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秦海睜開了雙眼,陸曉嵐的情緒也達到了一種面臨崩毀的狀態。她緩慢地放下懸在半空中的右手,眼淚就像擰開的水龍頭,一滴、兩滴、三滴從眼角落下。
時間靜止在這個幽暗的房間裡,兩人之間的對望混合着悲傷的味道。那是一種因爲極端的想念和擔憂,而變得不知所措的麻木。
秦海愣了愣,下意識地把手掌往眼前的臉孔上伸過去,發現那止不住的淚水落在掌心,都帶有熟悉的餘溫。
雖然他知道陸曉嵐還沒死,可是在此刻,依舊無法控制內心的激動和惶恐。“小嵐,是你嗎?我沒有做夢吧?”
“是。”艱難地吐出這個字以後,陸曉嵐再也在無法控制自己接近崩毀的情緒,撞入了秦海的懷中。
“回來了就好。”秦海的身體早已麻木,可是雙手還是下意識把哭泣的女人擁入懷中。熟悉的體溫,以及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味道,讓他自媽媽離開以後第一次有種想要掉淚的衝動。
身體在觸碰到秦海胸口的那刻,眼淚奇蹟般地止住了。世事就是這麼神奇,陸曉嵐在經歷過幾番風雨後重新回到他的懷抱,有種迴歸到媽媽子.宮的溫暖和安全感。
那些一旦閉上雙眼,就會瘋狂地吞噬她的夢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陸曉嵐的心在一點點地被捂熱,呼出的空氣也從驚恐變爲安穩。
愣了許久,陸曉嵐才把臉貼在秦海的胸口,順着他鄒巴巴的衣服一路往上蹭,直到冰涼的嘴脣觸及長滿鬍渣的下巴,鼻尖被扎的刺痛。“痛…你的鬍子扎得我很痛。”
“蠢女人,你這次讓我等太久了。”秦海捧住懷中女人的臉頰,指尖觸碰到那兩行溼潤,心都碎了。他情不自禁地把雙脣貼在她冰涼的臉上,用舌尖把苦澀的液體一點點地捲入口腔。
很苦…比秦海從前嘗過的任何一種液體都要苦澀。
可是深入心肺,卻又變得那麼的甜膩,甜得慢慢地化開以後,滿腔的傷悲都能逐漸散去。
此刻的重逢,就像上天恩賜的一次重生。原來失去陸曉嵐的日子,會那麼的痛心和無法釋懷。她是什麼時候植入了自己的心底,成爲與他共生的靈魂。
軀體失去了靈魂,還能算是正常的人嗎?
緊緊的擁抱,似乎已經不能滿足秦海這種失而復得的激動心情。他彎身把陸曉嵐往懷裡塞,也許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度幾乎大得要把她的身體揉成一團。
“痛…秦海你放開我。”陸曉嵐稍微掙扎了一下,就沒有再動。擡頭對上秦海深如潭水的眼眸,那種從心底慢慢滲出的深愛,讓她的心都要化開。“我沒事,真的,我很好。”
懷中的女人真的好嗎?多日不見,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眼眶幾乎凹了進去,原本水靈的雙眼也失去了神韻。秦海眯着眼打量她,毫無猶豫地彎身堵上了她的嘴脣。
脣齒之間的交戰,才能讓秦海感受到陸曉嵐的存在是真實的。這個久別重逢的吻,就像春雨般滋潤他被抽乾的心田。粗暴的、帶着侵略性的吻,很快把她細嫩的嘴脣咬破。血腥的味道充斥鼻腔,陸曉嵐腦子頓時清醒過來,猛地推開了眼前的男人,低聲問道,“雷子揚他…”
“我知道。”秦海深呼吸了一下,很快回歸了鎮定和清醒。腦子在快速運轉,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攥着陸曉嵐的手就往外走,“我們先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待着。”
暴雨越來越大,秦海把外套包裹住陸曉嵐的身體,冒雨將她抱進車子裡。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把她冰涼的小手握住。
大雨滂沱,深夜的馬路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車輛。秦海小心地穩定車速,帶着陸曉嵐往未知的方向駛去。
她並沒有說話,就這麼側頭凝望身旁的男人,目光一刻也挪不開。直到對方把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帶着她從專用的電梯達到熟悉的樓層,才恍然大悟。
這是秦海第一次受傷時,詹成剛安排給他養傷的公寓。這裡的公寓均是一梯一戶,保安嚴密,私隱性強。詹少也是看中這點才花高價買下來的。
“先去洗個熱水澡,彆着涼了。”秦海從衣櫃裡翻出毛巾和襯衣,塞到陸曉嵐的懷中,嘴角揚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還是你更希望我幫你洗?”
