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飛終於正常了一回,這一次沒有刻意爲難我,正正經經的住起了院。我也看得出來,他的傷很嚴重,每天精神都蔫蔫的,除了睡覺和吃東西,就是躺着看看東西,有時候老半天也不見他動一下。我問他看什麼,他都把平板電腦面兒朝下一扣,說沒看什麼,瞎看呢。
我不相信,但也沒必要去弄個水落石出。
他和我之間,關係沒親密到我需要知道他的任何事情。
因爲糖糖被綁架的案子,最終的宣判時間又往後推遲了一週。
這一次的等待,我不着急了。在這樣的鐵證下,雲諾就算是在通天的本事,也得被判刑了。
最終的審判用了兩個小時,法院再次舉出新的證據,站在被告席上的雲諾面如死灰。
我和她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雲諾被判了十五年。殺人罪只判十五年,說實話,挺輕的。但,這是我盡最大努力纔得到的結果。
法官宣讀完結果以後,我覺得有點恍惚,像在做夢一樣。
莫雲飛還沒出院,醫生說還需要再有一週的時間。我從法院出來,回家看了看糖糖,直接去了醫院。
在病房門口,我聽到他在打電話,出於禮貌,我準備轉身就走,等過一會兒再回來。就在這時,我聽到莫雲飛說的話,站住。
他說的是與案子相關的。
這是我的事,不由得我不關心。我馬上把禮貌什麼的拋到腦後,事關自己,不敢君子。
“這樣判是不是太輕了,我現在就是想給蘇楚天找個公道,給阮若珊一個清白。”他說完以後停了下來,大概在聽對方講話。緊接着,他又說:“像這種判錯的,還莫名其妙去服刑的,是不是國家應該有補償啊。背了這幾年黑鍋,總不能白背。”
我站在門外,他在門裡。
我聽了他打了半天電話,說的都是和這個案子相關的事。我心裡暖暖的,忽然間發現自己還是有人關心的,全世界並沒有把我遺忘掉。
我站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莫雲飛現在即便能暖了我的心,也暖不到我的人了。他的暖男之舉,來得太晚了。忽然間,我明白了一件事。一個男人爲你做一件事,在什麼時候時機做很重要,早了晚了都不對。
我經歷了太多,多到我幾乎失去了感知愛的能力。
我聽到莫雲飛掛斷電話,逃一樣從病房門口離開。在醫院樓下轉了很久,我去了附近一家進口水果店給莫雲飛買了一些進口的山竹。
他最愛吃這個,我仍然沒忘記。
我敲開門的時候莫雲飛正在全神貫注的看平板,擡頭看到我以後,迅速把平板面兒朝一下放了。在他翻轉的一瞬間,我看到平板上一堆紅紅綠綠的線。
他難道在炒股票……不對,應該不是。莫雲飛對於炒股這種投機性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他認爲炒股票和賭博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技術性的東西,憑的全是運氣。
我假裝對此不感興趣,給他剝了一盤子雪白的山竹,遞到他手裡說:“吃點水果,知道你不愛吃的。”
他看了我一眼,很挑剔的拿起一個山竹放到嘴裡,吃完以後才點頭說:“不錯,現在挺會買山竹的。以前你買的不是放得久的,就是裡面有着巨大核兒的,根本沒法吃。”
我笑了笑:“人上當多了,總會長出點兒經驗來吧。”
他倒沒取笑我,嗯了一聲說:“謝謝你還記得。”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把事情搞複雜了,岔開了話題問道:“你現在馬上就要出院了,以後有什麼計劃?”
“我準備當無業遊民。”莫雲飛笑道。
“好。”我一聽就知道他沒說真心話,也不想再問下去。
他一臉期待的看着我,看了幾分鐘看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馬上追問:“怎麼了?你就這麼高興我做無業遊民?萬一我餓死了怎麼辦?”
