歐小蓮又是那種招牌動作一樣吐了吐自己的舌頭,衝我笑了笑說:“周小姐,你好厲害啊。蔣先生氣場挺強大啊,他早上過來那陣我都被嚇了一跳,你還敢開他玩笑。”
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漫不經心地說:“咖啡不要去肯德基買,去後面那家咖啡店買,藍山吧,一包糖就好了。”
歐小蓮剛剛準備走開,我又說了一句:“給蔣先生帶一杯拿鐵吧,和他說是我請他的,我現在發現,和老闆搞好關係,說不定能掙多一點。”
下午我挺忙的,市場部那邊那邊的經理跑來我辦公室好幾次,把客戶的要求囉囉嗦嗦和我說了很多次,他說完了我又戴上了耳機繼續埋頭,爲了對得起這份工資奮鬥。
下班的時候,挺多同事似乎挺期待下班那一刻,一到點了,全部魚貫而出,我跟着大傢伙走出去,等電梯的時候,蔣競軒就站在不遠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麼多同事,最終沒有上前。
我剛到樓下,打給楊建華,楊建華挺好脾氣地說:“塞車,你先逛逛,等我呀。”
他這樣一說,我就隨意在一樓各個櫃檯走來走去。
我知道後面有人跟着我,但是我不可能躲到女洗手間去。
最終他直接把我堵在珀萊雅那邊的櫃檯。
他可能是霸道慣了,直接再一次拽住我的手問我:“周夏冰,給我一次機會?”
我懶得理他,直接甩開了他的手,硬邦邦地說:“不。”
說完我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他,然後我說:“楊建華快到了,你最好別拉拉扯扯,到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
蔣競軒一副他知道他有錯,看我那麼冷漠又恨不得弄死我的表情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像我當年不斷重複李凡凡的名字那種,盯着我就說:“楊建華楊建華楊建華,你什麼人不好找,你找楊建華?他這個人多愛玩,你不是不知道,你見過鬼還不怕黑?你沒事這樣糟蹋你自己的生活,你是多沒男人要?”
嗯,我聽得挺難受的,可是啊,我也不是白白變老的。時光也不是沒教會我成長。
我現在最厲害的就是面對面的時候,沒有那麼容易失控。
抽出了手,我低着頭,似乎是漫不經心,又似乎是極其認真地說了一句:“楊建華,他不嫌棄我打過孩子。”
我這句話剛剛說話,他忽然呆立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順勢轉身就走了。
走出國貿大廈的大門,我糾結着要不要去對面沃爾瑪買點菜回去做飯算了,反正楊建華挺愛吃我做的飯的。
我以爲我掩飾得挺好的,可是過馬路的時候,我的眼睛忽然模糊得看不清楚紅綠燈了。
就在我快要走進負一層的沃爾瑪超市的時候,蔣競軒忽然從背後抱着我,耍無賴一樣地說:“周夏冰,我不管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們重新開始。我不會再說一堆廢話了,我行動證明,你去和楊建華分手吧。”
多天真多幼稚。
過完年,我就27歲了。
27歲,在我們老家那邊,說不好聽一點,好多女孩子都當第二回媽了。
還有楊建華剛剛纔去了我家那邊,和我爸我媽聊得挺開心,樓上樓下的也都知道他就是周家的女婿了,我除非腦子出了問題,纔會沒多久又帶個男人回去對我爸媽說:“爸媽,不好意思,我換個男人了。”
除非我是傻逼。
更何況,楊建華以前是挺混的,但是我們確定在一起之後,他看起來挺靠譜的,估計也是玩飽了,什麼樣的女人都見過了,這樣的男人才安全。
所以我毫不遲疑地吼他:“蔣競軒,你給我放手。”
但是他卻偏偏無賴至極,一直環住我,打死也不願意放手。
這個點,路上的行人挺多的,我看他沒放手的意思,直接大聲喊了一聲:“非禮了!”
這句話剛剛喊完,剛纔還以爲是小情侶吵架的人圍了幾個上來,有個好心的男人還直接幫我把蔣競軒摘下來了。
蔣競軒卻還不死心,直接拖着我就往後面跑去,我穿着高跟鞋,被他拉着跑得跌跌撞撞的,但是他似乎是腳下生風,越跑越快,我掙脫不開,差點就扭傷了腳。
好不容易他停下來了,我平穩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散漫地對他說:“你鬧夠了沒有?”
