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證券交易所很大，門面富麗堂皇得跟五星級酒店似的，上遠集團那騰飛的火鳳凰標誌做得格外醒目。
網上說只有股票總資產兩百萬以上的散戶，纔有資格來這兒交易，一眼掃過去，那些“有錢人”們排排坐着，偶爾三五成羣聚在一起，相互看看對方的本子，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這樣的場景讓我肅然，流動資產百萬，在陽城這座中等發展的城市，生活水平可以算富餘，可連他們都如此努力，我這個一窮二白還試圖一步登天的小蝦米就更該拼命了……
這麼想着，我深吸口氣，昂首走上臺階，向保安說明來意。
他點點頭，朝我勾勾手，示意我跟他走。
順利進入大廳，一眼望去，連排的電子大屏幕十分壯觀，後面一排排的橙色座椅也十分醒目。
這裡比我想像中還要大很多，除了看盤的地方，裡面似乎還有很大的空間。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你們是上遠集團的門面，代表着我們公司的形象……”
靜謐的大堂突然響起鏗鏘清脆的女音，循聲望去，錯落的水晶吊燈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背對着我訓話，在她面前，站着兩排身着同款深藍套裝的女孩，粗略一數，估計有十五人左右。
“那位說話的就是劉經理了！”保安朝那邊努努嘴，說完，便轉身離開。
我定定神，把身份證從挎包裡拿出來，悄悄朝她的方向靠近。
原本不想打擾到她講話，可那羣女孩卻已經被我干擾到，齊刷刷的視線向我投來。
劉遠鳳似乎察覺到異樣，立馬中止談話，轉頭望了過來。
她的眼神很亮，那張臉可以說是巴掌大小，很容易就讓人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大眼睛上。
一身黑色的工裝很好地包裹住她偏瘦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被淡妝修飾得更爲出衆，總之，這是一名氣質很好的職業女性。
既然已經成這樣，這也就沒必要再沉默，於是趕緊走到她身邊。
“劉經理，你好，我是今天來上班的郝易！”我微笑着向她自我介紹。
劉遠鳳也笑了笑，朝我攤開手，不緊不慢地說道：“身份證拿給我看看！”
我點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遞到她手上。
劉遠鳳很仔細地比對了一番我和身份證上的相片，臉上的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然後大聲對着那羣女孩命令道：“行了，姑娘們，先散吧！”
“準備接客囉！”也不知道是誰在裡面說了一句，大家轟地一下就笑開了。
劉遠鳳也沒斥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們散開，而後目光又重新回到我身上。
“我們這兒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到下午四點，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吃飯時間！你的工作呢，主要是在服務檯做諮詢，幫新戶填填表，幫忙弄一下電腦操作什麼的，你也知道，現在很多老年人炒股的！”她很有耐心地給我做了上番解釋。
我微微一愣，立馬反問：“你的意思，我的工作是幹前臺？”
“對呀！”劉遠鳳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有些不悅，“難道你到總公司應聘的時候，連什麼職務都不知道嗎？”
“……”
我頓時啞然，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昨天陸啓琛下班回來的時候，我還挺興奮的，一口氣問了許多，我以爲自己至少能當個實習操盤手，問的問題也全是圍繞這個職位上的，陸啓琛雖然沒回答，可也沒否認，我也就想當然地認爲我的猜測沒有錯，可萬萬沒想到，現實居然會是這樣的……
“這份工作你到底願不願意幹？別浪費我時間，馬上要開門營業了！”劉遠鳳看看錶，語氣開始不耐煩起來。
“幹，我當然幹！”我忙不迭迴應，語氣相當篤定。
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正式踏入這個行業，先幹着再說，回頭再找陸啓琛算賬……
“好，跟我來吧！”劉遠鳳把身份證還給我，轉身就往玻璃走廊那個方向走去。
我趕緊跟上，穿過走廊，裡面還有一個大廳，左右都是很長的玻璃圍牆，透過玻璃，能看到連排的電腦，就跟網吧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左邊的“網吧”裡已經來了不少人，他們着裝統一，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正在泡咖啡泡茶，有的還在整理桌子，似乎正做着上班準備。
