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有感而發的一句話,讓秦海感到莫名其妙。可是此刻的陸曉嵐,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疑惑和未知。伴君如伴虎,她也會害怕終有一日自己的身份曝光,下場會十分淒涼。
與秦海時好時壞的關係,讓她感到茫然。她摸不清他的脾氣,覺得在這場潛伏當中,她失去了主動權,時刻被眼前的男人牽制着,進退不得。
安靜了片刻,秦海再次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明天開始,你到倉庫幫忙。像你這種女人在vip包廂做事,很容易生事。”
“是關啓耀先惹我的。”陸曉嵐想起昨晚的事情,氣得瞪大雙眼望着秦海,“那種比你還差勁的男人,我纔看不上眼。”
秦海的嘴角揚起一抹牽強的笑意,語氣卻沒有絲毫責備,“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又不是大象,當然沒有象牙。”陸曉嵐把杯子的檸檬水一口氣喝完,差點被嗆到了。
坐在對面的女人在秦海眼中看來,並沒有玫瑰的風情萬種,也沒有很多女人的柔情似水。她做事和說話粗魯,整天大大咧咧的,倔強固執的脾氣根本不像一個女人。
可是她卻是那般真實地存在,似乎每一句爭論,每一次爭吵和辯駁,都讓秦海有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
兩人之間的沉默最後被急促的鈴聲打破,秦海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待看清楚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時,下意識起身往走廊的方向走過去。
空氣中充斥着海水的鹹味,讓陸曉嵐想起了很多往事。忘了有多久,她能像現在這般,停下匆忙的步伐,靜靜地待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發呆。
潮起潮落,浪花瘋狂地拍打着岸邊的礁石。陸曉嵐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發現有一條來自樑洛美的短信。
“生日快樂!”
或許樑洛美知道她內心的掙扎,可是她卻不會明白,作爲臥底的那種彷徨和忐忑。她低頭寫了一條短信,把這些日子以來秦海的動態作了簡短了彙報,然後把收件箱和發件箱清空。
如果鄒宇還在,還記得她的生日嗎?會像從前一樣把蛋糕藏在抽屜裡,給她準備驚喜嗎?
回憶總會在某些特定的日子,瘋狂地逃離內心的枷鎖。
夜色逐漸陰沉,當陸曉嵐從發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差不多晚上九點半了。秦海早已不見蹤影,陸曉嵐不情願地撥通了他的電話,發現對方總是佔線。
“今晚把我約過來,是耍我吧?”當電話第十次提示忙音的時候,陸曉嵐伸手招來服務生,“請問剛纔與我一起來的男人,走了嗎?”
“是穿黑色衣服的那位先生對吧?”服務生微笑着回答,“一個多小時前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可能離開了。”
“謝謝。”陸曉嵐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失望,雖然從秦海出現的那刻開始,她就告訴自己不要期望太高。可是到最後知道他一聲不吭地離開,心裡還是會有種心酸的感覺。
靜靜地坐在露天陽臺的角落裡,彷佛天地間融爲一體,而陸曉嵐就是那個在海水中顛簸的人。胃部的不適讓她回到現實,於是翻開餐牌開始查看菜譜,卻被高昂的價格嚇到了。
媽的,隨意一個套餐就得花去她半個月的薪水,她還是回去吃碗麪好了。想到這裡,她伸手呼喚服務生,打算結賬離開。可是服務生很久都沒有過來,身後卻傳來了一把禮貌的男聲。
“真巧。”
陸曉嵐擡頭一看,一張安靜俊朗的臉容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穿着銀灰色的西裝,身上傳來淡淡的古龍水味道,臉上的笑容淺淡,卻讓人感到親切。
“是你!”
陸曉嵐的記性很好,她當然記得眼前的這位西裝男。在數月前那個狼狽的夜晚,高速公路上唯一停車的男人,她又怎會忘記?
“一個人嗎?”西裝男看了看桌面上的玻璃杯,笑着問道。
陸曉嵐搖了搖頭,擺出無奈的笑容,“被朋友放鴿子。”
“是上次那位男朋友嗎?”西裝男看上去神色疲憊,但依舊保持禮貌的笑容。
“嗯,不是的。”陸曉嵐略顯尷尬,微笑着回答,“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上次與他有點誤會,所以跟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
西裝男只是笑笑,沒有打算繼續追問的意思。“今晚客戶的飛機晚點,我也被放鴿子了,如果你不嫌棄,一起吃個飯。”
“好,沒問題,就當是答謝你上次幫我。”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陸曉嵐馬上感到後悔了。這家餐廳的東西這麼貴,要是買單的時候錢不夠,那不是臭大了?
西裝男喚來了服務生,熟練地點了一個套餐,看上去是這裡的常客。陸曉嵐仔細地研究菜單上的價格,腦子在快速運轉,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身上帶的錢,勉強只夠西裝男點的那個套餐!
