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瑕經過客廳,沒看一眼蘇金華和杜月娥,徑直出了門,下樓梯時手機響起一陣鈴聲,她一看是安東尼的電話,原本冷凝的面色柔了些許,手指一滑接了電話。
“你到酒店了?”
安東尼的聲音染上笑:“diana,你聽聽,能不能聽到什麼聲音?”
說着,他的手機從耳邊移開,伸出了陽臺,對準天水一色的海面,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吹過,卷着海水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蘇瑕眼角頓時釋開笑意:“你訂了海景房?”
“唔,你房間的窗戶正對着海面,推開窗就能看到,晚上你可以躺在陽臺上的藤椅上,看書、聽音樂、或者創作,一個良好的環境對你的創作應該有幫助。”安東尼陽眺望着海面,急於和她分享這一美景,“開視頻吧,我給你看看。”
蘇瑕笑着答應,點開了視頻,安東尼那邊也開了視頻,握着手機慢慢移動,將海面上拍給她看。
那海水湛藍清澈,在陽光下泛着金光,璀璨奪目。
拍完了海面,末了安東尼纔將鏡頭轉回,剛想問她好不好看,卻忽然見她背後衝上來有一個女人,那女人的眼神和臉色兇狠不善,他嚇了一跳:“diana,快躲開!!”
蘇瑕不明所以地轉身,蘇櫻的美術刀堪堪從她的手臂旁劃過。
“你瘋了嗎?”蘇瑕被她這一出嚇得險些將手機摔壞,蘇櫻握着美術刀指着她,警告道:“蘇瑕,如果你敢在外面亂說話,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准你毀掉我的人生!”
“我毀掉你的人生?到底是誰毀掉誰的人生?”蘇瑕覺得她這話顛倒得太過分了,“是你搶了我的大學,盜用抄襲了我的作品,怎麼說得你纔是受害者?”
她握着美術刀往前逼近,蘇瑕步步後退,目光警惕。
“那又如何?在你和我家斷絕關係的時候,‘蘇瑕’這個名字也不屬於你了!這個名字是我媽起的,你不是蘇家人自然也就不是你的,現在我纔是‘蘇瑕’,凡是屬於蘇瑕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如果敢有一點非分之想,我會讓你後悔再回到a市!”
蘇瑕冷笑:“哦,是嗎?難道你想殺了我?”
蘇櫻瞳眸中血絲遍佈,獰笑着靠近她一步,將手中的美術刀捏得更緊:“你以爲我不敢嗎?”
蘇瑕搖頭輕笑:“你想殺我不就是滅口,但是蘇櫻,你不知道嗎?剛纔我是在和別人視頻通話,電話那邊那個人看到你拿着美術刀衝向我的畫面,我如果真的遭遇不測,我想,不用半個小時,一定會有警察上門的,然後你的下半輩子,你的光明前途,都用去服務鐵柵欄吧。”
蘇櫻的神智被她這麼一恐嚇,似乎回了一些,那駭人的面色稍稍褪去,浮出異樣的潮紅。
蘇瑕見狀,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抿脣慢聲道:“蘇瑕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只是幾十年不幸過去的證據,我不會和你爭。”
“你真的不會和我爭?”蘇櫻又仔細確認了一遍。
“不會。”
得到保證,蘇瑕握着美術刀的手垂下,蘇瑕趁她鬆懈下來,倏地上前搶走了她的手中的美術刀,蘇櫻大驚,還要再搶,蘇瑕反手扇了她一巴掌,她腳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憤怒又緊張地看着她。
蘇瑕怒斥:“你瘋了嗎?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想殺了我?”
她只知道蘇櫻從小心思不純,但都只是在人前裝乖巧,裝清純無害這些無傷大雅的小心機,她沒想到,才五年不見,她竟然變得如此狠毒,她只是說了她幾句,她竟然想要她的命?!
