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蜷縮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彷彿外面的世界早已坍塌,而這裡纔是她的容身之處。
“小嵐…你沒事吧?”秦朗的臉色慘白,坐在陸曉嵐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臉頰,發現冷像冰塊一樣。“沒事了,我來接你離開。”
他彎身幫陸曉嵐穿好鞋子,又從衣櫃裡翻出厚實的外套爲她披上,細心地叮囑說,“屬於你的東西,我會讓人晚點來收拾。你聽着,如果這幾天警方找上你,詢問你任何關於秦海的事情,你只說自己不知道就行。”
陸曉嵐愣了愣,終於從發呆的狀態中稍微回過神來,惶恐地問道,“秦海…他怎樣了?”
“他被抓了,這次所涉及的drgus數量太大,不允許保釋和探望。我已經找了全海市最好的律師幫他辯護,相關的人員也打點過。”
哭,已經無法消除陸曉嵐內心的震撼和愧疚。如果不是她告密,把這次交易的內幕告訴警察,秦海就不會被抓起來。
她被秦海反鎖在公寓裡的這兩天,想了很多兩人之間的事。昨晚秦海的說話言猶在耳,他說交易過後能平安回來,就一起離開海市生活,會照顧好她和寶寶。可是一切希望均已破碎,是她自己親手摧毀的。
眼淚流得太多,陸曉嵐感到雙眼乾澀,腫得幾乎睜不開眼。她在想,現在秦海的心情也許跟自己一樣痛苦不堪。
秦朗也想不到任何能安慰陸曉嵐的說話,昨天晚上十點,他接到警察的電話說秦海因爲私藏drgus被逮捕的消息,也嚇到了。
雖然之前兩人之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可以秦海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弟弟,秦朗也不忍心看着他受到任何傷害。該打點的都已經打點過,找的律師也是自己信得過,一起曾經留學英國的師兄。
“小嵐,走吧,這裡比較危險,我先帶你回秦宅。”秦朗催促說,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終究瞞不住老頭子。而這次把陸曉嵐接回秦宅,也是秦興平的意思。
輕輕點頭,然後又拼命搖頭,陸曉嵐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光澤,幽幽地說,“我想在這裡等秦海回來,他說過平安回來以後,會帶我離開海市,以後也不回來。”
“你現在懷有身孕,必須堅強一點。我會想辦法讓你和秦海見上一面,如果有必要,還會把你送走,免得受到牽連。”秦朗勸不動,彎身抱起沙發上的女人,就往外走。
恍惚間,陸曉嵐被秦朗抱着,目光卻久久不能離開公寓的大門。這個與秦海一起生活多時的家,有着他們痛苦和美好回憶的家,已經不能回去了嗎?
秦宅。
秦興平坐在客廳裡,倦容更顯憂愁。想不到事情發展到如今,秦海已經陷入如此無法挽救的局面。
“爸,我和小嵐回來了。”秦朗心情凝重地打招呼,沒發現身旁的陸曉嵐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封閉世界裡,不能自拔。
“你們都坐下來,我有話要說。”秦興平揮了揮手,神色落寞。
已經記不清上次見秦興平是什麼時候,但陸曉嵐清晰地記得那天晚上下着細雨,客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然後對方作出了自己心中的選擇。
選擇保住秦朗,他更喜愛的兒子。
“小嵐,秦海的事我都知道了。雖然我們從小就不親,但我絕對不允許他出事。也希望你能放鬆點,在這裡安心養胎。”自從秦朗把陸曉嵐懷孕的消息告訴他以後,心裡就有點後悔當晚對她說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話。
如果秦海有什麼意外,陸曉嵐腹中的胎兒就是他唯一留下來的血脈,秦興平必須保住,否則對對不起他死去的媽媽。
秦朗握住了陸曉嵐的手,希望能給她一些鼓勵和支持。可是那隻瘦骨如柴的小手,就像剛從冰窖裡取出,沒有一絲溫度。“爸,雖然我打點過,可是他們都不敢私下做主,讓我們見阿海。”
思考了很久,秦興平才嘆了口氣說,“聽說老張的兒子被調到海市這邊來,我等會兒就給他打電話。與他的交情不錯,這點小忙應該能幫得上。”
“嗯,我知道了。”秦朗轉身望向身旁沉默不語的女人,貼心地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
陸曉嵐終於說出了踏入秦宅後的第一句話,“我不餓,只是有點累。”
