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的大門,面對外面的藍天白雲,她的思想還是飄的,眼神亦是呆滯的……
“你帶着皓皓在外面等我,我去開車。”周兆南囑咐。
“嗯,”她木訥的點點頭,擡眸來,忽然見到前面幾米開外的地方,出現個高大的男人背影。熟悉一個人,往往對他的背影也是銘記於心的。陸尋的心,頓時要從身體裡跳出來,她不受控制的大叫,“陸……陸湛!”
她不顧旁邊飛速開過來的車子,就猛地的向對面衝去,與汽車擦身而過的同時,她衝到了那男人的背後一把拉住了他,“陸湛!”
男人震驚得轉過臉來,跟陸尋對視在一起,“你是誰?”
看到這張全然陌生的男人臉,陸尋一時間失落又愧疚,忙道歉,“對不起,認錯了!”
“老公,這誰啊?”旁邊的某女也趕緊跑過來問那男的。
“不認識的,她認錯人了。”
“切,擺明了就是看你長得帥,故意搭訕的嘛,”那女人白了陸尋一眼,挽着男人的手離去,還丟下一句,“哎,現在不要臉的女人越來越多了,在大街上公然勾引男人,神經病!”
陸尋呆愣在原處。周兆南也趕了過來,以爲她跟別人發生了衝突,忙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以爲剛纔那個是陸湛,他們的背影好像。”
“……”聽到這裡,他的臉色也倏然垮了下去。看來,僅僅是聽到關於陸湛的消息,她已經魂不守舍了,呵呵。
“差不多就行了,皓皓的傷還沒好呢,不要分心。”他理所當然的摟住了她的腰,拉着她朝車子那邊走去。上車以後,皓皓坐在後面,拿着ipad看動畫片消遣,而陸尋坐在他的副駕駛上,茫然的看向車窗外。
發動了車子直接朝她家駛去,她一路無話,車窗裡只有皓皓放動畫片的聲音。他一手掌着方向盤,一手握住了她的,接觸到她冰涼刺骨的小手,他的心也跟着涼下去,然後又更緊的攥住了她,像是在跟誰較勁一般……
送到樓前,皓皓想回去看電視,已經拿着鑰匙自顧自的爬上樓去。而周兆南,沒打算馬上放她走。今天,對他來說意義不可謂不大,因爲陸尋已經正式接受了他,至少在口頭接受了,從此可以正常跟她牽手偕行了。他現在完全沉浸在對美好未來的暢想裡,沒受皓皓跟火災這段小插曲的影響,關了車內的燈光,藉着外面淡淡的街燈,那麼癡纏的盯着她的柔美的側臉,浮想聯翩。
而她,雖然身在車裡,身在他旁,心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她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任由他在她面頰的溫柔輕吻,自己卻安靜得像一尊雕像,然後,就在他輕撫着她的下巴,要湊上來享受跟她的深吻時,她卻把頭微微一偏,就離開了他的掌控,畫風很突兀的問了句,“你說,陸湛會不會真的還活着?”
“……”周兆南一怔,立即就掃興的放開了她,頹敗的躺靠座位上。
“對不起,”她知道他生氣了,習慣性的道歉,然後苦惱的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皓皓說的那件事,我靜不下心來。要不你先回去吧。”
周兆南憋悶得說不出話來……他呆呆的望着車窗外的景緻,薄脣緊抿,神色晦暗,眼底含着一絲絲不易被察覺的怒意,心裡也翻滾着驚濤駭浪。
5年的守候,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而他在她眼裡,顯然還是可有可無的。一次次的心寒,並沒有讓他退卻,他也沒準備退散,只不過這種傷痛的累計,讓他恍然意識到,不能再繼續這樣被動的等下去……他必須得想一些辦法了。
“你回去陪皓皓吧,早點睡。”他那神情好似突然想通了,釋然了,但又帶着些隱忍的成份。
因爲心緒實在太差,她也沒再跟他糾結就真的下了車,招了個手說拜拜,就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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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來收拾洗漱好,她一絲睡意都沒有,一個人坐在客廳開着電視陪伴自己。她又把這客廳的擺設掃視了一遍,每個角落裡,都有陸湛生活過的回憶……尤其在這沙發上,他曾經那麼親暱的依偎着她,兩顆心緊緊的貼在一起,訴說着對未來的暢想。
在極度的空虛寂寞中,她忍不住自言自語的低吟,“你到底在哪裡?告訴我?你還存在於這世上嗎?”
