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廠裡面出來,我直接撲到南站裡面去看這一季的夏裝。
從南站裡面暈暈乎乎地出來,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但是我被那種找到發財門路的興奮感覆蓋了,找了一個地方買了一個u盤就直接往網吧裡面跑了。
網吧裡面的電腦沒有coreldraw軟件,我只得耐着性子找了老半天下載了一個。
這個軟件容量本來就不小,剛剛下載完我不得不又掏了十塊錢加了鍾。
自從來了湛江之後,這個軟件就用得少了,幸虧我基礎還在,沒多久就上了手,按照自己的想法拼湊了一個圖出來,看看色彩和構思都不錯,把它拷貝到了u盤裡面才心滿意足地下了電腦退了卡。
走出網吧我才感覺到餓了,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快十二點了。
由於手機不小心調了靜音,看了看居然有十幾個未接電話。
其中有一個是張春梅的,剩下的全部是蔣競軒打來的。
我沉思了一會兒,覺得張春梅那麼晚了肯定睡了,打回去就是找罵,最後就給蔣競軒打了回去。
誰知道打給蔣競軒,那纔是找罵。
電話一接通,他就特別凶地吼我:“周夏冰,你哪裡去了?電話老不接!”
我被他嚇到了,趕緊說:“我沒去哪裡,我手機靜音了!”
但是人家一點也不聽我的,繼續吼我:“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在家裡,沒地方去,不都是拿着手機玩的嗎?怎麼可能十幾個電話都看不到!”
我這才老老實實地說:“我剛纔去網吧了,我去網吧做些圖紙給客戶。”
誰知道這樣他更生氣,依然像個奔騰的怒吼的獅子啊,繼續罵我:“你住那破地方治安有多不好你不是不知道!誰讓你大晚上還在網吧遊蕩的!回去了沒有!”
掛了電話之後,忽然覺得他兇巴巴的也挺好的,至少證明他在乎我,那感覺還是挺甜蜜的。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我坐車跑書店去,咬咬牙花了三十多塊買了兩本當季的女性時尚雜誌,買完書之後又直接抱着轉車去金紡那邊溜達了一圈,出來的時候信心滿滿抱着書回家了。
中午的時候,蔣競軒忽然出現在我家門口。
當時我正胡亂紮起了頭髮,穿着睡衣就抱着那幾本書研究,面對敲門也懶得問是誰,直接開了,他一下子撲上來抱了我一下,我手上的書直接被掀翻掉在地上,挺重的,一下子砸到了我的腳上,我痛得跳了起來。
我鬱悶啊,說他:“你幹嘛,想砸死我啊。”
蔣競軒也鬱悶,他說:“我是要問你想幹嘛,昨晚我回去島上跟我爸那邊的兄弟結賬,完了之後打你電話一直沒接,我剛開始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嚇死我了。後來我又想,就衝你長這個樣子,也挺安全啊,按理說不可能出事。後來我又亂想,你是不是跟哪個客戶去喝酒了,喝多了手機沒接,我差點急得半死,那個點沒船出海了,我差點就想游過來了。”
呀,聽起來真的好激勵人心啊,但是我還是口是心非地嗆他:“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蔣競軒忽然反手抱住我說:“本大爺還不是擔心你,要不然哪裡有那麼多有的沒有的想法?”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他卻突然說:“周夏冰,你辭職好不好?也別擺攤了,我能養着你。如果你嫌棄不幹活太煩,去我那邊那個公司,我給你介紹一份文員的工作好不好?”
