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好像我除了答應,再沒有別的選擇。
我的眼睛已經完全被淚水模糊,透過模糊的眼簾,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冷漠的表情,聽着他不近人情的聲音,我把他的手拿下來,然後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我低着頭說:“好,成交。”
要麼回去無頭蒼蠅般到處借錢還債,要麼現在按照他說的被他睡幾次,這個利害關係,是個傻子都會選擇後者。再說,又不是沒睡過,實在沒必要立牌坊。
我問他,“在哪做?”
他用下巴指了指臥室,冷豔的臉上毫無表情。
然後他率先走了進去。
我跟着磨磨蹭蹭地走進那間裝修煥然一新的臥室,他站在窗前背對着我,背影冷冽而疏遠,我的心沉了沉,繼續去解自己的衣服,我不敢發出什麼聲響,因爲我知道,這次和往常任何一次的歡愛都有所不同,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兩情相悅是出於我對他愛我的正常回應,而現在,我是以賣的方式,把自己給他。
想想就心酸。
就在我把自己剝的只剩下裡面最貼身的衣服的時候,他陡然轉過身來,他站在牀前一動不動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裡蓄滿了一種讓我看不懂的疼惜和憤怒,他走過來,一把按住我去解文胸的那隻手,他朝我吼,“你夠了,莫離!你非要逼我嗎!”
說着,他快速拿起我剛剛脫下來的襯衣和毛衣,一股腦兒的往我身上重新套回去,他一邊飛快地幫我係着那些小小的扣子,一邊喃喃的說:“好,既然你一定要這麼絕情,既然你一定要離開我,既然你一點也不顧及我們這麼久的感情,好,沒問題,我可以答應你,在此之前我也可以給你最後一次做決定的機會!你跟我走!”
說完,他把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我推到門口,打開門,拽着我的手往電梯間走去。
電梯正在上行,叮一聲停下來的時候,從電梯裡走出來一個人。
然後我和寧致遠,我們都愣在了那裡。
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寧思璇。
她臉上帶着笑,嘴裡還哼着歌,在看到我和寧致遠的時候,她的歌聲猛然停下來,她先是瞪了我一眼,撇着嘴冒出來一句:“莫離,你怎麼在這裡?”
內心儲存了過多的憤怒,我冷冷地看着她,卻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怎麼接她的話,於是我保持了沉默。我的漠視也許讓她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她冷哼一聲,“賤女人,到處勾引男人,又來勾引我哥,你還知不知道要臉了?”
“啪!啪!”兩聲,寧致遠揚手在寧思璇的臉上扇了兩個耳光!
“哥!你怎麼打我?我做什麼了你要打我?是不是這個賤女人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哥……!”寧思璇捂着臉,憤怒地看着我。
“做錯了事情,就該打。我這是讓你長點記性。”說完,寧致遠推了我一把,我毫無防備地和他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寧思璇還在哭,我甚至聽見她喊了聲,“莫離,你給我等着!”
幾乎是用了不少力氣,寧致遠把我推進車裡,然後他開上車一路狂奔。
一路上他沉默不言,他把車窗全都打開了,冬天的寒風從窗戶裡灌進來,吹得我頭皮發麻,讓我更緊張的是他的車速,幾乎是不要命的節奏,我嚇得抓住扶手不住地求他,“寧致遠你瘋了!開慢點,我求你了,開慢點,這麼快會出事的!”
他卻根本不聽。
我幾乎陷入絕望。
有一刻我竟然想到如果真的,如果真的就這樣我和他死在一起,也算是上天對我的垂憐了,能和自己愛的男人共赴黃泉,沒什麼不好。
然而很快,他就把車開到了顯江大橋上。
他終於踩了腳剎車,吐出兩個字,“下車。”
等我下車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大橋的欄杆處。顯江的水即使在這個寒冷刺骨的夜裡,也沒有停止它的徒勞的嗚咽,寒風陣陣,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等着他開口說話。
我不知道他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讓我最後一次做決定?難不成他要我以死來殉情?呵呵,我願意。
不知爲什麼,想到死的時候,我竟然不怎麼怕。
是的,我不怕死,卻怕沒人愛。
而我這麼作,明明他要給我一個遮風擋雨的家,我卻不知好歹地往他的心上刺刀子,說白了我就是特碼一個神經病,不作不死的神經病!
