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有沒有心,她也沒有說。
其實有還是沒有,他也不可能讓她走的了。
如果要下地獄的話,那就一起下去好了。
她看着他的表情從憤恨,最後一點點地淡下去,直到整個人就這樣昏了下去。
他沒想過她會暈過去的,抱着她的時候才知道她整個人都是燙的。
她發燒了。
還做噩夢了。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她的表情很不好,虛汗不斷地出來。
他想直到她夢到了什麼,可是又不敢去探知,他真的害怕她告訴他,她夢到他了,所以纔會這樣的驚悚。
可是他有害怕她沒有夢到他,而是另外的人。
三年裡面,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她的身邊到底來來往往了什麼人。
他都一無所知,這樣的茫然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
她瘦了很多,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裡面,一點兒的重量都沒有。
從前他摸着這張臉的時候,還有幾分肉感,如今卻只看到那臉部的骨骼,瘦得,那雙眼睛特別的大。
但是此刻她閉上雙眸了,她只有睡着的時候才乖。
不會用充滿冷漠和痛恨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會繃着一張臉好像鋪了一張全是刺的網一樣。
他闖進去,刺得渾身都是傷。
就好像現在,她摔了他手上的藥和水,冷冷地看着他問他怎麼不掐死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
可是如果下得去手的話,就不用等到今天了。
如果可以的話。
但是不可以。
看到她站在窗口前問他,如果跳下去,會不會立刻死掉的時候,他居然感到害怕。
她就站在那陽臺邊上,雖然後護欄,可是那護欄的高度並不高,她輕易就可以翻過去了。
他只要一想到她翻過去,從那兒摔下去,他就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疼。
可是她居然還在笑,沒心沒肺地笑。
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傅瑤,那蒼白的臉色上全都是絕望。
他不知道她絕望什麼,絕望的那個人明明是他纔對。
他好像怎麼做都不對,無論怎麼做,她都不會回頭,都不會回來。
他一頭扎進她的陷阱裡面,現在逃不出來了,她就那樣肆意地踐踏他的一切。
手落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微微一用力,這個叫傅瑤的女人就不會再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跟前了。
可是他卻一點兒力氣都用不上,他連看着她從陽臺跳下去都做不到,又怎麼能親手將她掐死。
你到底想怎麼樣,韓默?
他想怎麼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他好像做什麼都不對,怎麼做都是這樣。
他其實也不想怎麼樣,他不過是想讓她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身邊而已。
可是顯然,她不會,她恨不得離開,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他剛接完電話,回頭就看到她走進廚房了。
他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只是想到她剛纔絕望地站在那陽臺邊上,他就心生恐慌。
她一句話都不說,就好像這個屋子裡面沒有他韓默這個人一樣。
拿着手機開機,就那樣當着他的面,就好像他是傻子一樣,會讓她打電話去找人來接她一樣。
可是她能怎麼樣,就算是找蔣飛逸來,他也不可能放手讓她離開。
三年了,還不夠長嗎?
他就算是死了,也要捎上她一塊兒。
可是她說,韓默,我活了二十六年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砸了你酒瓶。
她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遇到他。
他知道,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沒有想到,她可以這麼狠。
當着他的面,面無表情地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別人總說他韓默狠,真可笑,他真的想讓他們看看傅瑤。
這纔是最狠的,比狠,他真的比不過她。
他捨不得打她,最後卻只能傷了自己。
可是他明明沒有碰她,她卻還是這樣直直地就在他的跟前摔下去了。
他一聲聲地叫着她,她就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一樣。
楊煜說他何必呢。
何必呢?
他也不知道,何必呢。
可是看到她,他就放不開手啊。
曾經他也以爲,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不過是有幾分喜歡而已。
比起展博,傅瑤算什麼呢?
