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如果你能站在媽媽的立場去想,你就會知道,你要媽媽去接受這樣一個女人當我們易家的媳婦是多麼無情的事。”衛小嫺冷笑了看向她心愛的兒子,放低了語氣:“還記得你爺爺嗎?他才離世不久,他可是這世上最疼你的人。你想想若是他還在生,他今天肯定讓人把這個女人給掃地出去。你說媽不站在你的立場去想,那你倒是要站在媽媽的立場去想,你要如何接受有一個舞小姐當媳婦?你要我以後下去怎樣面對你的爺爺?”
低頭咬脣,強烈忍着的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在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們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
是的,他媽媽的說話每一句都是對的,我這種女人怎麼能成爲他們易家的媳婦呢?
就算易安皓能讓那間雜誌社道歉,就算沒有人敢再指證我就是那個夜總會裡的小姐,可是以後他帶着我出去參加他們富商間的派對時,就真的能瀟灑的笑到最後嗎?他真的會不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人與人之間一向都有比較,他一直是那麼的高高在上,相信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落泊,若是他跟我在一起,只怕會成爲其他富家子弟眼裡的笑話。
高傲如他,又是否真的能承受得起這一切?
“媽,我是真心喜歡永言的,你就當是爲我好,就當是......”
“安皓,媽從來什麼都是爲你好,一直以來,你要做什麼,你有什麼決定,我跟你爸爸什麼時候去拒絕過呢?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是真的不一樣。你要明白,婚姻是一生一世的,不是兒戲,不是玩笑。你將這個女人包養起來倒是沒有人會笑你,可是你若光明正大的把這個女人冠上易太太的名號,只怕全天下所有人都會取笑你的白癡。”從沙發上站起,衛小嫺看向那些傭人,說:“去擺四個位就好了,上去叫老爺下來吃飯。”
“媽,你是不是一定要反對。”跟着轉身,易安皓無奈的輕問。
“你覺得媽像在跟你開玩笑嗎?”輕輕低語,衛小嫺轉身拉着易安琪的手:“安琪,我們過去坐着等爸爸吧!”
“媽,你就讓嫂嫂在這裡吃好不好?她......”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易安琪忽然小聲的說,可是在對面對她媽媽那嚴厲的目光後又停下了說話,不敢說下去。
感激的看向易安琪,我轉頭看向易安皓小聲說:“安皓,你跟家人一起吃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
“不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屈強的牽起我的手,走到他的媽媽的面前,易安皓認真的問:“媽,你真的要趕永言離開這裡?”
“是。”
“那你們不用擺我的位置,我也會跟她一起走。我向她承諾過的,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更可能放下她一下人。”說罷,易安皓扯着我的手就要離開。
我被他強拉着轉身,纔想勸告他,便已看見那從樓梯上步下的易中天。
他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來,腳步沉穩有力,目光緩慢的往我們看來,面無表情的他讓人看不透。
當然,我不敢抱有希望這個男人會接受我這樣的媳婦。
是的,沒有人可以接受,就算是平等人家的媽媽都不會接受,更別說是他們了。
“爸。”易安皓擡頭看向他,恭敬的道。
“易先生。”我不敢不打這聲招呼,也跟着開口喚。
“我在樓上聽到你跟你媽的爭執了,都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習慣一意孤行,不理會家人的想法。”易中天淡淡的微笑,轉身往着餐桌上去:“安皓,其實爸媽說得更多都沒有用,你只要閉上眼睛用心去想,你就能明白這個女人你根本不能再取進門來。別說你們已經辦了離婚,就算是沒有辦離婚,爸媽都會把她給趕出去的,你心裡明白這一切,不是嗎?”
“爸,我知道你們不能接受,可是你們就當是爲了我,好不好?兒子很久沒有求過你們什麼,可是這一次我真的想求你們。我很需要永言,我......”