“朗,帶她到阿海的房間休息,等會兒讓李嫂準備一些飯菜送上去。”秦興平說完,也陷入了沉默當中。
秦宅三樓。
“阿海以前住三樓的主臥,雖然很久沒有回來,可是李嫂都會定期打掃。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再幫你準備。”說着,秦海打開了走廊末端的一扇門,陣陣薰衣草的清香撲鼻而來。
陸曉嵐走進了這個房間,仔細地環視一眼四周,發現房間的擺設都很簡單。淺綠色的窗簾、棕色的書桌和實木大牀,還有靠近窗戶的一些健身用品。
牆壁上還貼着一張泛黃的海報,看上去應該是拳擊手。書櫃上放有寥寥幾本的書籍,都是關於拳擊技巧的。
陸曉嵐的心一緊,疼痛不斷襲來。她輕聲對身旁的秦朗說,“朗,我想靜一靜。”
“好,我先下去,等會兒李嫂把晚飯準備好,就會送上來。”雖然很擔心身旁的女人,可是秦朗不敢給予對方太多的壓力。
秦朗走後,臥室靜得就連一根針跌在地面都能聽到。陸曉嵐緩慢地往陽臺的方向走去,發現這裡的視野很好,剛好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湖面。
秦海以前是否經常站在陽臺上抽菸,像她現在這樣,看着外面的世界發呆?他讀書的時候經常逃課,是跟江小七和詹成剛他們混在一起嗎?年輕時候的他,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秦海,我很想你。”陸曉嵐把額頭靠在冰冷的落地玻璃窗上,發現窗簾被燙出了大大小小的洞口。想必是秦海經常站在這個位置抽菸,思考人生,懷念母親。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然後推門而進。陸曉嵐回頭一看,發現是穿着紫色外套的中年婦人,想必就是李嫂。
“小姐,晚飯準備好了,快趁熱吃。”李嫂的笑容很親切,把托盤放在小桌子上,站在原地並沒有離去,“朗少說,待你吃完飯,我纔可以收拾東西下去。”
雖然沒有胃口,可是陸曉嵐還記得自己懷孕的事實,安靜地坐在小餐桌旁,開始用餐。
李嫂是個話多的人,笑着對陸曉嵐說,“海少爺以前很喜歡站在窗邊抽菸,估計有一次抽得太兇了,天花板上的消防噴口自動噴水,弄得他一身溼,樣子看上去滑稽極了。”
這是陸曉嵐第一次從陌生人的口中,知道秦海以前的事情。她點頭回應,然後問道,“他以前的脾氣都是這麼暴躁的嗎?”
李嫂想了想,迴應說,“也不是,雖然他經常跟老爺吵架,可是對朗少挺尊敬,對我們下人也很禮貌。有一次他知道我鄉下的老父親生病了,還把那個月的零花錢給我,讓我寄給他看病。”
“想不到秦海還不算太壞。”陸曉嵐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接着問道,“他小時候還做過什麼壞事嗎?”
說道這裡,李嫂開始喋喋不休地聊開了,“壞事多着呢,他老是把老爺最喜愛的茶花弄死,然後在茶葉罐裡倒鹽,還會刮花老爺的汽車。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海少把老爺剛拍賣回來,看上去很貴的花瓶打碎了。可是老爺都捨不得打他,總是寵着他。”
“寵着他?”陸曉嵐自言自語地說,想起那天晚上秦興平的選擇,她又會感到無奈和揪心。或許就是父親的偏寵,纔會造成他暴躁的脾氣和極端的性格。
不知不覺中,陸曉嵐一邊和李嫂聊天,一邊把飯菜都吃光了。離開之前,李嫂收回了笑容,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小姐,我知道海少現在惹上麻煩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會沒事的,我每天上香的時候,都會懇請菩薩保佑他平安。”
“謝謝你,秦海一定會沒事的。”陸曉嵐苦笑着說,雖然心存芥蒂,可是無可否認秦興平的安排是對的,在秦宅她至少能感受到溫暖,不會像在公寓那樣胡思亂想。
李嫂微微嘆氣,“我也是三個孩子的媽媽,如果以後你遇到任何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隨時問我。等你和海少的寶寶出生了,我會用心幫你們帶的。”
對於自小失去母親的陸曉嵐來說,李嫂的一番說話,無疑是最溫暖的關愛。
李嫂離開以後,陸曉嵐也感到累了。她看着角落裡的行李袋,並沒有收拾自己的衣服,而是走到秦海的衣櫃旁,心情沉重地打開了櫃門。
裡面還掛着不少秦海的舊衣服,均被李嫂用真空壓縮袋保存好。陸曉嵐翻了好一會兒,才拆開了其中一包,取出了深灰色的長袖t-shirt,抱在懷中,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