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姐,其實這次的追殺,是因爲我的臥底身份已經曝光。而發現我這個秘密的人,估計也給了你不少好處吧。”陸曉嵐步步逼近,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憎恨,“他對我說,我不過是你們的一隻棋子而已,目的就是剷除秦海。”
眼前驚恐萬分的女人,瞳孔放得很大,也是陸曉嵐認識多年來,首次在她臉上發現這種表情。樑洛美向後退了兩步,後背貼在冰涼的水泥牆上,說話也變得閃爍,“我沒告訴過三叔你的身份…”
“原來你是三叔派到部門的臥底。”陸曉嵐趁對方不在意之時,上前擒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反手按在牆壁上。
樑洛美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可是身體已經被身後的女人控制住,絲毫動彈不了,“陸曉嵐,你試探我!”
“原本我還以爲你不會中我的全套,可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活該!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成爲部門的叛徒,被三叔收買。”一股無法壓抑的痛心油然而生,陸曉嵐鎖住樑洛美的雙手,高聲責罵道,“叛徒,從前所有的正義和公正都是謊話,你對得起死去的鄒宇嗎?”
提起鄒宇兩個字,樑洛美瘋了似的怒罵到,“如果他不是堅決離開銀鷹,就不會死,那是自作自受!說到叛徒,你何嘗不是爲了成爲秦海的女人,拋棄了自己的身份?”
也許惱羞成怒,陸曉嵐擒住樑洛美的手在一點點地收緊,力度大得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別無.恥地將我與你對比,即使我不是臥底了,也不會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我不過是同一種女人,秦海坐在那個位置上,雙手沾滿了多少人的血?”樑洛美姣好的臉容因爲憤怒而扭曲,毫無血色的嘴脣早已咬破,鮮血緩慢地從嘴角滲出。
有那麼一瞬間,陸曉嵐的腦子是空的。無可否認對方揪住了她的弱點,遊移在黑與白之間太久,愛情早已掩蓋住秦海嗜血的本性。即使義無反顧地去愛,那種被道德折磨的日子,都讓她陷入糾結而痛心的循環中去。
她曾經因爲愛上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男人,而愧疚不堪;她曾很努力想要把秦海從銀鷹中抽離,可是一次又一次以失敗告終。
這段愛情,沾滿了太多無辜者的鮮血,纔不會被上天祝福,一次又一次地面臨這些磨難。
然而樑洛美也並非省油的燈,趁對方分神之際,彎身曲腿往陸曉嵐的小腿上掃過去,讓對方的重心不穩重重往後倒。
她的身手不差,就這麼輕易地扭轉了局面,反擒住陸曉嵐,拾起地上跌落的毛巾,三兩下把她的雙手反綁在身後。
“小嵐,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來我還念舊情,只打算利用你靠近秦海,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可是現在一切秘密都被你發現了,就別怪我絕情。”樑洛美的表情並沒有任何悔意和內疚,血紅的雙眼仿似嗜血的魔鬼。
陸曉嵐痛心而愧恨,聲嘶力竭地吼道,“三叔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才能收買你的良心,讓你成爲警.隊的恥.辱?”
“是我幾輩子都無法得到的。”樑洛美彎身拾起地上的磚塊,裂開嘴角笑了,笑聲在空蕩蕩的廢舊建築中迴盪,就像死亡的歌聲在迴響。“我會念舊情,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高舉的磚塊,狠狠地砸碎了陸曉嵐心中最後一絲不忍。她的雙眼乾澀,已經感覺沒有任何液體在流動。原來眼淚,早在暴風雨夜的懸崖上耗盡。
“你不會得逞的。”陸曉嵐高聲叫喊,話音剛落,幽靜的空間裡響起了清脆的“砰砰—”聲。
樑洛美的臉色瞬間慘白,握着磚頭的右手猛地顫抖了一下,然後應聲落地。鮮紅的血液從掌心的位置不斷涌出,讓眼前的女人陷入了一種極端的痛苦當中。
“啊---”她下意識按住了手上的傷口,無奈一切已經太遲了。一抹矯健的身影從角落裡飛奔而來,張俊賢很快控制住樑洛美瑟瑟發抖的身體,然後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一隻手銬,把她扣在牆角的佈滿鏽跡的鐵管上。
在手銬合上的那刻,陸曉嵐分明從樑洛美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無法掩飾的絕望。
“你沒事吧?”張俊賢連忙上前扶起了陸曉嵐,關切地問道。
“沒事,死不了。”當毛巾被張俊賢鬆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手腕早已被勒得通紅,可見剛纔對方的力度有多大。“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樑洛美蹲在地上,幽怨的眼光直勾勾地落在陸曉嵐微紅的臉上,放聲大罵,“想不到你學會了耍這些陰招”
“都是你教的。”陸曉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勉強向張俊賢擠出了一絲笑容,卻怎麼也無法掩飾心裡的哀痛。被曾經最信任的人背叛,這種感覺很痛,痛得身體每動一下都能扯到心尖上的神經。
假如終有一天,秦海發現了她的秘密,會比她現在痛十倍嗎?.
