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接到徐冉的電話,我一點兒都不奇怪,真的。
我早就料到她會打這麼一個電話給我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電話裡面的徐冉態度溫和,就跟以前一樣,彷彿真的是不知道我跟韓默的事情。
但是那溫和的聲音卻讓我渾身都泛着冷,我幾乎能夠想象到徐冉說話的時候眼底的到底是怎麼樣的神色。
她說想跟我聊聊,沒有半分的威脅,我知道她應該不只是找我聊聊那麼簡單。
我知道徐冉想要見我,就一定要見我的。
可是我不想見她,但是我不想等她對我用了手段,最後還是逃不開要見她的結果。
我最終還是答應了,就明天,在上次見面的地方。
我掛了電話,趙苗剛從房間出來,“徐冉的電話嗎?”
我點了點頭,看着她,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也是,看着我,嘴脣好幾次合動,卻始終沒有說話。
我們大家都知道,有些話根本就不用說出來,說多了,就成了陳詞濫調了。
我很少失眠,偶爾有做噩夢的時候,卻也只是偶爾,最頻繁的時候就是剛開始得罪韓默的時候了。
可是今天我晚上我卻失眠了,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怎麼都睡不着。
真的睡不着,一閉上眼睛,我就在想,明天徐冉是不是又要給我支票。她們有錢人都是這樣的,喜歡用支票羞辱人。
她們甚至不用說什麼,支票拿出來,寫上一個數字和幾個零,然後落款簽字,遞到要羞辱的那個人的跟前,效果往往就已經立竿見影了。
並不是說錢真的那麼厲害,能夠輕易地就傷到一個人。
而是對於一個沒有錢的人來說,就算只是一千塊,一百塊,都是她的自尊心。
我沒錢,我除了一顆硬得跟石頭一樣的心之外,什麼都沒有。
或許徐冉不會給我支票,她只不過是將我騙過去,然後找人又將王士林的事件再重演一遍。
人總是這樣,對於未知的事情充滿不安。
我就是這樣胡思亂想地過了一個晚上的,直到看到天破曉,終於沒有辦法再繼續這麼躺下去了,直接起牀。
外面的天色還沒有多亮,就只有一縷晨光破曉出來,甚至連月亮都還看得到。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a市今年的第一場雪,我沒想到會在今天下,彷彿預兆了什麼並不美好的事情一樣。
這個點,就連賣早餐的小販都沒有出來活動。
進入十二月之後a市早上的上班時間已經推遲了半個多小時了,多數人上班的時間也已經挪到八點多,小販也不用在六點多出來開攤準備了。
這時候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好像夜還沒有過去一樣。
我不知道幹什麼,只好去煮早餐,熬粥,這是唯一一件能夠消磨時間也能夠消磨我內心的那焦灼的事情了。
“瑤瑤?”
趙苗穿着睡衣站在廚房門口,看着我眼睛都沒有睜大的。
我看着她抿了抿脣,有些訕笑:“我有點餓了。”
她擡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後看着我:“傅瑤——”
我愣了一下,勺子摔在那鍋裡面。
趙苗嘆了一口氣,沒將話說出口,湊過來看了一眼:“什麼粥?”
“菜乾粥。”
“姐姐。”
我們兩正說着話呢,妞妞突然之間走過來,赤着小腳,眼底帶着淚花,看着趙苗小心翼翼地叫着。
我跟趙苗都愣了一下,趙苗將人抱起來,擡手摸着她的眼睛:“怎麼了?”