紅潮瞬間爬上了陸曉嵐的臉頰,她把襯衣攥在懷中,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我自己洗就好。”
由於身上還有傷,陸曉嵐只是簡單地洗刷了一番,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走出浴室,發現秦海已經在臥室裡侯着。
他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條寬鬆的運動褲站在窗前,倒三角形的完美身材展現在陸曉嵐的眼前。她光着腳丫,悄悄地從身後抱住了讓她想得快要發瘋的男人,貪婪地嗅他身上的氣息。
“秦海,我想你了。”
似乎久別重逢,就只剩下這句話可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愛意。沒等她好好地擁抱他,雙手已經被扯開,輕易地被秦海抱起,然後放在牀邊。
他拿起一條幹淨的毛巾,坐在一旁幫她擦拭頭髮。一寸接一寸,均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微用力,就會傷害到身旁的女人。
“我自己來就好。”陸曉嵐想要扯回秦海手中的毛巾,卻被他嚴聲阻止。
“坐好,讓我來。”熟悉的、強勢的語調,讓陸曉嵐心中涌起久違的親切感。他還是這個老樣子,即使寵愛都要帶着自己特有的強硬。
www▪тt kǎn▪C〇她想起了分別前的一晚,秦海帶她去看電影,吃全家桶,就忍不住笑了。
陸曉嵐笑起來的時候很迷人,臉頰的小酒窩深深地凹了進去,就像暴雨後的第一縷陽光,讓人心曠神怡。她只穿着秦海的襯衣,勻稱修長的雙腿合攏在一起,總能讓人想入非非。
秦海挺住了手中的動作,低頭親了一下她微紅的耳垂,語氣溫柔地問道,“雷子揚有沒有對你怎樣?這些日子你都躲在哪裡?”
有太多的心底話,卻在見面的時候無從說起。秦海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翻轉陸曉嵐的身體,仔細地檢查她的肌.膚,“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哪裡受傷了嗎?雷子揚對你做了些什麼,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要他加倍奉還。”
“雷子揚他…”陸曉嵐欲言又止,下意識用手捂住領口,感到傷口處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她朝秦海笑了笑,心情跌入了谷底,“我被附近的漁民救起,在那邊養傷。上次到詹少的酒吧找你,結果發現有銀鷹的人,嚇得沒有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這是陸曉嵐與張俊賢商量後,掩人耳目的說話。假如他們日後要合作,假裝不熟悉保持距離,纔是最適合的做法
秦海的心臟突然揪痛,寬大的掌心落在陸曉嵐的領口處,用力拉開她因爲緊張而微微滲出汗水的雙手。“你擋着些什麼?快給我看看…”
“沒什麼…身上的傷有點難看…”陸曉嵐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最難堪和不願回首的傷痕,死命地攥住領口,無奈力度卻遠遠比不上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意識到什麼,低聲吼道,“鬆開,讓我看看。”
“不,你別硬來…我…”話還沒說完,秦海已經把陸曉嵐按到牀沿上,一聲不吭地撕開了她的襯衣。
因爲淋雨後衣服溼透的原因,陸曉嵐傷口上的紗布已經被她撕走。胸口和小腹上的疤痕觸目驚心,深深扎痛了秦海的雙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驚恐而憤怒的目光盯着身下不知所措的女人,整張臉都扭曲了。
“這傷口?”秦海因爲震怒,幾乎無法說話,下一刻緊握的拳頭便重重地落在牆上。
一拳、兩拳、三拳…力度大得可以把堅硬的水泥牆砸穿,伴隨極端的憤怒和悔恨,都一併發泄出來。
讓陸曉嵐感到最痛的不是身上無法抹去的傷疤,而是秦海臉上流露出的悔恨和哀痛。他那輪廓分明的臉孔漲得通紅,似乎刻意壓抑心底的怒火。
他的眼眶逐漸變紅,讓陸曉嵐再也忍不住了,探起身體抱住了秦海的手臂,聲音顫抖不已,“秦海,別打了,你的手會受傷。”
“我寧願挨子.彈的是自己,也不要看到你受到一點兒的傷害。”最後一拳重重地撞在牆上,陸曉嵐的心像被撕裂開。她攀上了秦海的頸脖,張齒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眼前模糊一片。
他們就像兩隻孤獨而受過傷害的狼,除了嚎叫,已經找不到可以宣泄情感的方法。
“別自責,我現在沒事了,沒事了…”陸曉嵐趴在秦海的身上,襯衣從肩膀滑落,兩人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每一下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秦海的手掌腫了起來,順着陸曉嵐半乾的髮絲慢慢滑落,最後到達她消瘦的下巴,心痛不已,“小嵐,你受的傷害,我一定會幫你加倍討回來。”
“秦海…”陸曉嵐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卻一句話也接不下去。他心痛,她比他更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海把頭深深埋在陸曉嵐的肩膀上,然後慢慢往下滑,吻上了她的傷口。
世界上有一種靈丹妙藥,叫*人的親吻。它能讓你藥到病除,讓你堅強地忘掉痛苦的回憶,還有那些未知的困惑。
整個晚上,海市下了這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雨勢很大,持續到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才最終停下來。
臥室裡的男女緊密相擁,他們什麼也沒有做,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對方,不睡覺,不吃東西,不說話。
他們害怕十指再次鬆開的時候,一別會是永久。
陸曉嵐把當日被雷子揚陷害的經過,一字不漏地訴說予眼前的男人。每一句話說出口,心情都仿似萬箭穿心般痛苦。
可是,世間上唯有眼前的男人,能用愛,一點點地撫平她心中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