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着糖糖出來時,劉季言的父母已經走了。他看到我嘆了一口氣說:“太固執了,我一時也勸不動,就先這樣吧。對這件事,我們不予理會。”
“嗯。”我點了點頭。
如果提出這個要求的是其他人,我肯定直接罵回去,但是因爲這人是他父母,我反而不好發表意見了。不過,如果劉季言做出什麼不合理的舉動,我還是會發聲。結婚以前,如果有人和我說夫妻相處需要一些心機和頭腦,我肯定會不屑一顧。但是,婚後我才明白,有些事真的要假裝糊塗,再用上一點小手段。
劉季言父母的事,他自己處理,我們的日子過得一如往常。
時間眨眼又過了三個月,雲諾和劉元碩最後判下來了。中間,雖然劉家的人去多方周旋,但對於這件事沒有什麼幫助。畢竟他們兩個都屬於販毒團伙兒裡的關鍵人物,涉及的毒品重量足夠槍斃十幾次了。所以,他們被判了死刑。
那一天,劉季言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呆了差不多半分鐘。
“就這樣了嗎?”我問。
他看着我,語氣平淡的說:“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還能怎麼樣?”
“他的父母?”我有些擔心。
劉元碩是獨子,雲諾是獨女。他們雙方的父母大概會恨死劉季言吧。
“我想到過過些,所以現在纔開始過上退休生活。我知道自己不管是做官,還是做生意,他們都會報復。通情達理的父母很多,但在這種涉及到子女生命的事上,應該不會有很多。”劉季言抱了我一下說,“放心吧,我能保護你。”
我擔心的就是這些。但是我沒想到劉元碩的父母會來得這麼快。我和劉季言聊天過後還沒有兩個小時,我家的大門就被拍得山響。
劉季言一打開門,他的伯父伯母就衝了進來。一進來,他伯母閃開了劉季言,直接撲到我身上說:“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這個女人,我們劉家的兩兄弟也不能反目,現在我兒子也不會死。”
她一邊說一邊撕打我。
劉季言二話沒說,直接把她從我身上拉開,自己站在我和她之間說:“大娘,我說句實話,元碩哥做這些事的時候,他沒想過你們的處境,否則他就不會做。何況,你們幾年前就接受了他已經死去的事實。”
劉季言話音剛落,就被他伯父打了一記耳光。他伯父手顫抖着說:“季言,你知道什麼叫失而復得嗎?”
他說着還哭了起來。
劉季言對我使了個眼色,讓我抱着糖糖離開現場。我看了他一眼,他對我示意說自己沒問題。我抱起糖糖迅速的回到了房間,看着睡得正香的二寶,陪着糖糖玩遊戲。同時,我也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客廳裡又打又哭又鬧。
時間差不多持續了四十分鐘,劉季言沒說一句重話,由着他們動手。他伯母罵我罵得厲害,左一個小狐狸精,右一個騷蹄子。我聽得頭腦發脹,真想衝出去給她幾個耳光。
這時劉季言忍不住了,他揚聲道:“你罵我解氣可以,罵我老婆不行,她不欠你們的。再者,元碩和雲諾的死是他們自己作的,你要怪就怪自己兒子去。現在,不管怎麼說,元碩也留下了一個兒子。你們有時間來找我,倒不如把那個孩子給看好了。”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他伯父氣不更大了。直接罵道:“那個兒子是怎麼回事,現在還不知道呢,元碩一直都沒回來,她去哪兒生的孩子。”
這時,我才明白劉元碩的父母是不認這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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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外面又鬧騰了很大一會兒,最後才氣哼哼的摔門走了。聽到他們離開,我馬上打開門去看劉季言,他揉了一下太陽穴說:“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估計就是過來發泄一下。”
“嗯,你沒事吧?”我看着他臉上的傷問。
他伯母真下得去手,把他的臉抓花了。
我真沒想到他們這種身居高位的人吵起架來,居然和市井小民一模一樣的。
“沒事,他們再怎麼不對也是長輩,今天又是心情不好。我萬一一頂嘴把他們氣住院,又都是事兒。”劉季言安慰着我。
這算是我們生活當中的一個不太好的小插曲,我也沒放在心上。子女出事,父母難免失控。我擔心的是,以後他們會不會對我們再下黑手。但是,劉季言再三保證,他會注意這些。
我一想到劉元碩父母看我的眼神就覺得後背發涼。
事情這算是我們生活當中的一個小插曲。
時間迅速過了三個月,中間除了劉季言經常接到他父母的電話以外,倒是沒出其它事。這一天,他例行掛了他爸媽的電話捏眉心,我走過去問:“還是那點兒事?”
