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的肚子已經大起來了,看樣子也有四五個月了,腳下的高跟鞋也換了平底鞋了,只是臉上依然是精緻的妝容,頭髮披散下來,穿着裙子,要不是我深知這個女人的狠毒,我一定會覺得她此刻母性光輝大發。
你看,她一開口就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反感。
徐冉對我身邊的男性似乎只有一個認知的:我的男人。
對於她這樣狹隘的看法,我也不想說什麼了。
冷笑了一下,拉了一下想開口的林照峰,直接就進了就要關門的電梯。
“瑤姐——”
“閉嘴!”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擡手將關電梯門的按鈕按了下去。
那電梯門緩緩地合上,韓默跟徐冉還站在電梯門口,兩個人都是正對着我和林照峰,都是在看着我。
我轉開視線,隨着那電梯門完全的合上,終於將這兩個人的視線全部阻隔了開來。
估計是剛纔我讓林照峰閉嘴的時候態度太冷了,他倒是沒再說話,點菜的時候也是小聲小氣的。
難得這個話嘮自己保持安靜,我也不想主動開面,免得他一會兒張嘴就要問東問西的。
但是這安靜顯然是持續不了多久的,就林照峰的尿性,能忍着一頓放不問就已經很好了。
結了帳之後他又開始嬉皮笑臉地看着我了:“瑤姐,剛纔那個韓默,是不是你那天晚上說的那個韓默啊?”
我擡手直接給了他一個板栗:“我哪天晚上說了哪個韓默了?”
他抽了口氣,一邊摸着額頭一邊委屈地看着我:“就是那一天,你說要把舅媽灌醉的那個晚上啊?”
我瞪了他一眼,“少問那麼多!”
我那一天晚上有說韓默嗎?
我也不記得了,或許說了吧,可是現在,我卻是一點兒都不想提了。
反正大家都挺好的,再過幾個月,韓默就當爸爸了,按着現在蔣飛逸給我的推力,我離着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越來越近了。
都挺好的,除了心口有點兒疼。
薛佳穎最後給我接了兩檔節目,一檔是已經在播的,只是要錄下一季;還有一檔是三個月之後在網絡上播的。
薛佳穎的目標明確得很,但凡和唱歌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她都不會讓我去碰,除了一些比較出名有質量的訪談會讓我上去露一下面。
儘管這樣,這段時間也已經很忙了,因爲薛佳穎說了,我參加的兩檔節目,半年之後就會有效果了,我這半年內必須要把新專輯的歌寫好。
寫歌不是寫故事,想編的時候當初看看說不定就能夠編出來了。
音樂旋律、故事情節、歌詞,什麼都需要靈感,隨便斷開一截後面可能就好幾天都接不下去了。
但是一切都是好的,這比我當初忙着掙錢還要忙着寫歌好多了。
趙苗回來之後人就胖了,結果被告知懷孕了。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好像很幸福,我想要的也終於得到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把那一個孩子打掉的話,我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完全就不一樣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後悔了,或者是年紀上來了,奔着三十去的女人,總是在落空的時候喜歡胡思亂想。
薛佳穎把燈打開的時候我眼睛被刺了一下,側頭看過去看到她裹着大棉衣端着紅酒和捏着兩個紅酒杯走過來,直接在我沙發邊上坐了下去:“喝一杯?”
