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亞是一個沒什麼同情心的男人,所以不能指望他說出什麼像樣的不刺耳的人話來給予陳然任何安慰。
他分析了一下陳然不對勁的可能原因,然後信誓旦旦地說:“你失戀了,對吧?”
說的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陳然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徐亞不忘語氣遺憾的往陳然的傷口上撒鹽,唏噓着說:“不過說實話,你失戀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兒,就我們做的這事兒,的確也是夠缺德的,別說穆欣愛是顧安安的好朋友了,就是普通朋友看到這樣的,也得幫忙罵兩句,不然都不足以平民憤啊!”
徐亞對自己的認知定位相當明確,那就是一個缺德的人。
所以他並不認爲陳然會被穆欣愛嫌棄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他覺得,如果知道了真相,穆欣愛還沒發飆那纔是見鬼了呢。
陳然一直沒回音,徐亞終於良心發現,嘆氣說:“然哥你別太傷心了,這事兒其實很正常,你要是哪天被人這麼玩兒了,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給你報仇的!”
陳然徹底無語,張了張嘴卻什麼都不想說。
他突然深刻的認識到一個問題,打電話給徐亞尋求安慰,其實是他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也許是終於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不像人了,或者說徐亞終於幸災樂禍夠了,他笑夠了之後,終於說起了正事兒。
“你那邊安排好了如果沒事的話,可以來我這邊看熱鬧。”
陳然眯了眯眼:“什麼熱鬧?”
“蘇瑾然找我了,他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有一瓶好酒想要送給我,要跟我見面,我找理由推了,今天他又約了我,我答應他晚上在酒吧見面,你跟我去一趟,就當看熱鬧放鬆心情了。”
陳然剛剛想要感慨徐亞這廝終於有了良心,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聽到徐亞補了一句:“失戀並不可怕,被人甩也不可怕,說不定今兒在酒吧裡就能碰上一個更好的,所以然哥你別灰心啊,加油!”
陳然一臉麻木。
好想打死徐亞。
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種打死。^
徐亞還想說什麼,可是陳然卻徹底失去了聽他瞎扯淡的耐心,扔下一句晚上聯繫我就吧唧掛了電話。
另外一頭,正處於說話興致高峰卻因爲被掛斷電話強行打斷敘說的徐亞表示自己很不滿。
他站起來一臉忿忿的又回撥了陳然的電話。
結果話筒裡響起的是機械化的女聲: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徐亞砰的一下把手機扔到了一臉,仰頭長嘯:“你這麼沒有耐心又不溫柔還面癱的男人不失戀纔有鬼了咧!我告訴你陳然!你被甩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纔出手的!哈哈哈哈!”
想到小團體裡的兩個唯一有對象的人,冷傲天和陳然都瞬間恢復了單身狗的日常模式,一貫沒心沒肺的徐亞難得的發出了一聲惋惜的嘆息。
你說這好好的,何必呢。
另外一邊,穆欣愛終於趕到了安雅,迎接她的規模空前強大,擁上來的人潮瞬間將她淹沒,穆欣愛艱難的抓住了一個保安的衣襬,幾乎是一路腳尖都沒落地的被帶着進了公司。
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穆欣愛一口氣還沒喘均勻,就被迎面衝過來的一羣人嚇得再次屏住了呼吸。
眼睜睜的看着那羣人向着自己靠近,穆欣愛苦哈哈的在心裡捶地痛哭:顧安安啊!你快回來吧!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給你的安雅陪葬了啊!
我是真的快要死了啊!
穆欣愛的呼喊傳不到顧安安的耳裡,但是顧安安已經通過別的渠道得到了這邊的消息。
顧安安這兩天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從頭到尾就沒有出來過,吃的都是埃文看着時間點兒給她送進去的,就怕她餓死或者在房間裡想不開自殺。
爲了讓顧安安方便了解外界的新聞趨勢,埃文特意花錢給服務員買了一個用別人的身份證辦的卡插在手機裡,這樣確保不會泄露行蹤,給顧安安查詢新聞。
顧安安時刻關注着安雅跟顧氏的信息,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大的動盪。
一遍又一遍的看完了那些關於安雅現狀的報道和對未來的猜測,顧安安的脣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苦笑。
冷傲天這是忍不住終於要動手了嗎?
