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南看她又是愁容滿面,像個傻子般說着胡話,他聽不下去了,模模糊糊的甩出一句,“可能,他還好好的活着,就是不願跟你見面而已。”
“爲什麼?”她信以爲真,連聲追問,“他不願跟我見面?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怨我當初沒能救他出來,還是——”
“別再說了!”周兆南止住她,“再猜下去,你又要走火入魔了。你就當,他還在監獄裡,只不過檔案上沒有關於他的記錄而已,等他刑滿釋放後,你們就能見面了。”
知道周兆南已經煩透她再提陸湛的事,她也識趣得不再他面前碎碎念,只留在心裡,自己拿回家去傷感吧。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理解她想起這件事時,內心那種無助與苦澀,就連近在眼前的周兆南也不能理解。
吃完飯,回到車上的時候,周兆南告訴她,“最近蘭亭遇到一點事,我會非常忙,伽南這邊就需要你再多費心了。”
“是嗎?蘭亭遇上什麼事了?”
周兆南嘆了一氣,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只能勉強的告訴她,“是最近的一個裝修項目,操作不當引起坍塌事故,死了幾個人,很嚴重,我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陸尋很震驚,又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是城北那邊剛剛動工不久的一個酒店項目,做二次裝修的,工人在施工的時候,操作不夠規範,導房頂上原來的玻璃和吊頂落下來,內部坍塌了,砸死了人,還波及到旁邊的一個門店,就連後面與之相連的居民樓也受到影響,幾十戶居民被緊急疏散到樓下避難……總之,這已經是重大的施工安全事故,警察和媒體都已經介入,我得趕緊去走關係滅滅‘火’,至少先堵住媒體的嘴,把消息封鎖,再處理賠償的事情。不然鬧開了,對蘭亭的品牌影響不可謂不大。”
陸尋倒是聽得入了迷,滿腦子涌動着另外的想法。她似是無意的問周兆南,“蘭亭裝飾不是做了十幾年,施工管理已經很成熟了嗎?怎麼也會發生這種事?”
“哎,這個說來話長。”他繼續道,“我也是前年才接手管理的,以前更亂。據說,已經出現過好幾次安全事故,都被陶憶蕙用錢跟關係去擺平了,也沒怎麼引起重視。其實蘭亭裝飾在裝修施工方面一直比較粗放,這是我進來後一直在重點規範的,只不過沒想到這次一疏忽,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故,而且還是歷史最嚴重的一次——”
陸尋若有所思的聽着,沒有接話。
“所以,你也要注意這一點,”周兆南告誡她,“務必保證伽南在裝修施工這一塊,做到零事故,不要重蹈蘭亭的覆轍,在公司裡多跟那些監理和工人們培訓一下。不然到時候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品牌聲譽就毀了。”
她點頭應允,“我當然知道。”隨之,又哼笑着說,“你也別太急嘛,反正陶憶蕙那麼有本事,什麼都能擺平,這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哎,話也不能這麼說。她畢竟也是信任我才把蘭亭裝飾交給我管,現在出了這檔事,我是第一責任人。如果這次的問題解決不了,我以後也沒臉再待在那個位置了不是?”
她又笑,“那不正好。反正你現在有自己的伽南裝飾,不如辭職了,全副身心來管理自己的公司多好,不用再爲她賣命。”
他卻擺擺手,直接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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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下班,陸尋去了周兆南所說的出事那個施工場地查看情況。她看到酒店一樓的門窗玻璃碎裂,框架扭曲,附近人行道上堆着成堆的石塊和玻璃碎片及破損的裝飾板。
用手電筒照向樓體,可以發現二樓三樓已經中空,僅剩下支撐樓體的柱體和鋼架結構。儘管已經夜深,但附近仍有大批市民圍觀,警方在場維持秩序。爲安全起見,現場安保人員一度將建築物所在的路段南往北方向完全封閉。
她問了附近的有居民,聽說近來經常看到有裝修工人,在酒店旁邊的水療會樓房上用工具將覆蓋在酒店樓頂的玻璃勾下來……而且在該酒店裝修期間,他們已“沒有好日子過”,在前晚事發後,他們還因此要半夜撤離自己家中。
另外出事酒店一樓那家攝影店,當時幸好一名留守人員及時逃出,未造成傷亡。但店裡的所有設備、器材及現金等物品都被埋在廢墟里,已經無法經營,相關方面的損失至少在100萬元。
得知現場的這些重要信息後,陸尋拍了幾張清晰的照片。
用了兩三天時間,她很快聯繫到b市發行量最大的一家晚報社的記者,跟對方約在了一家西餐廳見面。
點完餐以後,陸尋開始跟記者聊起蘭亭的這場裝修事故,並把現場圖發給對方看。完了以後,問記者,“你看這樣的新聞能放在什麼樣的版面上?報道後能不能成爲熱點?”
