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我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總覺得總有一天,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在奇蹟地產裡,認識了蘇楚天衆多的兒女,爲了拿到繼承權,什麼事都敢做,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時間匆忙間過去了七年,我覺得七年前的一切就像昨天似的。
我笑着無奈的搖頭,對自己說都過去了。轉過身,我推開了家門,隨手按開了門廳燈。燈光傾瀉而下。我一轉身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終於明白自己對莫雲飛小女友的熟悉來自於何處。
蘇澈說得沒錯,那個女孩就是年輕時的我。
我呆立在原處,看着鏡子好久,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巨石,我喘不氣來。
莫雲飛這樣做,有意義嗎?
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只能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第二天在公司遇到莫雲飛的時候,他還是那種風輕雲淡大少爺的感覺,拍給我一份報紙說:“看看,壞人自有老天在收。”
我有些不解的拿過報紙,看到這是今天最新經濟日報,上面碩大的照片,拍的是一個女人被警察帶走。
這個女人是雲諾。
我一驚,問:“怎麼回事?”
“都寫着呢。”莫雲飛指了指報氏說,“我也覺得奇怪,如果不是你一臉無辜的表情,我還以爲是你暗地裡搞的鬼。”
“不是我。”我搖了搖頭,開始看報紙。
她進去的原因很簡單,挪用慈善基金的錢用於個人的大額消費。這是起因,然後查到了她賄賂相關人員,辦了保外就醫,保外就醫期間經營公司……
這一連串的罪證,她沒有任何反手之力。
這一次,案子鬧得巨大,輿論開始在下面各種評論,甚至在副刊的位置,有人開了訪談,找了幾位慈善行業的大拿,就此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他們評論的還算中肯,但唯一統一的口徑是提到這個關愛留守女童的基金何去何從的問題,並且衆口一詞,提到了前總經理的我。
雲諾這一次徹底完蛋了。
在後面還有一個版面做的是對她家庭背景的分析,她的父母也涉嫌賄賂官員。
我能想到的做了這一切的人,第一個就是劉季言。但是,我又清楚的知道劉季言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還會是誰?難道真的是壞人自有老天來收?
“會是誰?”莫雲飛問。
“我不知道,和你一樣一頭的霧水。”我說。
他笑道:“不管是誰,也不管是人是鬼,能替你出了這口惡氣,算是好事,請客!”
“那是必然的,想好了吃什麼。”我對他說。
他提了一個賊貴的餐廳名子,我應了下來,看到他轉身要走,我多問了一句:“喂,你是自己來吃,還是帶上你的小女友?”
莫雲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問:“我帶上她幹什麼?這是我和你之間的慶祝,不需要帶其他人。如果有必要,蘇澈倒是可以去的。”
雲諾是誰辦倒的,我很好奇,但是,我不着急。因爲我知道,不管是誰做的,總有公佈出來的一天。如果說是她自個兒倒黴,我是不相信的,這背後肯定有人爲的力量。
我沒想到的是,我和莫雲飛才小小的慶祝了一下,就有消息從北京傳了過來。居然是某十字會的,他們派專人過來,約我談話。
有我點受寵若驚,很謹慎的招待了他們。我們見面的地點,就在奇蹟地產一個小會議室裡。我現在的身份,也沒必要隱瞞他們。
來人特別有禮物,對我很認真的說:“阮若珊女士,上一次對於你的處理太過草率了,其實以你們公司在財務上的那點問題,審查組處罰的也有點重了。現在雲諾又鬧出這樣的大事,基金會臉上也不好看。你看,能不能重新回去出任總經理,這一次會上給你最大的支持。”
我看着他的笑臉,緩聲問:“我未必能夠勝任,而且現在我對慈善已經不感興趣了。在這裡,我做事拿錢,在慈善基金,我做事還要往外面出錢。感覺完全不同,不管你們上一次的調查是不是誤會,都順利讓我離開了。這件事就此打住,你們可以去物色更好的總經理。”
我這話已經是逐客了。
來人臉上不好看,陰鬱了一陣子說:“其實我們也知道,這個基金是你一手建立的,爲此也付出了很多。現在,你對基金的事最熟悉,如果換一個要怕運作不良。何況,這是在解決社會性問題,都是好事。你再考慮一下?”
