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伸手拭去黑白照上的灰塵,感慨良多。“美儀的笑容,總是很有感染力。”
雖然只是三年時間,但秦朗卻感到恍如隔世。曾經活蹦活跳的一個女孩子,說沒了,就沒了。
白頭人送黑頭人,江母因爲江美儀的離去,足足病倒了兩個月。秦家和江家也因爲江美儀的死,從世交成爲了陌路人。秦海作爲千夫所指的男人,卻遠走美國,把所有的爛攤子都留給了痛失未婚妻的秦朗。
其實秦朗也怨恨過秦海,他試過很長一段時間徹夜無眠,每次閉上眼睛都是車禍慘烈的情景。他甚至覺得秦海在不經意間變成了徹底的陌生人,連一句解析的說話都沒有留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秦海畢竟是他的親弟弟,除了秦興平以外,唯一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這兩年秦興平的身體越來越差,秦朗心中的怨恨也隨着時間逐漸消散。
“其實回來了就好,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秦朗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轉身看着秦海,“美儀的事,我已經放下。”
秦海低頭玩弄地上的小石頭,似乎下了很大勇氣,才最終擡頭對上了秦朗溫和的目光,輕聲說道,“哥,對不起。”
這是三年前,秦海欠下的一句對不起。
原來這三個字要說出口,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江美儀的死和對秦朗的愧疚,成了他這幾年來的心病。當年的那個秘密,秦海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寧願受盡衆人的職責,也不希望看到秦朗再次受到傷害。
秦朗拍了拍秦海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美儀在天之靈,也希望我們能夠釋懷。”
“江叔叔他們還好嗎?”秦海與秦朗並排坐在墓地的榕樹下,他們已經很久沒試過如此坦誠地溝通和交流。
秦朗“嗯”了一聲,才慢吞吞地說,“美欣最近訂婚了,我也終於在江伯母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
“那你呢?聽江小七說,你前段時間跟不少名媛千金相親,難道就沒有對眼緣的嗎?”秦海摸出香菸遞給秦海一支,卻被對方拒絕了。
秦朗隨意拾起地上的小石頭,放置在掌心中玩弄,心不在焉地回答,“閤眼緣的倒是有,可是她並不是什麼名媛千金…”
“能被你看上的女人,估計條件也不會太差。”秦海把頭靠在樹幹上,望着蔚藍的天空,心裡有點隱約作痛。喜歡的女人?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陸曉嵐,想起了那天她離開酒窖時複雜而傷悲的眼神。
天很藍,秦朗沉重的心情卻因爲與秦海的交談,變得舒暢起來。他擡頭望着一望無際的藍天,心不在焉地說,“我喜歡的女人,你也認識,是小嵐。”
“陸曉嵐?”秦海差點從草地上彈起來,驚訝地看着秦朗溫和的笑臉,萬般滋味在心頭。雖然他知道陸曉嵐和秦朗關係不錯,卻從未想過他會喜歡上她。
“很驚訝,對吧?”秦朗靠在樹幹上,斑斑駁駁的陽光傾灑在他俊朗的臉上,那種如王子般的憂鬱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陽光般的笑容。“美儀走了三年,她是唯一讓我有心動感覺的女人。能夠從那場車禍中走出來,多少是因爲她。”
坐在一旁的秦海沉默不語,扔掉菸蒂,又繼續點燃了一支。香菸纏繞他的四周,沉重的心情又重新回到他的心頭。
在秦海的心中,秦朗永遠是完美的典範。他聰明、好學、處事不驚,讀書的時候是獎學金的首要人選,工作以後是秦氏集團年輕有爲的總經理。
只是誰也預料不到,兄弟倆會同時愛上一個女人。
陸曉嵐並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性格既不溫柔,也不體貼。可是她的身上,卻有一種其她女人沒有的吸引力。直率、坦蕩、固執,似乎現在秦海想起的每一樣,都成爲了她的優點。
“哥,你是認真的嗎?”秦海終於打破了沉默,用極爲慎重的語氣問身旁的男人。
秦朗逐漸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伸手拍了拍秦海的肩膀,用肯定的語氣迴應說,“我會認真地守護她。”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秦海感受到秦朗心中的堅定。
“第一次遇到小嵐,是在上林苑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她被人丟在山上,獨自一人步行了兩個多小時纔來到路邊攔車。她就那樣站在路邊,身影單薄,冷得渾身顫抖,無助得就像迷路的小野貓。”每次當秦朗回想起當晚的情景,總是心痛卻又慶幸。
心痛陸曉嵐總是受到傷害,卻慶幸可以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遇上,慢慢走進了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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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秦海隱約記得陸曉嵐提及過與秦朗的認識,可這些細節從他的口中得知,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做事總是不計後果,傷害了陸曉嵐卻渾然不知。或許在他心中,早已忽略了陸曉嵐的性格再堅韌倔強,終究還是一個女人。
秦朗並沒有留意到秦海的臉色變差,繼續坦白自己的心情。“第二次見面,她被前男友放鴿子。那天是她的生日,獨自一人坐在靠海邊的那張桌子上,任由海風吹拂她的長髮。那個側臉,看上去剛柔並重,卻是那麼的冷漠和孤單。”
“前男友?”秦海的心中就像被繩索勒了一下,然後隱隱作痛。
“嗯,上週她第二次被那個男人趕出家門,只提着一個揹包出現在我的面前。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變.態的男人,總是以折磨她爲樂。”秦朗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看着臉色越發陰沉的秦海問道,“對了,她在銀濠做錯事,被你辭退了嗎?”