我沒有拒絕,伸手拿着紅酒杯,看着那紅酒從酒瓶口倒出來,晃眼的紅色。
“砰。”
清脆的聲音,薛佳穎擡手碰了我的杯沿,然後一口飲盡。
“我認識你哥的時候那一年才十八歲,當的是明星助理,跟的明星是蕭紅。”說着,她頓了頓,側頭看着我:“對,就是你想的那個蕭紅。”
蕭紅在我初中的時候就紅起來的了,演的都是清一色的青春少女,溫婉的南方女子,美的驚天動地的,那時候,我們家那麼落後的小村落裡面也是放着她主演的電影,那鐵皮小賣部上貼着的也是她的海報,班上的同學學的也是她在電視上扎過的辮子。
我只是沒想到,薛佳穎跟的人會是蕭紅。
只是她看着我,笑得明顯不是很好:“蕭紅沒你們想的那麼好,我那時候剛到a市,什麼都不懂,剛讀完高中出來,好不容易應聘上了一份工作,當然是怕丟了。她估計也是看出來了我怕丟了工作,所以什麼脾氣都是往我的身上發的。她的私生活其實很亂,遠沒有你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麼清純。那會兒你哥才二十五歲,剛接手蔣家沒多久。但是人在a市裡面是出了名的冷硬的,蕭紅不知道怎麼看上你哥了,派我去試探你哥的態度,你哥眼尾都沒掃我一下。我回去告訴蕭紅,蕭紅說這事情怨我。”
她傾身又倒了一杯紅酒,晃着酒杯一邊看着才繼續開口:“後來有一次機會,蕭紅跟你哥同桌,她想生米煮成熟飯,就算不成,一夜風流也算是攀上你哥這大叔了。我坐在一旁一開始並不知道她的想法,後來被她弄了一身的紅酒,剛好給碰到你哥了,她趁着這個機會下了點東西。”
“但是後來蕭紅還是沒如願以償,因爲你哥以爲是我乾的。”
“我那一年才十八歲,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感覺天翻地覆一樣,你哥還以爲是我想上位。後來我爲了報復蕭紅把她跟一些富商一起的圖片賣給一些記者了,我甚至連什麼時候發,發什麼,標題是什麼都給記者想好了。蕭紅名聲跨了,沒人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誰,但是你哥有一次碰到我跟記者見面了。”
“後來我去了別的公司,應聘的是經紀人,接的明星叫葉知秋,跟我一樣大。”
我整個人僵了一下,她笑了一下,給我酒杯倒了些紅酒,才繼續開口:“那會兒葉知秋對外是韓默的女朋友,但是我很少見她們在一塊,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不過藉着韓家這大樹,葉知秋倒是紅得挺快的,只是可惜了,後來聽說她腳踏兩隻船。”
她突然又停了下來,看着我,半響纔開口:“葉知秋喜歡上你哥了。”
我愣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可是看着我薛佳穎,卻發現自己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只好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薛佳穎看着我突然之間就笑了一下:“你的反應倒是奇怪。”
我有些訕訕:“你跟蔣飛逸都結婚了,就說明這件事情都過去了。”
她低着頭,沒看我,語氣卻突然凝重起來:“可是在你那兒,沒過去,是嗎?”
我捏着紅酒杯的手微微一緊,張嘴想要說什麼,她卻突然之間擡頭看着我:“你一直在介意葉知秋,是嗎?”
我抿着脣,覺得自己有些冷。
這是我跟韓默最大的兩個問題,葉知秋和徐冉。
“你也該是介意的,畢竟,瑤瑤,你跟她,真的長得很像。當年你哥之所以會跟她接觸那麼多,也是懷疑她就是你。因爲你爸爸當年走的時候,根本就沒說你多大,就只給了一張你媽媽的照片給你哥。”
我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往事。
只是,這對於薛佳穎來說,也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可是對於我來說,它不是一場誤會。
葉知秋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上了,她是最無辜的,但是韓默加諸在我身上的難受,卻是因爲這個女人。
最根本的問題從來都不是葉知秋,而是韓默。
“你當年你爲什麼那麼大的決心,把孩子的拿掉?”
薛佳穎的話題轉移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跟不上,反應過來之後,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燈光下,那高跟杯裡面的紅酒透着光澤,我看着,半響纔開口:“我也不知道,佳穎,我只是不想,再給自己退路了。”
“現在後悔嗎?”
我擡頭有些驚詫地看着她,我不驚訝她會知道我和韓默的那點兒破事,畢竟蔣飛逸跟她說我一點兒都不奇怪。
我只是不知道,她怎麼就知道我會後悔呢。
她彷彿知道我想什麼一樣,笑着開口解釋道:“那天你朋友來這兒,說了她懷宇之後,你的情緒就一直很不對勁,我問了蔣飛逸才知道,四年前你走之前,把孩子拿掉了。”
我抿了一下脣,放下紅酒杯捂着臉,聲音從指縫溜出來,有些沉悶,就跟我現在的情緒一樣:“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後悔了,我只知道,我最近總是在想,如果那個孩子沒有被拿掉的話,他現在可能已經在上幼兒園了,可能已經長到我的腰上那麼高了,可能已經開始問我他爸爸是誰了。”
說着說着,眼淚竟然流了出來,沾着手掌,悶在臉上,十分的難受,可是我卻不敢拿開手。
拿開手,我就連這麼點兒臉面都蓋不住了。
“傅瑤,你得知道,你要是沒有拿掉孩子,你現在和韓默之間,就更加的牽扯不清了。”
是啊,我當初就是這樣想的。
可是如今卻發現,孩子是最無辜的,我卻生生地剝奪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