“是,不過,明天雲諾要執刑了。”他說。
我呆了一呆纔想到“執刑”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還活着,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那一天的幾點幾分去死,這是什麼心情。不過,對於雲諾,我沒法同情。
“告訴你這個幹什麼?”我問。
他看了我一眼說:“他們從裡面帶出來的消息,雲諾想讓我去送她一程。”
我怔了怔,想不明白爲什麼。劉季言嘆氣說:“他們認爲我是他前夫。”
我這纔想到劉季言另外的一個身份,他和雲諾確實曾是夫妻。我在想到這裡時,臉色不由就沉了下去。劉季言現在滿眼都是我,第一時間發現我的異樣,他抱着我說:“放心,我不會去的,就是在心裡有感慨一下,明明是一手好牌,非要打得這麼爛。”
“他們是他們,和我們沒有多大關係。”我對劉季言說。
他笑了笑,吻上了我的額頭。
我有點擔心,因爲劉季言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我怕他心一軟就真的去送了雲諾。到了雲諾執刑的那一天,他安排了全家的親子旅遊。我們抱着小的,牽着大的,去了古城鳳凰。
我不由自主的觀察他,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
古城風光不錯,兩個孩子玩得開心,我們兩個大人爲了帶好娃們,累成了狗。等我們回到北京,一切都結束了。雲諾和劉元碩是同一批行刑的,他們都安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其實,想到這些,我心裡也有點難受。
我們的生活歸於平淡,每天除了看孩子就是做生意。一年以後,劉季言突然對我說:“若珊,你的那個基金重新做回來吧?”
我有些驚訝,問:“爲什麼?”
“那不是你的小夢想麼,你說喜歡力所能及的幫助別人。”劉季言笑得暖暖的,“以前,我不太理解。自從有了女兒以後,我也是想盡可能多的幫助一下女孩,特別是那些父母不在身邊的留守女童。”
“做那個成本太高,以我們現在的收入承受不起。”我搖了搖頭,“夢想一向都很豐滿,現實卻骨感的厲害。”
他笑了笑:“你知道今年長隆的酒店盈利多少?”
“我還沒來得及關心?”我說。
“你啊,這麼放心我,也不怕我把你賣了。”劉季言搖頭笑道。
我也笑了,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讓我放下戒備的男人,也是唯一一個讓我無條件信任的男人。雖然,在我完全信任他以前,他付出很多,現在也算物超所值了。我現在把一生都押在了劉季言身上,有時也會想如果他變心,我會怎麼樣。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變心,我大概不會有活下去的能力。他能治癒我的一切,也能殺死我。我知道,這樣依賴他相信他不太對,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我只能在心裡賭,賭他一輩子都會這樣對我好。
劉季言捏了捏我的鼻子說了一個天文數字,我真沒想到酒店的利潤這麼高。但是,縱然如此,算了算以前的投資,現在還沒回收成本呢。
劉季言沒再提基金的事,到了年底公司開年會時,莫雲飛在臺上耍完了帥,悄悄端着酒杯來以我的桌子前,對我說:“阮總,真想隱退啊,公司的事一點也不管了。”
“對,不是有你嘛。”我說。
他認真的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忽然嘆氣道:“劉季言找我要錢,說還要給你弄一個基金,你怎麼想的?”
我沒想到劉季言還沒死心,馬上搖頭說:“我不同意,你不必給他錢了。”
他笑了笑:“說實話,我都同意了。”
我一怔。
這時,他拿出手機打開一堆照片給我看。上面都是一些眼神孤獨的孩子,她們望着鏡頭,眼神很空洞。
“這些孩子挺可憐的,我們也不想把這件事鋪得像你當初那麼大。其實,當初你做了那麼多,名氣那麼大,花了那麼多錢,好處只被一個人撿了去。”莫雲飛說。
我知道他說的是黃市長,笑道:“我知道,因爲這個政績,他升了正市長了嘛。”
“對,我就有點不甘心。”他說。
我搖頭說:“沒必要,他雖沒給我多大的幫助,但至少沒在後來搗亂,說明他還挺知恩圖報的,不提這事兒了。你們是什麼計劃。”
莫雲飛看我到底沒放下慈善基金的事,笑了笑把他的計劃說了。
他們的計劃也很簡單,找一些國內有名的心理治療師,定期在海市舉辦講座,免費請一些問題少年的家長來聽。
“就這些,沒那麼麻煩,而且也不需要多少的錢,但是效果應該更好一點兒。”莫雲飛說。
對於這樣的計劃,我沒什麼意見。
三個月以後,這個心理救助計劃就成形了,名字叫做愛要讓你看得見。
在開業儀式上,我們三個舉着酒杯站在一起,彼此看了一眼。其實,我們都是問題少年,幸運的是成長的過程當中相遇,然後一點一點打磨彼此,讓對方成了現在的樣子。
還好,這種樣子,我們都還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