秦海愣了愣,輕聲問道,“辭退?”
“嗯,小嵐說她做錯事被辭退了,現在處於失業狀態,所以我讓她到老宅照顧老頭子。”秦朗臉露微笑,拍了拍秦海的肩膀說,“老頭子挺喜歡她的,我希望等個合適的時候,探探口風。
“哥,我有事先走了。”秦海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複雜,沒等秦朗的話說完,就匆忙起身告別離開。
看着秦海匆忙離去的背影,秦朗嘆了口氣,似乎早已習慣了對方這種心血來潮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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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飛馳在公路上,秦海把速度飆到了一百五十碼。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陸曉嵐,然後當面質問她關於秦朗的事情。
可是車子還沒駛到市區,他突然急剎車,差點撞上了公路旁的護欄。
“草!”秦海狠狠地拍打方向盤,脾氣變得暴躁如雷。他差點忘記自己已經與陸曉嵐分開的事實。那天晚上,是他親口對她說,“膩了,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對,他們現在什麼關係也沒有,爲什麼他會這麼緊張?
世界上只有一個女人,才能讓他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可偏偏因爲愛她,纔不能與她在一起。因爲他終究不忍心,看到她因爲自己而受到任何傷害。
天使和魔鬼在秦海的內心掙扎,一把小小的聲音在說,“別放手,你是愛她的;一把低沉的聲音警告說,“愛她,只會害了她。”
如果不能保護心愛的女人,再多的愛也只是枉然。
有種愛,叫放手。
秦海已經決定離開,也絕對不能讓自己心軟。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卻發現煙盒早已掏空。這段日子因爲密謀銀鷹的事情,他已經傷透了腦筋,故而總是菸酒不離手。
可是每次抽菸的時候,秦海總會想起陸曉嵐的笑臉。記得以前每當他在臥室抽菸的時候,她總會惡狠狠地搶過他手中的香菸,嚴聲警告說,“總有一天,我會因爲吸入過量二手菸致死。”
從前的秦海很討厭這種自以爲是的女人,可是不知不覺中卻習慣了陸曉嵐的存在,第一次爲了一個女人而改變自己的某些習慣。
正當秦海沉思之際,手機傳來急促的鈴聲。他看到屏幕上閃爍着陳鷹明的名字,感到有些意外,因爲陳鷹明很少在白天給他打電話,想必會是重要的事情。
他果斷按下接聽鍵,“喂---”
“泰國的老金,過兩天會來海市,你安排一下,不能有任何差錯。”陳鷹明開門見山地說,“雷已經去了香港準備,海市這邊的事情你看緊一點,最近警察總咬着銀濠不放。”
秦海鎮定地說,“我辦事,你放心。”
“還有,張俊賢下月底出獄。”陳鷹明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他頓了頓,才接着說,“你自己小心點。”
“阿公…”當對方準備掛電話之時,秦海脫口而出。他手中的煙盒已經被他捏一團,內心有種強烈的想法。
“有事快說。”陳鷹明似乎對秦海的吞吞吐吐顯得不耐煩,耐着性子問道,“我準備登機了。”
秦海把捏扁的煙盒往窗外一仍,堅決地說,“我和陸曉嵐徹底斷了,她不會成爲我的威脅,以後不要再找她麻煩。”
“哼…”陳鷹明冷笑說,“我做事自有分寸。”
電話掛線了,那頭只傳來冰冷的“嘟嘟---”聲。秦海狠狠地把手機砸向副駕駛座,心情浮躁地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