外面已經狂風大作,似乎要下暴雨了。在這風聲悽迷中,隱隱約約傳來低沉的嘆息,彷彿有人躲在窗外迴應她的獨白。
“誰?”她驀地一震,本能的往窗前跨去一步,“誰在外面?”
無人響應,只有夜風殷勤回答。她等待了一會兒,不見任何地動靜,卻見自己的孤影映在牆上,原本上懸的心又沉滯下落。啊,除了她與她自己的影子,還會有誰呢?而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這番寂寞寥落,將是她往後生命的全部寫照了。
黑夜過去,又迎來了新的一天。昨晚沒有睡好,今天出門時腦袋很沉、很痛,整個人無精打采。她打着哈欠,隨意的把自己拾掇了一遍,就又拿着包包上了車朝公司開去。在公司忙碌大半天后,周兆南給她電話,要她現在去一趟他自己的家,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她說。去他家?
她的關注點在於‘去他的家’,而不是什麼事。她心裡很明白,或許他說事情只是個藉口,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跟她在一個私密的空間裡單獨相處。但問題現在是大白天,爲什麼不是晚上邀約?沒有再顧慮那麼多,反正自己也下定決心跟他以戀人的關係交往了,去他那邊也實屬正常,她便答應了。
很快來到周兆南的家裡,發現他正坐在客廳等她。
她以爲他只想叫她過來陪陪自己,於是坐下來喝了點水後,就一直沒有問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但是,他卻好像真的藏了心事,不吭聲的連續抽了兩根菸,一直在醞釀情緒,卻遲遲說不出口。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咱們這樣蹉跎光陰,不太好吧?”
他噴出最後一口煙霧,泯滅了菸頭,面色凝重的看着她,“陸尋,我想跟你說一件很重大的事,之所以把你叫到家裡來,是害怕……你聽說以後,在外面情緒失控。所以只能關起門來告訴你。”
“什麼——”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是……關於陸湛的。”
她猛地一驚,似乎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但又忙不迭的追問,“陸湛?陸湛怎麼了?找到他了嗎?”
他搖搖頭,又深刻的盯着她,欲言又止的猶豫的好半晌,才吐出那驚天動地的幾個字,“陸湛,早就死了。”
她美眸裡的光,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像燃盡的火苗般迅速暗淡下去!她身子向旁邊歪了一下,就要摔倒在地,幸好被周兆南擋住~
噩耗來得如此突然,怎能接受?怎堪接受?她茫然的瞪着周兆南,臉上的表情竟不像是傷心,而是一片全然的麻木。他惶恐的握住她的手臂,“陸尋?”
“他死了?”她雙眼發直,聲音虛軟而空洞,“你是在告訴我,陸湛……已經死了?”
周兆南壓抑着悲痛,點了點頭。
暫失的意識緩緩凝聚,她的神情也漸漸痛楚起來,她開始搖頭,拼命的搖頭,企圖甩脫他所說的消息,卻只搖碎自己一臉紛陳的淚珠,“你騙我!”她驟然爆出一連串痛極的嘶喊,“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真的,他5年前就死了!”
她淚痕狼藉,雙目圓睜,幾乎已瀕臨瘋狂的邊緣,“不可能!除非我親眼目睹!爲什麼不讓我親眼目睹?先前什麼都不告訴我,現在卻突然說他死了!我不要相信!我就是不要相信!”
“……”喊完以後,她喉嚨像被卡住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但體內那鬱積了5年的悲痛絕望,卻如開閘的洪水泄了出來,她再也抵抗不住,捂着嘴嗚嗚的哭起來,從一開始的小聲啜泣,到後來爆發式的大聲痛哭,完全喘不過氣來~
周兆南只能抱着她,安慰她,任她哭着發泄,以爲她只要把心裡的痛苦通過這種方式發泄出來就好了。於是他一直沒有打斷她,只是不停的撫摸着她的頭髮,給她遞紙巾。
等到她哭了半個小時,真的已經精疲力竭,她的痛苦並沒有減輕……她渾身發冷,似乎血液都是冷的,整個人瑟瑟發抖,她已經在這種鋪天蓋地的絕望中奄奄一息了。
“他,是怎麼死的?”她掙扎着,用了最大的力氣來問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