安雅的情況顧安安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大的波折,根本就是撐不住的。
不管穆欣愛做什麼,都不可能把安雅從這攤爛泥里拉起來。
顧氏也要完了。
股價的接連下跌,人心不穩,顧雲天軟弱已經躲了起來,蘇瑾然的手腕在這種時候根本就不抵用。
等待安雅跟顧氏的只有一個共同的結局,那就是一起滅亡。
意識到這個結局的時候,顧安安的心裡一片蒼涼。
她想起了自己爲了安雅付出過的心血,想到了自己的努力,自己曾經的不甘,還有那些在無人知道的地方悄悄的落下的眼淚。
她不在乎顧氏的存亡,因爲那個地方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是安雅不一樣。
這個不一樣的安雅,馬上就要被毀了。
被她最在乎的人,毀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顧安安就哭了。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哭了的時候,臉上的眼淚已經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
來不及拿紙,顧安安就粗魯的用手背擦着臉上的淚,結果越擦越亂,最後直接哭成了一個花貓。
埃文拍了半天的門沒回應,心急一下推開了房門,正好看到了顧安安的大哭臉。
可惜的是顧安安哭得太專心了,以至於太久都沒有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埃文杵了半天滿心惶恐的等着顧安安把自己趕出去,結果等得心都快碎了,都還是沒有迴應。
提心吊膽的埃文終於意識到,顧安安好像沒發現自己來了,也沒發現她的失態被別人看到了。
埃文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結果就是這口氣壞了事兒。
顧安安吸了吸鼻子,回頭正好跟如釋重負的埃文四目相對。
就那麼一瞬間,埃文剛剛落下去的心立馬就又提了上來。
顧安安瞥了他一眼,扭頭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臉,悶聲說:“你怎麼來了?”
埃文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乾巴巴的笑了笑,說:“有事兒想要跟你說。”
“什麼?”
“安雅的事兒,你知道了?”埃文試探着問。
顧安安的身子頓了頓,隨即輕輕的嗯了嗯。
“知道了,都鬧這麼大了,怎麼可能不知道?”
埃文聽到這話眉毛皺成了一團,斟酌了一下說:“你怎麼想的?”
顧安安回頭看着埃文,挑眉反問:“什麼怎麼想的?”
顧安安剛剛哭得太狠,就算這個時候勉強收斂好了情緒,可是眼圈還是紅的。
挑眉這個尋常的動作,被此時此刻的她做出來,帶上了一些難以言喻的邪魅,甚至還有性感。
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埃文抖着身子打了一個哆嗦。
顧安安疑惑的看着他:“你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點冷。”
像是爲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一樣,埃文還裝模作樣的用手用力的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本正經地說:“真的好冷,你這兒真冷。”
顧安安抿了抿脣,默默的扭頭看了一眼空調上顯示的二十六度,沒有揭穿埃文的謊言,接着之前的話題說:“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埃文見顧安安沒有糾結剛剛的話,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認真地說:“就是想問問你的想法,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這是冷傲天的陰謀,他就是在用這樣的手段逼你露面。”
顧安安有些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要如他的願嗎?”埃文問。
顧安安似笑非笑的反問:“爲什麼不?”
埃文一聽這話就急了,他特意過來一趟,就是怕顧安安一時衝動,結果聽到她的回答,更是急得眉毛都掉了幾根。
“你明知道這是陷阱你還要去?顧安安你是不是瘋了?!”
“是呀,我早就瘋了,你才知道?”
埃文再次啞口無言。
這位都如此坦然的承認自己瘋了,他還能說什麼?
顧安安低着頭,慢條斯理地說:“以冷傲天的性子,他不會給顧氏和安雅太多時間,按照現在的趨勢來看,他的耐心似乎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說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埃文試探着說:“趁亂給顧雲天安插別的罪名,然後……”
看埃文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顧安安聳肩笑了笑。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埃文追問:“那你想做什麼?”
“在他趁亂下手之前,主動舉報顧雲天的犯罪事實,提前送他去國家大院裡頤養天年。”
埃文以爲顧安安是要去主持大局拯救安雅的,沒想到她的回答會是這個,着實吃了一驚,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了,他才小心地問:“那安雅呢?安雅怎麼辦?你真的不管了?”
顧安安哭笑不得的反問:“我用什麼管?你難道還覺得在這種時候,我還能有跟冷傲天抗衡的能力?”
埃文抿了抿脣不說話。
顧安安想起了覃雅,苦笑着說:“他想要做什麼,我根本就不可能反抗的。”
埃文皺眉:“爲什麼?就因爲你在乎他你愛他?所以你不在乎他騙你不在乎他玩弄你的感情?也無所謂他毀了你的心血?”
聽到埃文的話,顧安安就跟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
她笑得太用力,以至於都笑出了眼淚。
“你想什麼?我看起來是那樣的人嗎?”
埃文鬱悶的撇了撇嘴:“看起來不像,可是你這麼做讓我產生這樣的聯想並不奇怪。”
顧安安笑着擺了擺手,否認了埃文的說法。
“你想多了,我從來就不是什麼仁慈的好人,也沒那麼寬容的聖母心,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顧安安有她的顧慮。
她跟冷傲天已經撕破臉了,可是覃雅還在他那兒。
投鼠忌器,顧安安沒辦法拿覃雅的安危來試探冷傲天的底線。
只是這個理由沒法說,也不能說。
埃文挑眉:“那你想怎麼做’?”
想怎麼做?
顧安安撐着下巴露出了一個戲謔的表情,淡淡地說:“回去舉報顧雲天,然後申請安雅破產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