妞妞沒說話,我跟趙苗對視了一眼,也沒有說話。
其實我們兩都知道,妞妞之前被她媽送去別人家一次,半年前,哄着她睡着了,一醒來發現人不見了。
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被拋棄了,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好幾天,最後主人家受不了了,就把她給抱回去了。
這會兒睡覺根本離不開趙苗,平日裡面她也不說話的,自己一個人在沙發裡面看動畫片,或者玩我跟趙苗買回來的玩具。
被妞妞這麼一打岔,我發現自己心裡面顛顛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給忘記了。
妞妞喜歡粘人,趙苗在弄劇本,我白天沒什麼事情,就陪着她玩拼圖。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總有這樣的本領,容易讓人笑和放鬆,我就這麼跟妞妞玩了一早上,直到吃了午飯,我才準備出門。
出門前趙苗叫住了我,我剛走到玄關,她走上前幫我整理圍巾,然後拍了拍我肩膀:“瑤瑤,你記住,當初是你掄着酒瓶進去砸的韓默,不是他掄着酒瓶砸你的。”
我怔了一下,眼眶有些發溼。
但我化的妝太精緻了,我不能哭,不能花了妝,只能死死地忍着,然後轉身離開。
那呼嘯的風夾着雪打過來,我整個人都是冰冷的。
但是趙苗說的對,當初是我砸的韓默,不是他砸的我。
所以,我應該無所畏懼,而不是戰戰兢兢的。
我們誰都猜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麼,所以在活着的時候盡心盡力。
徐冉要做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愛韓默,所以我只能讓我自己無所畏懼,就好像我當初爲了趙苗無所畏懼地砸了韓默一酒瓶一樣。
這一次我到的時候徐冉還沒有到,因爲我提前了半個小時到,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去,想看看徐冉是不是想幹些什麼。
徐冉是在約定時間五分鐘前到的,她問了一下服務員,然後自己坐了一桌。
我見沒什麼不對勁,也不躲了,從角落的座位上站了出來,走到她跟前:“徐小姐。”
你內心越脆弱,你的外表就要越強悍。
說這話的時候我是面無表情的,不等她開口,就先一步拉開椅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去了。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傅小姐,挺準時的。”
徐冉一邊說着,一邊把餐牌遞給我,我沒接,直接對一旁站着的服務員點了一杯拿鐵。
她似乎不在意我這樣的行爲,笑了一下,也跟着我點了一杯拿鐵。
“我和韓默訂婚了。”
徐冉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手握在那裝着檸檬清水的玻璃杯上,那無名指上面的粉鑽大得有點兒閃我的眼睛。
我的一隻手在桌子底下,另外一隻手搭在桌子的上面。
看着徐冉那手上的戒指,我做不到自欺欺人的風淡雲輕。
可是在她跟前,我就算是再難受,我也不想讓自己丟人。
底下的手緊緊地捉着包包的帶子,擡頭看着她,笑了一下:“恭喜。”
徐冉自然是知道我知道她和韓默訂婚的事情,她再說一次,無非就是想先給我個下馬威。
她低頭碰了一下那戒指:“本來那一天晚上想邀請你過來的,但是傅小姐的手機好像關機了。”
邀請我過去?
呵呵,徐冉的心真是大,她也不怕我把她的訂婚典禮給砸了。
她話裡面的刺很明顯,淺淡的語氣,可是每一個字都在說着我的逃避。
我是逃避,可是我不想承認,這大概是每一個女人對着自己情敵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要維護自己那僅有不多的自尊心。
我也不例外。
“哦,那真可惜,我陪朋友回了一趟鄉下,手機沒電,一直沒留意到。”
她低頭笑了一下,這時候侍者把我們兩人點的拿鐵端上來。
“是嗎?”
徐冉很輕地反問了一句,我擡頭看着侍者說了一聲謝謝,假裝壓根兒沒有聽到她的話。
因爲我沒有半分的辦法,我的狼狽已經快要無所遁形了,我除了這麼拙劣的技巧之外,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去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些。
我低頭攪拌了一下咖啡,沒加糖,直接就這麼喝了一口,有些苦澀,可是這讓我能夠清醒一點兒。
“徐小姐,你的時間寶貴,有什麼事情還是直接說吧,沒必要和我拐彎抹角。”
我跟徐冉交手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的伎倆在我的跟前不說無所遁形,但是她要做什麼,我也大概猜到了。
她突然之間這麼淡定地坐在這裡跟我喝咖啡“聊天”,我知道這“聊天”內容一定不會好到哪兒去的。
她正在給咖啡加糖,一顆一顆的,嘴角銜着笑意,那顆訂婚戒指上面的粉鑽特別的耀眼。
半響,她才擡頭看向我:“傅小姐對韓默和我突然之間訂婚不覺得好奇嗎?”
我涼涼地笑了一下:“好奇什麼?你和韓默青梅竹馬了這麼多年,現在訂婚,有什麼好好奇的?”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這麼直接,臉色微微愣了一下。
沒有她預想中的懦弱和難堪,真的是對不起了。
我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我只是不甘心罷了。
“你說的好像挺對的,不過傅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韓家出了點事情。自從換任之後,韓家的好幾個堂叔伯都已經被撤下來了,上一次韓默出去德國出差談的合作沒談成。今年的一批出口到r國某公司的貨物出了問題,韓家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重新換一批貨,要麼就放棄r國的市場,你知道的,現在,質量很重要。可是很不巧,韓默今年剛開了m國的市場,那邊的合作方交貨也不到三個月了,十幾億的貨,傅小姐知道是什麼概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