蘇櫻被她打了一巴掌,又被她披頭蓋臉罵了一通,怔愣的坐在地上,瞪圓着眼睛看她,有些懵頭轉向,像是很茫然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忽然,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捂着頭,身體搖晃了幾下,往後退了幾步,隨即落荒而逃。
蘇瑕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她剛纔整個人都很反常,像是突然神智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可蘇櫻那樣的女人,詭計多端,她也不知道她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手中的手機用力震動着,她才反應過來,剛纔驚慌之下掛掉了安東尼的電話,他現在肯定擔心壞了,連忙邊接電話邊往路口跑去。
電話一接通,安東尼緊張的聲音便從那頭傳來:“diana!你總算接電話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我現在到路口打車回去,你把酒店的地址發給我。”蘇瑕急急忙忙道。
安東尼稍稍鬆了口氣,在剛纔那樣的情況下,通話忽然中斷,他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她沒事。
“你把你的地址給我,我現在在路上,我過去接你。”
蘇瑕無奈卻又溫暖,他總是這樣緊張自己的一舉一動。
她扭頭想看路牌報地址給他,因爲是倒退着走的原因,後方的情況她完全看不清楚,直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在耳側響起,她才猛地轉身,這時候,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離撞上她只有幾釐米,她瞪圓眼睛,下意識連連退後,腳絆到路邊石墩,摔倒在地上,手提包裡的東西皆散落一地,通話也戛然而止。
她錯愕地擡起頭,這輛豪車的前車燈大亮,對準她照着,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擡起手擋在眼前,眼角餘光從指縫中看出去。
而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便這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前擋風玻璃之後。
……
這個直徑爲12742.02km的地球上生活着近八十億人,蘇瑕曾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個數據,說這世上兩個人的相遇機率是零點以下九位數,堪稱微乎其微,否則佛家也不會有‘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一次擦肩’這樣的話,所以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此時和他這麼唐突的碰面了。
從巴黎回到a市,她想過會和他再次相逢,畢竟在三天後,她的照片會出現在全市的新聞頭條上,到時候他們可能會在某天傍晚,日落下山之前在某個街口來一次刻意或者偶然的相遇。
可現在,在沒有人知道她就是diana的情況下,他們見面了,是巧合嗎?
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有緣,大概是前世她回眸了幾千次吧。
蘇瑕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着,低頭迅速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
錢包、紙巾、化妝包、便攜醫藥包、還有防狼噴霧……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五年,她養成了凡事靠人不如靠己的習慣,手提包裡這些東西都是常備,以防不時之需。
畢竟除了自己,沒有誰可以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可,這時候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出現太突然了,她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不知所措。
蘇瑕撿起手機,急急想離開此地,而就在此時——
“蘇瑕。”
蘇瑕沉重地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暗咬牙。
平復了半響的呼吸,她才慢慢地轉身,見他不知何時下了車,扶着車門站着,一張冷若冰霜的臉沒有半點表情,看不出喜怒。
蘇瑕轉身時臉上帶着一抹淺笑,平和得像是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hi,顧總裁,好久不見。”
顧東玦依舊是那麼一絲不苟,黑色的西裝將他的身材襯得頎長挺拔,暗藍色的領帶束着他的脖子,整齊端正到難以近人,渾身都透着冷淡氣息。
啊……五年不見,他更冷了呀。
他朝着她走了一步,蘇瑕剋制住自己後退的衝動,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臉上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的笑。
“五年了,五年了。”他薄脣邊溢出字句,輕如情人間的呢喃,冷如地獄修羅的低吟,“你總算出現了。”
蘇瑕攤攤手,輕鬆笑道:“我又沒躲起來,不過今天見到顧總裁的確很意外,這幾年過得不錯吧?”
此話一出,她便感胸口悶痛。
她離開的時候周芷凝已經懷孕了,而且還得到了他和顧母的認同,現在應該是妻兒雙全,家庭美滿吧?
他愛的女人給他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日子,怎麼會不好?
顧東玦只是看着她沒說話,那眼神讓她膽怯,她維持了一會兒的笑容,越來越尷尬,最後低下了頭,輕笑道:“既然顧總裁沒有別的事,那我先走了。”
才轉身,手腕就被人握住,他的力道不小,弄得蘇瑕有些微疼,忍不住抿脣:“請你放開。”
他終於開口:“五年不見,一起喝杯咖啡怎麼樣?”
“謝謝,不過今天沒時間,下次吧。”蘇瑕不動聲色地轉動手臂,想把手從他的桎梏中解救回來,可男人和女人的力氣懸殊如此之大,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他神色不變:“你在怕我嗎?”
怕?
呵。
蘇瑕聳聳肩,維持着笑,但卻多了幾分顧東玦以前從未見過的,迷魅人心的嫵媚。
她用另一隻手,一個手指頭一個手指頭地掰開他握着她手腕的手。
“顧總裁不是聰明人嗎?難道看不出來,我這是反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