就在我想東想西的時候,寧致遠終於緩緩開口,他面對着嗚咽的江水,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的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要被江水和風聲淹沒掉。
他說:“莫離,你知道嗎?我曾帶你去過我媽媽的墓前,那天,我跟她說過,我要娶你爲妻。”
沒等我回答,他又兀自開口道:“自從我媽媽去世之後,我在那個家裡就是孤單一人,他們所有的歡聲笑語都與我無關,我把自己藏在一個隱蔽的世界裡,我唯一能夠傾訴的就是我的媽媽。我從來沒帶過任何一個女人去我媽媽那裡,我曾在她面前說過,等我認爲我可以和那個女孩結婚的時候,我纔會帶她來見她。”
“所以,你不要以爲我那天帶你去峨山是偶然或者什麼,我是想好了的,我認真地考慮過我們之間的各種問題,包括我知道寧思璇找人對你做過的那件事,那件事不怪你,我也有責任,我沒照顧好你,才讓你受到了傷害。那件事我知道,之所以我沒說出來,是因爲我覺得它無法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構成威脅。”
我裹了裹大衣,求他,“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我討厭我自己,我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更討厭我自己!因爲我很髒!因爲我髒的連我自己都沒法接受!”
他卻彷彿根本沒聽見我說話,面對着江水的方向,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帶你去跟我媽媽說了,我會娶你爲妻絕非戲言,而前一陣子我的確又很忙,我既要忙公司的事情,又要抽時間和裝修公司商討家裡裝修的一應細節,甚至很多東西都是我親自去買了回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我每天晚上都很晚睡覺,雖然很累,但是看到房間一天天按照我想象中的樣子來,想到我們就要在這座房間裡開始我們白頭到老的婚姻,我就覺得再累也沒什麼。”
頓了頓,他接着說:“今天晚上,我匆匆忙忙帶你去買婚戒,又帶你回家去欣賞我的傑作,我全是認真的,我對我要娶你這件事,沒有一絲一毫的質疑。”
相處了差不多快一年,這是他跟我說過的最長也是最敞開心扉的一段話,我聽着他這些發自肺腑的話,幾乎在某一個剎那我就要敗給自己了,我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心軟了,差一點點就要一頭撲進他的懷裡去,告訴這個男人其實我愛他,其實我甚至比愛自己還要愛他。
可是,一陣冷的刺骨的寒風帶着溼氣從江面上撲過來,讓我的頭腦有了一瞬間的清醒。
對,假設我可以假裝不在乎那兩枚炸彈的存在而答應嫁給他,可是,萬一那個戴口罩的男人未來某天以此威脅到他怎麼辦?萬一果果被查出身世,那些以挖料爲生的狗仔隊以此大做文章,他又該如何維護他恆久以來樹立起來的商界形象?
想了想,我在心裡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覺得我不該向他的深情表白投降,反而,我需要理智。
什麼叫理智?理智就是讓一個人,在痛苦和悲劇發生之前提前離開。
所以,我定了定神,伸手將自己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撫了撫,我說:“對不起,寧致遠。”
他突然轉身過來,將我拉過來和他面對面,他的深邃的眼眸裡折射着江面粼粼的波光,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一字一句地問我:“你還是一意孤行?”
“你適合更好的女孩。我……不配。”我說。
他向前一步,雙手用力卡住我的脖子,目光有點嚇人,聲音有點悽然,“莫離,你爲什麼非要逼我?”
我掙扎了一下,我怕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我剛剛構築起來的城池會轟然一聲盡數坍塌,所以我把目光移向別處,淡然地說:“我沒有逼你,我只是不再愛你了。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冷場片刻,我們互相對峙着,誰都沒有說話。
就在我心裡難過的要死要活的時候,寧致遠突然一躍從欄杆上翻了過去,就在我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欄杆外面!
我嚇的驚吼一聲:“寧致遠,你幹什麼!危險!”
他兩手抓着欄杆,和我隔着欄杆,他笑了,笑的那麼無奈,那麼癡情,那麼悲傷,總之五味雜陳的感情摻雜在一起,讓他的表情有點怪異。
“沒事,只是跳下去而已。”
“你瘋了!”我吼道。
“我沒瘋。莫離,我現在給你最後一個做決定的機會。如果你還是堅決分手,那我就跳下去。現在的江水一定很冷,但它畢竟沒有我的心冷吧。”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你同意結婚,那麼就接受這枚婚戒。”
說着,他騰出一隻手去褲兜裡摸出那個盛戒指的小錦盒,把它遞到我面前。
我算是看出來了,寧致遠,你夠狠!
這不是我在逼他,明明就是特碼的他在逼我好不好?
“如果你選擇第一項,那就請你待會把這個戒指扔進江裡,讓它陪我一起。”說完,他一隻手又騰出來,我大呼一聲“小心”,他卻做出了一個飛躍前的動作!我的心跳就那麼一失衡,我脫口而出,“寧致遠,我答應你!你別特碼的假惺惺的跟個小孩一樣玩什麼毫無營養的傻大膽!”
完全是因爲被他這麼一嚇,我氣得口不擇言,“你大爺的你倒是跳啊,你不跳你就是孫子!要是做個淹死鬼太孤獨,我也跳下去陪你這個特大號傻逼!你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