蔣競軒卻不依不饒地說:“永遠都鬧不夠,除非你和楊建華分手,要不然我就永遠鬧下去。”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我還沒來得及接上嘴,他又繼續帶着乞求的語氣說:“周夏冰,我離不開你的,你和楊建華分了吧,我們重新開始,我會加倍對你好,真的,我給你做飯,我給你織毛衣,我支持你的夢想,你想怎麼樣都行,我們在一起就行了,可以嗎?”
我忽然冷笑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我爲了什麼冷笑。
冷笑過後,我說了一聲:“離不開我?那麼這些年,你他媽的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這句話剛剛說完,他忽然低下頭去,過了半響才說:“悔恨,內疚,想念,各種交織。我放不下你,你的qq上面有好多個陌生人都是我,我不能失去你的消息。”
我不接話,他忽然伸出手就扶住我的雙肩,盯着我說:“那一年,你怎麼那麼傻,我要知道你有孩子了,我怎麼都不可能讓你打掉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非要自己一個人那麼傻去做那麼狠的事,你的心太狠了,周夏冰,你怎麼就不能和我說呢?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你就這樣處理掉了。”
我任由他扶着我的肩膀,說了一大堆的屁話,我以爲我可以忍住不再哭,可是我最終還是吼他,我說:“蔣競軒,我做這個決定之前,我給你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是李凡凡接的,第二個,是你接的,你對我說了兩個字,你說,有事?我第三次打過去,你連接都不接,我再卑微,我也不可能把自己卑微到塵埃裡面去乞討你所謂的爲我負責。我當時也是成年人,我能爲我自己的行爲負責。而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指責我作出這個決定的人,嗯,你最沒資格。”
蔣競軒的手,忽然懸空在我的肩膀上,他往前走了走,一把將我狠狠地拽到他的懷裡面。
曾經這個懷抱多溫和啊,我以爲他能是我一生的依靠,可是啊,現在已經面目全非。
好多年前想錘爛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可是現在就在眼前,我卻失去了迎戰的力氣和勇氣。
對的啊,我老了,我追求安穩,我害怕變化,我還害怕他會把我現在平靜的生活鬧得天翻地覆,覆水難收。
所以我,只能狠狠地推開他,盯着他就說:“你可能不會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件事的,但是這些苦,我吞下了。這兩年,我很多時候想起你,都是想起你的好。想想也是,當時我剛來湛江,一個異鄉的無依無靠的女子,我還是一個從家裡逃婚出來的,我,我的生活很暗淡,可是我遇到了你。”
“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在坐過山車,我害怕那些一起一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蔣競軒,我有多自卑,我就有多要強。我也很想示弱,我根本不想一副硬邦邦的樣子,我以爲我努力一點,就能和你般配。可是現實就是,喜歡努力上進的我不是你喜歡的樣子,只有能激起你的憐憫的那個我纔是你喜歡的樣子。與其說你喜歡我,還不如說,曾經在我身上,你那些無處釋放的英雄情結得到釋放。可是,蔣競軒,你知道嗎,曾經我以爲遇到你,是我生命裡面最幸運的事,可是啊,後來發現,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但是,我要謝謝你,贈我空歡喜。因爲,經過那些煎熬和對峙,我會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而現在,我男朋友趕過來接我了,我們快結婚了,爲我好,當是爲我好,請你放過我。”
我說完,掃了他一眼,最後我像一個剛剛打了大勝仗的女王一樣,擡高了自己的頭顱,看都不看他,直接離開。
我站在沃爾瑪門口接到了楊建華的電話,他很快穿過馬路找到了我。
第一次,我主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說:“我們買菜,去我那邊做飯好不好?”
楊建華這一次,卻一眼看出了我的落寞,他說:“你的眼睛挺紅的,你沒事?”
我說我沒事。
忽然,楊建華鬆開了我的手。
他說:“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你的思路。”
我低着頭,想了想,說了一句:“要不,我辭職吧?”
楊建華卻飛快地說:“你可以處理好,如果那家公司真給你發展空間,老闆是誰沒關係,但是至少你們得把關係理清。”
我哦了一聲。
送我回去石頭村的路上,楊建華莫名其妙嘆了一口氣。
下車的時候,我問他:“週末去你家不?”
楊建華看了看我,把頭轉到其他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想去,我們就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