記者搖搖頭,“很難。這種事故新聞很常見,最多能寫個豆腐塊插在家居版的位置,要成爲熱點更難,畢竟這不是全面關注的大新聞,最多在行業裡引起一點點反響。過幾天就沉下去了。”
“那你們能不能考慮策劃一個裝修質量安全問題的專題,把蘭亭裝飾作爲重點的曝光對象?我這裡還有許多蘭亭的料~”
記者當然理解陸尋的深意,他呵呵笑着,說道,“陸小姐,我們新聞報道首先遵循的是消息的客觀性,你要我做這些不實的報道,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恐怕很難——”
“當然是基於事實的,”陸尋自信的說,“剛纔給你的照片你也看到了,完全是我現場調查到的料。我不會讓你捏造不實的內容,只是要你們媒體幫忙造勢,做一個深度調查報告,讓這件事成爲熱點,能做到嗎?”
記者還是唉聲嘆氣找藉口,“不瞞你說,昨天蘭亭那邊已經有人找到我們報社,給了不少的封口費,要求封鎖消息,你看你這……”
“蘭亭給了你多少錢,你給你雙倍!”陸尋眼神堅定的看着他,“現在就可以把錢打到你賬戶上,只要你在最快的時間內幫我把事情辦好。”
記者沉默着考慮了一下,也不再磨嘰,“行,我答應你!”
於是第二天,b市晚報上就出現了整版關於蘭亭裝飾施工操作不當,造成人員傷亡的重大新聞事件。新聞上非常詳細的曝光了整個混亂的現場,同時曝光了蘭亭在往年出現過的一些安全事故,比如水電安裝不合理造成的火災事故,燃氣爆炸,以及其他一些裝修污染問題!一時間,大名鼎鼎的蘭亭裝飾,成了裝修質量問題纏身的裝飾公司,震驚了業界。
不僅僅是b市晚報的深度報道,b市的其他一些報紙也做了簡單的報道,同時各大新聞門戶網站也是紛紛轉載~蘭亭的醜聞,猶如決堤的洪水一樣,迅速在社會上蔓延,不管是業內還是業外的人,都在對這件大事發表議論。
消息發酵得太快,周兆南根本來不及應急,不知道爲何塞了不少封口費,還是鬧到了這個不可收拾的田地。而陶憶蕙,這下是真的急了,她這段時間都在往蘭亭跑,跟周兆南商量解決辦法……但這新聞一旦報道出去,已經是覆水難收,短時間根本找不到有效的遏制方法,除非花費上千萬的公關費去封鎖消息,但這筆鉅額的費用,對於裝飾行業來說,無疑是得不償失的。
雪上加霜的是,緊隨而至的央視3.15晚會上,正好也把蘭亭裝飾的案例,作爲重大質量問題的反面教材,無情的揭露曝光!這件事以後,蘭亭裝飾的形象和口碑,幾乎迅速跌到谷底!很多已經跟蘭亭簽約的項目紛紛要求解約;而不少已經完工的大項目,也強制要求蘭亭重做檢修工作;部分打算要跟蘭亭合作的公司,也是敬而遠之……
這個打擊,對蘭亭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很多同行的競爭者都在偷着樂,甚至在背後煽風點火的潑蘭亭的髒水,就想加速蘭亭的倒閉。
可蘭亭裝飾畢竟還是發展這麼多年了,要說短期內倒閉也不可能,只能說是‘元氣大傷’,至少未來的兩年內都將持續虧損……
知道周兆南肯定着急上火,一籌莫展了,陸尋在這期間也一直沒聯繫他,只管把伽南這邊的工作做好就行。兩週以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決定去蘭亭裝飾去看看他。
剛剛走到他辦公室門外,就聽到陶憶蕙在裡面跟他吵架,那女人顯然也是急的跳腳了,扯着嗓子大聲叫到,“周兆南,事情鬧到這個局面,你到底打算怎麼跟我交代?!連幾個狗記者都擺不平嗎?我說了多少次,讓你儘管用錢去砸,只要能保證事情不泄露出去,用錢砸死他們都行!你當時非要跟我說沒必要,說新聞事小,不會引起大的震盪,現在好了!都tm鬧到央視了!我這公司還怎麼運轉下去!?現在誰還敢跟蘭亭合作?”
周兆南像是沉寂了半晌,才道出一句,“這件事,按照常理來說,確實掀不起大風浪。後來持續發酵,顯然是有人在背後蓄意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