他最後一句話有點懇求的味道。
我堅決的搖頭:“我離開的時候已經認真考慮過了,現在我孩子也小,真沒精力做這些了。”
我的態度很堅決,他又勸了幾句,見我怎麼都不肯開口,只好離開,說給我留下三週的考慮時間,讓我考慮清楚以後再給他打電話。
我心裡冷笑幾聲。現在爛攤子沒法收拾了,來找我了。慈善基金的帳怕是爛到不能再爛了,肯定連這個月救助的錢也沒了吧。早在幾個月以前,我就聽說了一些傳聞,甚至還有貧困孩子的家長,幾經周折找到我,問我爲什麼基金不給發錢了。我把自己離職很久的事說了,同時告訴了他們雲諾的電話。
雲諾看我做慈善,名利雙名。在社會上有別人尊重,出來進去,風光無限。又看到我去各個企業拉捐款,差不多百分之七十都能拿到錢,就以爲這個旗子豎起來了,她接手以後能一樣運轉下去。
天下底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爲了讓基金正常運轉,我私下裡做了多少,只有林肅和劉翹知道。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隻見賊吃肉,不見捱揍。
不過,某十字的態度倒是讓我想到一個人。我隱約覺得知道是誰在幕後做了這件事。
不管他是不是爲了我這麼做,我心裡都十分感激。在海市,我把手頭的工作處理了以後,趕往了北京。
我買了很多海市的特產,到北京以後給劉季言的老領導打了電話。
老爺子聽到是我打的,很開心,問我有沒有帶孩子一起過來。我來,自然是帶着糖糖的。他約和帶糖糖上門做客。
我正有此意,也知道他們這些人什麼都不缺,送什麼無非是心意。就把自己準備好的特產拿上,帶上糖糖去了他給我的地址。
出人意料,他住在西直門邊上一個老舊的小區。不過進門一後,發現房型很大,傢俱都是二十幾年前的老款,一進屋我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年代劇裡。
他家裡人口簡單,他和他老伴兒,還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保姆。看到我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他笑了笑說:“我和你們年輕人不一樣,這房子我們住了二十多年了,兩個孩子出生成長都在這裡。組織上給安排了新房子,我不捨得搬,就在這兒一直住下來了。現在孩子們都大了,我和你阿姨兩個人,這房子就顯着大了,也沒怎麼收拾,隨便坐啊。”
我坐了下來,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老爺子看到以後,很開心,叫保姆收起來,就開始逗糖糖玩。
現在糖糖會說話了,奶聲奶氣,童言童語,逗得一屋子的笑語。
她跟着阿姨去拿糖時,我纔有機會問:“叔叔,最近我看到雲諾倒臺了,特感激您。”
我沒問,直接表達感激。
這種老人爲人正派,是他的做的一定會認下來,如果不是,也會明說。
果然,他微一皺眉說:“你都知道了,消息還挺靈通。我聽說你不願意回來,本來我還想勸勸你。但是,讓人查了公司的帳以後,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好的一個事,做得亂七八糟的,真是浪費了。”
“我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除了您,不會有第二個了,沒想到讓我給猜對了。”我老老實實的說,“所以我就想來好好謝謝您。”
他擺手道:“雲諾辦的事我都知道,一直不動她是沒找到機會。就算沒有季言站在這裡,這種事我也會管的。是非曲直,都寫在明面兒上了。”
阿姨此時給糖糖拿糖回來了,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笑着說:“你不用謝他,你叔叔就是這個性格。只要知道這件事不對,就管到底了。說來他這一輩子在這上面兒吃虧也不少,可就是不知道改。”
“能管一件是一件。”老爺子說,“性格就是這樣的,改不了嘍。”
話都說開了,接下來的聊天就輕鬆很多。
他們家也很少來孩子類的客人,把糖糖當寶貝兒哄着玩,等到走的時候,糖糖一臉的依依不捨。
站在門口,我猶豫了一下問:“叔叔,不知道您有沒有季言的消息。”
他怔了一下問:“你聽到什麼了?”
我把自己去雲南的事說了,他皺了一會兒眉才說:“我讓人去找找吧。他出事以後,我們也大力搜尋了,沒一點線索。現在萬幸的是,沒找到屍體,給大家都留了一點希望。”
說完以後,他忽然又問:“這件事你和他父母說了嗎?”
“沒有。”我搖頭道,“因爲雲諾的事,我們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基本上沒有聯繫。”
他也知道劉季言的父母把雲諾生的孩子當成寶的事,想了一下說:“那行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因爲他的話,我忽然又有了希望。
這件事辦得很順利,我看時間還不到週末,就決定帶糖糖在北京玩幾天。到了週六晚上,我帶着孩子趕到機場,準備回海市。
糖糖這幾天沒吃好,看到麥當勞吵着要吃,我也由着她的性子,直接帶她過去。
就在一轉身的時候,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擡頭一看,居然很眼熟。
“阮姐,您好。”她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馬上想起來,這是莫雲飛的小女友。
“你好,來北京玩還是辦事?”我隨口問了一句,同時轉頭看向四周,想看看莫雲飛在不在。
“我自己來的,有個朋友要結婚。”她說,“他沒來,不用找了。”
“哦,剛到,那不耽誤你了,我得陪孩子吃飯。”我找藉口要走開。
“我給糖糖買吧。”她很熱情的跟着我們進了麥當勞。
我再三推辭,她還是把兒童餐給買了回來,糖糖甜甜的對她說謝謝,然後吃了起來。她看着我,笑着問:“糖糖長得真好看,像您啊,還是像姐夫?”
“像我們兩個。”我說。
“是不是和您小時候很像啊。”她又問。
我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就笑着說:“嗯,有點。”
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對我說:“還有人說我和您像呢,你覺得像嗎?”
她把我問得愣住了,我沒想到居然真人在她面前這麼說了。
“是嗎?我沒看出來。”我對她說。
“不只是這個,我還聽別人說,您和雲飛是初戀。”她又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