他提到了擺攤那件事,那一天他媽當着我的面就用雷州話和他吵來吵去的,我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用膝蓋想想也知道,估計是罵我給他丟臉了。
那件事,當時蔣競軒在電話裡面沒和我說什麼,就是問我回家了沒有讓我早點回去之類的,而我也沒說我受到的那些屈辱。
哪怕我向他坦白了我的家境,但是不代表我能安然自得在他的面前坦白我的狼狽和卑微。
或者我曾經有這個勇氣,但是已經被他媽打擊得一絲不剩。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說:“那些手鍊我扔了,以後不去擺攤了。”
蔣競軒難得地哦了一聲。
也是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那個週末,我帶你去見家長,正式見家長。”
其實這幾天,我也敏感地想過,他明明和他媽說過我的事,爲什麼一直不帶我去見見,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拿不出手,就年初二他在飯店吃年飯,而我在當傳菜員他要和我形同陌路一樣。
我的敏感和自卑把我逼到牆角,我根本沒有勇氣問,我覺得如果我問了,在他面前只會更卑微。
我曾經那麼期待他帶着我,自豪又大方地介紹給他的家人啊朋友啊之類的,但是這一刻心態已經改變。
我把話題繞回來了關於我的工作上的事,我覺得我不能再把時間花在想着怎麼樣給他做飯上面,我要逆襲,我要有錢,我要買得起和他般配的服飾,我要優雅從容出現在他家人面前,讓他們覺得我與他般配,我一點都不是高攀。
我篤定地以爲,只有我足夠好,我才能贏得愛情,只有我變得足夠好,我才能得到尊重和祝福。
慢騰騰地,我說:“蔣競軒,我們先說回剛纔那事,我不會辭職的,我也不想靠你找到一份清閒的工作。”
蔣競軒聽到我一下子又說這個事,估計是站着累了,直接坐到牀上去,躺了下來,漫不經心地回答我:“你倔什麼啊,周夏冰,靠男朋友又不是多丟人的事。”
我定了定心,繼續特別認真地說:“蔣競軒,我沒和你開玩笑,我也不是不想靠你。而是我學的是藝術設計的,我學了這個專業四年,不知道花了家裡多少錢,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覺得我不能再混日子了,所以我和李姐商量着要給客戶設計樣衣,這樣就能盤活訂單,多掙點錢。”
我頓了頓,繼續說:“哦,以後我週末都要加班,晚上也要加班作圖,可能沒空去你家做飯給你吃了,對不起。”
蔣競軒愣了一下之後,冷着臉說:“不行!”
他說完,拍了拍牀沿說:“你過來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我卻順手拾起那本書,自顧自地說:“這事我決定了,這事沒得商量,這是我的人生,由我決定。蔣競軒,我不想一輩子都躲在廚房裡面煮飯炒菜,我也不想一輩子都做一個半死不活就差跪着問人要訂單的業務員,我更不想讀了書出來沒事找抽去步行街擺地攤還要接受賣甘蔗的大媽的八卦,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人需要有點夢想有點追求,生活纔有滋有味的。”
等我說完了,人家卻一下子哈哈笑了一下,沒事人一樣鼓掌,鼓完掌之後,慢騰騰地說:“你作圖,是要用電腦是不是?要不我送一個給你啊,我們談了那麼久,我都沒給你送過禮物。”
那時候,我覺得電腦對我來說是奢侈品,一臺都要好幾千,蔣競軒這樣一說,我趕緊擺手說不要,誰知道他直接掏手機,翻了一個號碼就直接說:“雞哥,你幫我裝臺配置特別好的電腦吧,下午我去你那邊取。配置要好,給設計師用的,該有的軟件你給我裝上去。”
蔣競軒打完電話,忽然眼睛亮晶晶地說:“看吧,我多支持你,我表現那麼多,是不是要獎勵一下?”
我問了一句:“那給你弄頓飯吃?”
蔣競軒卻一臉壞笑地說:“你剛纔不是特別認真地說你不想做飯嗎?剛剛纔說了,現在就忘了?女人報答男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啊,其中有一種叫以身相許啊!”
我不知所措地瞪了他一眼,他忽然嘿嘿笑了一下說:“逗你啊,大白天的,你這裡隔音又不好。”
我真的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弄死他算了!
當然我最後沒弄死他,因爲不一會兒他說餓了,就一起出去吃飯。
誰知道飯吃了一半,他電話響了。
那頭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神色凝重地聽了好一會兒,就說了一句:“有空啊,我這就過去。”
放下電話之後,他有點抱歉地說:“周夏冰,不好意思啊,本來下午要陪你的,但是李凡凡她說她重感冒,想讓我買個藥送過去啊。”
聽說又是李凡凡,我有點不高興了,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得強忍着不樂意裝作善解人意地說:“那你去吧。”
蔣競軒繼續歉意地說:“別生氣啊,我給她送完藥,還早的話,我就過來找你。“
關於李凡凡,其實我和蔣競軒不大不小地吵過一架,原因也是一個晚上李凡凡打電話給他說要幫忙,我說大晚上的她就不能找別人,蔣競軒就說我小氣,說李凡凡不過是妹妹一樣。
後來我才知道,不管男人對這個女人有意思沒意思都好,他還是很享受那種被需要被認同被喜歡的感覺,而李凡凡最後能讓我鎩羽而歸,大概和我那點要死的倔強和他那點被需要的感覺完全分不開。
可是我當時還傻乎乎地樂天,還以爲只要我變得足夠好,他就能一直都是我的。吃完飯,雖然有點茫然若失,我還是樂顛顛就直接跑去網吧作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