“你需要她什麼?是她的身體嗎?那可能被不少男人佔有過的身體......”易中天冷笑打斷了易安皓的說話,可是他那難聽的說話卻又換來另一次的要斷。
“爸,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永言從來不出鐘的,她的第一個男人是我,我能肯定的知道。”易安皓激動的吼,他像受不了他們一次又一次拿這個來當話題。
“那好吧!就算她跟男人不出街去的,可是你喜歡的那個身體也肯定在夜總會裡被男人撫摸過無數次。你是那種地方的常客,你每一次應酬你的客人的時候也刻看到,那個男人是怎樣對這些小姐的呢?他們喜歡摸就摸,喜歡吻就吻,喜歡把手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你覺得她又有多幹淨。”易中天緩慢的拿起筷子,帶着諷刺的笑看向我。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我,將我從頭到腳的認真的掃視了一遍。
可這一遍,卻如被人凌辱一般。
眼淚終於是控不住,我推開了易安皓的手,快速的衝出了這個讓我快要窒息的地方。
我受不了了,我不能再撐下去了,他們每一句說話都是那麼無情的,卻又是那麼的有道理。
像我這種女人,怎麼能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要娶進門去當媳婦呢?
“永言。”如風一般奔出來 ,這人當然只會是易安皓。
快速的跑,我並不想被他牽到我的手。
多想叫他不要追了,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可是卻無力開口去哀求,因爲眼淚早已奪走我說話的力氣。
拼命的跑,才發現這間別墅有多大,我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跑不出這裡。
這裡是最華貴的宮殿,這裡所住的人是最高尚的。
我不怪剛剛那對夫妻對我的嘲笑跟看不起,因爲他們說的是事實,我在夜總會裡半年,就算再怎麼小心也會被男人佔過便宜。
我是真的被人抱着腰上班的,有時候過份的手掌還會在大腿上亂摸,我每一次都很費力氣的去避開這些人,可是我的確是曾遇過。
易安皓的爸媽說得對,就算我的第一次是交給他的又怎樣?這身體不乾淨就是不乾淨,難道一個女人的貞潔只看那個處/女/膜嗎?其實身體被不止一次的侮辱也是不貞不潔了吧!
“永言,你不要走,你不要哭。”用力的將我扯回他的懷中,緊緊抱着我的易安皓痛苦的低喃。
面對他的心疼,我的心更痛。
我不值得的,根本不值得他爲了我而跟那些疼愛他的家人而鬧什麼不和。
我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永言,你不要這麼輕易的放開我,好不好?我說過的,我們可以在一起的,一定可以。總有一天他們會接受你的,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你是一個很乖很好的女人,就算你的過去讓人看不起,可是他們不是你,他們怎麼能知道你的委屈呢?我明白你,我瞭解你,我不會因爲那些難聽的話而動搖,你也不要動搖,好不好。”緊緊的擁着我的,易安皓的說話裡帶着無盡的痛苦。
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聽他以這樣的語氣說話。
他一向是意氣風發的易安皓,高高在上的皇子。
今天,他卻要因爲我而一次又一次的放下他的架子,放下他的驕傲。
“他們說的話是對的,我不配得上你,你不要再執着了好不好?”眼淚如線直落,我的心狠狠的揪痛起來。
不是我想放棄的,可是誰還能堅持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能怎樣去堅持?
“你配不配得上不是別人來評論的,是我用心去感受的,我們的感情怎能因爲別人的目光而作決定?”他有力的吼,如要打散我不安定的心。
可是他錯了,他連安撫我的說話都錯了。
“他們不是別人,他們是你最重要的家人,是你在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你不能因爲我而放任他們的感受不管的,你不能因爲我而讓你的爸媽承受不該有的痛苦。你可以不怕別人怎樣去看你怎樣去嘲笑你,可是你能讓你的家人也這樣去面對別人的嘲笑嗎?”稍稍的推開他,我帶着眼淚的看向他問。
“永言,不是這樣的......”