陸曉嵐不敢繼續想下去,性格再堅強,秦海也不過是她心中無法觸及的軟肋。她多麼希望自己臥底的身份可以隱瞞一輩子,讓他們能夠安靜地渡過餘生,遠離那些紛繁的傷害。
“紙包不住火,終有一日你的臥底身份被秦海知道了,你的下場會比我更淒涼。”
也許是樑洛美的這句話戳中了陸曉嵐的心思,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陷入了一種悲觀的情緒當中。
張俊賢打了一通電話以後,決定留在原地等候部門的支援。其實他也沒有想過能這麼輕易把樑洛美捉住,歸根到底還得感謝陸曉嵐的幫助和支招。
他簡單地審問過樑洛美關於被賄賂的事情,對方也對此供認不諱。
事情已經敗露,樑洛美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逃脫。等待支援的過程中,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呆滯地盯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陸曉嵐,輕聲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會走上這條路。我的兒子病情反覆,醫生說他可能過不了十二歲的生日。”
說起樑洛美的兒子,陸曉嵐的心一沉,很難受。他患有地中海貧血,固定時間都要到醫院輸血。可是得了這個病就像是無底洞,讓收入不高的她如何支撐?
“美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陸曉嵐終究還是不忍,拿起毛巾走到樑洛美身邊,輕輕地幫她擦拭手掌上的血跡。她緊緊抓住的拳頭被陸曉嵐用力展開,然後包裹。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瘋狂地從樑洛美的眼眶中涌出。這個撐起整個家和兒子的女人,此刻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子似的,臉上的哀痛讓陸曉嵐感到心酸。
“小嵐,對不起。”她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悲傷,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苦苦哀求說,“可不可以…幫我求情…我答應了小峰今天放學後帶他去遊樂場…”
張俊賢沒有說話,走到窗邊掏出煙盒,卻遲遲沒有點火,“部門的同事很快就會來,至於如何處置,就不關我的事了。”
“真的不能幫幫她嗎?”陸曉嵐看不下去了,扯住張俊賢的衣角求情,“不過是通融一個晚上而已。”
張俊賢頭也不回,冷聲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如果她當日接受賄賂的時候,能想一想後果,就不會導致今日的局面。”
同情歸同情,剛纔樑洛美失去地上的磚頭想要置陸曉嵐於死地的時候,一切的恩怨都已經兩清。她回頭望了一眼悲痛欲絕的女人,心裡有任何不忍,也沒有再向張俊賢求情。
“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處理好這一切就會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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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賢回到李影兒的家裡,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
陸曉嵐坐在客廳裡,單薄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孤單而淒涼。她已經坐在沙發上思考人生有兩小時了,直覺告訴她,張俊賢今晚會歸來,並且對做一些決定。
“有事想對我說?”張俊賢在陸曉嵐身邊坐下來,神色疲憊,很快合上了雙眼閉目養神。
陸曉嵐的表情堅決,淡然地說,“我幫你找到警隊的臥底,你也該兌現當日的承諾,放我走。”
她的提議,是張俊賢意料之中的事情。與陸曉嵐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對這個有情有義、性格倔強的女子心存好感,直言不諱地回答,“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放你走就是放虎歸山,你說我會這麼蠢嗎?”
“我們再做一個交易,如何?”陸曉嵐沉默片刻,轉身盯着身旁神色輕鬆的男人,心中有股複雜的情緒在涌動。對於張俊賢的救命之恩,她無以爲報。若不是他,也許自己早已喪命九泉之下。所以今晚的這個重要的決定,可能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張俊賢忽然睜開雙眼,含笑的目光徐徐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興致勃勃地問道,“那要看看,你能用什麼與我交換。”
“如果時機成熟,你需要我的幫助把銀鷹連根拔起,我會不遺餘力。”陸曉嵐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堅決地回答,“但前提條件,是不能傷害秦海。我不要回報,只要他。”
陸曉嵐在這些日子以來,想得很清楚。她與秦海即使有一萬種不可能,但她也要用盡全力讓唯一的一種可能性出現。
那就是,讓秦海徹底脫離銀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或許過程會很艱難,但再痛,也不過是一次而已。這種顛覆黑白的生活,不應該屬於孤單而冷漠的秦海,他也應該享有正常人的溫暖和安穩。
“就憑你?”張俊賢隨意撥弄額前的劉海,發線上的疤痕若隱若現。
陸曉嵐靠在沙發上,用一種迷離的眼神望向張俊賢,輕聲笑說,“憑我和你,還有你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