更何況是傅瑤這樣的女人,葉知秋已經是前車之鑑了,李茜和韓柏友當初愛的死去活來的,如今還不是一別兩寬,各自生歡。
何必呢。
可是這三年他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僅僅一個“而已”。
他放不下傅瑤,儘管被她傷得遍體鱗傷。
他沒有過愛情,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去愛,他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愛。
愛是什麼?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沒有遇上傅瑤之前,覺得除了展博之外,一切都無所謂;可是遇上傅瑤之後,好多事情就變成了願意。
就好像當年和徐冉結婚,如果沒有傅瑤,那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甚至不會和徐冉有那破協議,這樣就不會被韓清鑽空子。
可是因爲傅瑤,他猶豫過,他甚至在最後的時候想要放棄。
因爲這個女人,好像所有的事情,再也不是他能夠去控制的。
紀雲深說,韓默,你居然愛上了傅瑤。
愛嗎?
他愛她嗎?
三年前他可以否認,可是今天,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去否認。
那三年裡面他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天是要靠着安眠藥去入睡的了,每天閉上眼睛就能是當年她進手術室時看他的那一眼。
他看不懂,可是卻看得他心口發痛。
如今她回來了,儘管還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儘管一天一天一次次地拿着刀子往他的心口裡面扎。
可是他卻知道,那顆被人吊着的心終於落到實處了。
再也不是,飄到他自己也抓不住。
他知道他應該放手,他韓默什麼時候需要這樣的死纏爛打了。
可是他放不了。
其實她睡着的時候還是很乖的,他親她的時候她也不會反抗,也不會推開她。
挺乖的,乖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發熱。
生病的時候也乖,他伸手,她就能夠歪進他的懷裡面了,不會跑,不會鬧。
如果可以,他寧願就這樣一直抱着她。
可是不可以。
她會醒過來,她會好起來,然後又開始對他放刀子。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會脆弱的,第一次不想面對清醒之後的傅瑤。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面對,她好像說什麼都對,可是明明不是那樣,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去反駁。
她又逃了。
他氣得差點兒將那屋子燒了,可是那裡面還有她留下的東西。
拿着打火機的手最後還是垂了下來,他還是下不去手。
當年買這房子就是爲了給她的,可是她從來都沒有開口要。住進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行李箱,東西少得可憐,好像隨時都會走一樣。
她確實是隨時都會走,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會呆太久。
但是有蔣飛逸的地方就不一樣了,她會在。
儘管早就知道她在蔣飛逸的身邊,可是真的知道的時候,卻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
她連個說話的幾乎都不給他,看着他就好像看着豺狼野豹一樣。
跑得那麼快,他甚至追不上去。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的累,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身後追着她。
她從來回頭只是爲了給他放冷箭,他甚至沒有時間去讓自己的傷口癒合,她就又跑了。
他有些累了。
可是她好像嫌他還不夠累,一個蔣飛逸就算了,如今連韓清都招惹上了。
他真的想殺了她算了。
他爲了她跟韓清打了起來,她卻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別讓他捉到,不然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他真特麼的受夠了!
他還沒讓她生不如死,她就先讓他生不如死了。
慌不擇路的不要命了,看着那車子向着她衝過去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他就伸手去救她了。
看到她安好地摔在地上的時候,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辦法想象,如果自己慢了一點兒,如果那車撞了上來——
他不敢想象,直到如今,他的心還是慌的。
可是他轉頭看着她,卻只看到那滿眼的驚恐。
他救了她,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裡面卻只有驚恐。
她怕他。
真是可笑,她居然怕他?
她有什麼好怕的,她憑什麼怕他!
他就快將自己的心掏出來放在她跟前被她踩着玩了,到頭來,卻只是換來了她驚恐的眼神。
她怕他,卻又不怕死地招惹他。
掐着他的七寸,不斷地打,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他有些後悔問她這些問題了,他後悔了。
他明明知道傅瑤這張嘴裡面不會放出什麼好話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還是忍不住。
心底那麼一點兒的奢望,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地打破了。
什麼都沒有了。
她真是狠,可是那麼狠,他還是放不開。
她居然真的敢和韓清在一起,她居然——
居然連死,都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想死是嗎?
很好,他成全她。
咚。
他擡手就將她扔進了水裡面,看着她一點點地沉下去,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她沉了下去。感覺不出五章就能寫完了,握拳,加油!
感覺不出五章就能寫完了,握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