尷尬地合上餐牌,陸曉嵐心虛地回答,“我在減肥,給我一個蔬菜沙拉好了。”
“這周餐廳有優惠,凡是客人生日的月份,可以免費贈送一支香檳。”
香檳?能換成意粉或者牛排嗎?實在不行,蛋糕也能抵餓。陸曉嵐等了一個晚上,早已餓得雙腿發軟。不過這家餐廳消費這麼高,不吃白不吃。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改送蛋糕嗎?”陸曉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服務生,換來的是一聲禮貌的拒絕。
“不好意思,餐廳規定只能送香檳。”
“好吧,謝謝。”
看着陸曉嵐略顯失望的表情,西裝男笑着說,“生日快樂!”
“謝謝!”
陸曉嵐看着對面風度翩翩的男人,很快就聊開了。她知道西裝男從事醫療器械的生意,那天晚上遇見陸曉嵐的時候,剛從機場回海市。
西裝男彬彬有禮,大部分時間都在一旁靜靜地聽陸曉嵐談天說地。他的性格不會太古板,時不時會開幾句玩笑,讓她感到兩人的相處十分輕鬆。
“其實你挺瘦的,不用減肥。”西裝男的吃相很優雅,舉手投足之間,有種與生俱來的儒雅氣質。
陸曉嵐悶頭吃着盤子裡的沙拉,味如嚼蠟。“男人都喜歡纖瘦的女人,不是嗎?”
“健康就好,瘦不一定就是美。”西裝男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然後伸手向一旁的服務生示意。
沒過多久,服務生便捧着一個小小的蛋糕走過來,上面還插着一支小小的粉色蠟燭。
“提拉米蘇蛋糕,這家餐廳限量供應的甜點。”西裝男示意服務生點上蠟燭,親切的笑容投影在陸曉嵐的心裡。
“謝謝。”陸曉嵐盯着桌面上的蛋糕,有點驚訝地問道,“剛纔不是說不能換蛋糕嗎?“
西裝男笑了笑,眼角浮起了細密的魚尾紋,看上去更加富有男人味。“剛纔我去洗手間的時候買了單,順便讓經理把香檳換成了蛋糕。”
“謝謝,今年的生日很難忘。”陸曉嵐的笑臉被柔和的光線燃亮,露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她低頭看着小巧的蛋糕,心裡軟軟的,猶如被細密的羽毛掃過心尖。
她對眼前的男人充滿了感激,因爲兩次在她最狼狽落寞的時候,都遇上了熱心的他幫自己解圍。
或許只是萍水相逢,可是這份源於陌生人的關心,讓她今年的生日充滿了驚喜和意外。
晚餐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陸曉嵐和西裝男沿着石階小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她望着遠處的海水,自言自語地說,“很久沒有游泳了,海市的海灘不多,但人挺多的。”
“你也喜歡游泳?”西裝男有點意外,因爲現在的女人都喜歡躲在空調房裡跳健美操、練習瑜伽,就是不喜歡運動量大的游泳。
陸曉嵐笑着迴應,“我高中的時候是校隊,贏過獎。”
“這麼巧,我高中的時候也是校隊,大學曾是游泳社的社長。”西裝男想了想,笑着提議說,“我每個週日早上都會去游泳,如果有興趣可以切磋一下。”
“好,我很久沒有找到對手了。”陸曉嵐真心覺得西裝男的性格不錯,與他交朋友也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把你的號碼告訴我,如果我有空一起去。我叫陸曉嵐,你呢?”
西裝男的腳步停止在寶藍色的汽車前,回頭露出了親切的笑容,“秦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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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曉嵐正在做夢,夢見她把秦海打趴在地上,抱住她的大腿苦苦哀求,對天發誓只要陸曉嵐放過她,今後做牛做馬都可以。
這確實是一個美夢,夢中陸曉嵐咧開嘴笑了,像勝利的女王般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她摸了摸秦海的額頭,滿意地笑說,“那你馬上去給我做飯,我餓死了。”
可是正當她得意之際,那把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喂…醒醒…喂…怎麼睡這麼死?要是火災了,你必定燒死在夢裡。”
“煩死了,我剛睡着。”陸曉嵐翻了個身,完全不想理會呼喚她的那把聲音。可是對方不依,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低聲罵道,“起來!”
好不容易纔撐開了沉重的眼皮,秦海輪廓分明的臉孔映入了她的眼簾,嚇得她整個人彈起來。她細細地揉着雙眼,不耐煩地說,“秦海,擾人清夢遭天譴。”
“出來!”秦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堅決,命令式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陸曉嵐的起牀氣很大,盯着秦海的臭臉,一字一句地說,“除非你說清楚什麼事,否則我---不---出---去!”
秦海的臉色瞬間佈滿陰霾,他想也沒有想就扯着陸曉嵐的手臂,彎身把她柔軟的身體扛在肩膀上,大步往客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