而右邊的地方則沒有一個人，雖然每臺電腦屏幕都開着，可空空蕩蕩的，和左邊形成鮮明對比。
“那裡是我們操盤手工作的地方！”這時，劉遠鳳放慢腳步，伸手指了指左面，?“如果有新戶不懂如何炒股，在幫他開完戶之後就帶客戶到這裡來，交給林海林主任，他會幫忙給客戶分配專業的證券師！”
我點點頭，默默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右邊是散戶自助服務區，你也知道，現在年輕人都會手機炒股，可是涉及資金過大的交易，他們還是會選擇到這裡來進行操作！這些客戶比較容易打交道，你要做的，就是及時提供服務！糕點飲料什麼的注意及時補充，中午十一點會發餐票，統計好人數，然後報給我，我會銜接後勤保障部統一安排餐食……”
劉遠鳳語速很快，每個字都咬得很重，我只能聚精會神地聽着，生怕漏過一個字。
“行了，大概就這樣，其實工作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清楚一點！”劉遠鳳一字一頓地說着，突然豎起食指，很用力地點了點，表情十分嚴肅道，“我們這一行算是服務行業，今後你會遇到各種類型的客戶，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們公司！我只送給你四個字，警言慎行！”
她說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敲在我的心上，弄得我心臟砰砰直跳，我點點頭，小聲回答：“嗯，劉經理，我知道了！”
“好，走吧，帶你去換衣服！”她似乎長舒了口氣，繼而露出一絲微笑。
繼續跟她走過一個不大的後花園，從洗手間轉了個彎，終於看到一扇很小的門，上面寫了“員工更衣間”這幾個大字。
劉遠鳳提起胸口的員工卡，在門鎖上刷了一下，房門立馬打開，一股難言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
更衣室很小，估計也就十來個平方，滿滿當當放着連排的鐵皮櫃，有一個櫃子沒關，還能看裡面的鮮紅色毛衣。
地上亂七八糟擺的全是鞋，款式不一，多數都是深色皮靴，倒是把其中一雙亮粉色的耐克氣墊鞋襯托得十分醒目。
“哎，這幫丫頭！”劉遠鳳皺了皺眉頭，嘴裡喃喃說着，頗爲尷尬地衝我笑了笑。
“公司的服裝和皮鞋都是按批次製作分發下來的，當然，我也不可能爲了你一個人上報集團，對公司來說也是種浪費……剛好前段時間有名員工離職，你試試她留下來的衣服和鞋，不合適我再另外想想辦法！”說完，她徑直走到最靠裡的一個鐵皮櫃前，從裡面拿出一套工裝和皮鞋，放在我面前的凳子上。
“你先換，我在外面等你！”
房門輕輕虛掩，我放下包，立馬開始換起來。
這套類似空姐服飾的工裝質地很好，剪裁也合理，萬幸的是，衣服和鞋子都驚人的合適，換裝完畢，我頓時就有了一種莫名的神聖感。
對着鏡子照了照，整理得還比較ok，就是臉上的妝稍微濃烈了些，於是我拿出卸妝紙，把嘴脣上玫紅色的口紅擦淡了些，這才鬆了口氣。
拉開門，見劉遠鳳正雙手交叉環在胸前，靜靜地站在窗戶邊，於是快步進了過去。
“劉經理，換好了！”
她轉過頭，仔細上下打量一番，微笑着點點頭：“還不錯！”說完，又繞到我身後，把我捆起的髮髻鬆開。
“這種髮型不標準，還得再裹緊點兒！要是覺得不好弄，就去買個髮網，這樣頭髮也好打理些！”
“嗯！”我輕聲應和，一動也不敢動，任由她折騰我的頭髮。
“劉經理，早！”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醇厚重的男音。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回頭，劉遠鳳拉住我的頭髮，輕聲呵斥：“別動！”
我只好保持不動的姿勢，眼見地上一個黑影由遠拉近，隨後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目光順勢往上，暗黑色的西褲包裹着兩條筆直的大長腿，同色的西服被寬闊的肩膀襯得很高，耀眼的白色襯衣上，彆着一枚金色的工牌，上面用正楷寫着“林海”這兩個字。
再往上就得仰着頭了，可劉遠鳳還在幫我弄頭髮呢，我也不敢動，只能竭盡全力擡眼瞼，卻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大堂新來的員工嗎？你好，我是林海！”男子輕柔地自我介紹，聲音很好聽，就跟電臺的播音員似的，話落未落，便又伸出手。
我還是看不到他的臉，只能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握住他的手掌。
手掌很寬，也很暖，只是輕輕觸碰之後，便立馬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