“是。是這樣的。他們是你最重要的親人,忍心讓一向跟你一樣高傲一向了不起的爸媽承受別人的嘲笑呢?你忍心讓你那像女皇驕傲的媽媽以後不敢再去富家人辦的宴會派對呢?你忍心讓你如帝王般的爸爸不再受到尊重而是被其他的富商嘲笑嗎?你若要跟我在一起,以後要承受這些目光的人不止是你,還有他們,作爲兒子的你真的能不顧一切的讓他們爲了你所謂的愛情而去承擔這一切?”心痛的看着他,我知道他辦不到的。
如任綺所說的,他的家人對他太重要了。
今日,他肯爲我在他的爸媽面前說這麼多,對我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
我感激他這一刻的深情,同樣也很感動很震憾,可是我不能無情的要求他爲我去承受這一切,不能讓他再爲了我這個外人而跟家裡的人鬧得這麼不快。
“永言,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回家再談好不好?”不安的伸手想要抱我,易安皓一向淡定的眼內起了波動。
他像怕了,他又像很無助。
這一刻,他要面對的不是那些如狼似虎的記者,而是要面對他最愛的家人。
他不能再像原來那般的淡定了,因爲他可以不理會記者的感受而且可以加上恐嚇,可是他不能不去顧及家人的感受而去放棄這麼多年來的家庭溫暖。
“安皓,我謝謝你這樣愛我,可是我們都是別人的孩子,我們都該明白爸媽的苦心。這麼多年來,你的爸媽一直隨着你去,是因爲什麼呢?是因爲疼愛你,所以放任你去發展,讓你有足夠的空間去發揮你的能力。可是就因爲他們愛你,所以你又怎能要無情的讓他們去承受這些過份的要求呢?有些事是無法接受的,就怎麼也無法接受,若是最後你要以親情來威脅他們去接受了我,可是他們一直不快樂,你就真的能跟我二人相處快樂嗎?在漫長的時間裡,你會感到痛苦,你會感到難受,你也會心痛爸媽的遷就,你就會慢慢的後悔這段情了。”愛情,從來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
我與他之間怎樣相愛都根本不重要,這些親人的感受還有外界的壓力便足夠讓我們瘋狂。
他的愛,又能在這種環境下維持多久呢?
“何必爲了這樣的愛情而放棄了原本幸福的家庭?這樣的愛情不值得的。”低下頭,我用力的擦去眼淚,不想讓這些淚來加添他此刻的壓力。
“永言,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我知道這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我不能放棄。我真的不能放棄你,若要因爲這些人的不瞭解而要我把你放下,任由你獨自離開,我辦不到,我易安皓這一輩子都辦不到。”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用力的低喃。
“可是要讓你因爲我一個人,而放棄了你一直幸福的世界,我也辦不到,真的辦不到。安皓,很多事情可以轉回來想的,若是你跟我在一起會毀了我所有的幸福,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你還會一意孤行只爲了一己的私慾嗎?”伸手同樣的握着他的手臂,我用心良苦的帶着淚笑問:“你不會,是不是?若真正愛一個人,想要的不是爲讓他爲難,不是讓他失去一切,不是讓他身敗名裂,而是讓他幸福。”
“什麼叫身敗名裂,是你想得太誇張了,這事根本沒有到這一步。”
“有,到了,已經是這一步了。”低下頭,我重重的嘆了口氣,不敢去看他:“就算明天那本雜誌真的公開道歉,可是我曾經是夜總會小姐的事實是抹殺不掉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我只是一個夜總會裡的小姐。你若是要跟我在一起,那麼以後你都不再是那麼驕傲的易安皓,以後在你的富商朋友圈子裡,你會擡不起頭來,你會因爲他們暗地裡討論你女人的說話而痛苦,你會一直活在痛苦了,因爲你的一意孤行而讓你跟你的家人都承受着他們本來不該去承受的壓力。作爲兒子,你以後怎樣去面對自己的良心?你怎能面對自己爲家人造成的一切不便呢?”
“永言......”用力的再次將我抱在懷中,他這一次抱得很緊很緊。
緊得我幾乎要呼不過氣來。
他這一刻的激動,就是因爲他很無助吧!
他很痛苦,因爲他知道我說的是實話,他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
易安皓啊易安皓,你也終於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了,你也終於有不高傲的一刻了。
在這一刻,你的無助是因爲明白到我們所說的話都是事實,再怎樣執着也不能改變事實。
“我們回家去吧!”任由他這樣抱着,我忽然感到很累了。
其實,再在這裡執着什麼吵鬧什麼都沒有用,有一些事情不是爭執跟討論就能解決的,我們要面對的事情是怎樣也不能避免。
“好,我們回去吧!”鬆開了那懷抱,他溫柔的朝我微笑,牢着我的手往他停車的方向而去。
我不想揭穿他這一刻的笑有多麼的酸澀,只是無聲的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