“你老媽現在什麼身價,別人不知道,我不知道嗎?你要是能餓死,天下的人得餓死三分之二了。”我看着他說,“我是真心問,你是無心答,我沒必要再追問下去了。”
他笑得有點沒皮沒臉,拉住我的手說:“好好好,我說我真實的計劃。”
我抽回自己的說:“我是想看看有沒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確實是想做一段時間的無業遊民,等到三四個月以後吧,再想想創業的事。其實我一出來就有公司高薪來挖我了,不過我不願意去。自己幹慣了老總,再去給別人打工,心高氣傲,接受不了!”他說。
這倒是像真心話,我看着他說:“那好啊,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畢竟你是我哥,也是糖糖的救命恩人。”
他笑了笑:“別這麼說,我聽着都有點不好意思。救糖糖是看你的面子,我對不起你的時候那麼多,老天總算沒放棄我,給我找了一個報答的機會。”
“那你是說不需要我幫你了?”我故作輕鬆的說。
他稍一猶豫說:“暫時不用。”
莫雲飛變正經了,他這種正經的談話風格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他恢復很快,到了預定的出院日期,經過檢查已經完全符合的出院條件。他的出院是我辦的。出院以前,他就安排好自己在北京的住處,是一家酒店。
我開車着我老媽的車子送他去酒店,到了酒店門口我忽然有點擔心了,問道:“你確定住酒店,要不要我幫你找個住處?”
“除非你同意我住到你家去,否則還是酒店方便。”他朝我笑着說。
我一下就笑不出來了,把車子停好,拉開後備箱,拿起他小小的箱子說:“你哪個房間,我送你上去。”
他又笑道:“我現在身體好了,你是想送我上去,然後順便贈我一個全身按摩嗎?”
我真是腦子進水了纔會覺得他變正經了。
我把包重重的塞到他手裡說:“送到了,我仁至義盡,有問題給我打電話,獨處一室的就算了。以後,咱倆永遠不可能再有獨處一室的機會。”
他沒生氣,拎着包朝我吹了個口哨,轉身進了酒店。
我站了幾秒,上車回家。
這一段時間爲了照顧莫雲飛,我陪糖糖的時間很少,決定他出院以後,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最好能抽出一週的假,還她好好休息幾天。
莫雲飛出院不足一週,我接到了劉季言父母的電話,語氣十分鄙夷,話十分難聽的直接說我:“若珊,現在就算是季言死了,你也應該和其他男人保持一些距離吧。特別是那個莫雲飛,你和季言在一起以前就和他一直不清不楚的,他還進去過。現在,季言都已經不在了,你還要讓別人議論季言那些……”
我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打斷了她的話說:“我現在是一個完全具有民事行爲能力的成年人,我有自由決定自己要不要和男人保持距離,以及保持多少距離,不需要您來指教。莫雲飛是我朋友,他幫我救回了孩子,我和他走得近一些也是正常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義正言辭。
我覺得劉季言的父母特別可笑。我和他在一起時,他們拼命反對,不同意我這種家境不好,成長經歷不好的女人嫁進他們家門。我們結婚以後,他們視我爲陌生人,甚至視我爲給他們帶來恥辱的人。劉季言去世以後,他們又因爲糖糖的關係,關心我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等到雲諾的兒子云承飛的事暴露以後,又迅速的站到了雲諾的一方。現在,自從雲諾判刑以後,他們一個電話也沒打過。如今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就是質問我。
我都不知道,他們是以什麼身份質問我的。
我的話讓劉季言的媽媽暴怒了,她厲聲說:“若珊,你以前怎麼樣我們都不管,但是,現在有糖糖,你能不能爲她多想一點。你總不能讓她長大以後,也被別人說不知道親爹是誰吧!”
她這麼一說,我淡定不下去了,冷笑了兩聲說:“我不知道是你看到了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糖糖的爸爸是季言,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總不能因爲雲諾出事就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找茬兒吧。我家世普通,比不上雲諾,但是我沒幹過故意殺人,故意栽髒,故意僱兇綁架一個嬰兒的事!”
說完,我掛了電話。
以前,對於劉季言的媽媽,我一向都有最起碼的尊重。現在,我不了。
沒想到,她又執著的打了回來,電話一通就劈頭蓋臉的罵道:“我給你留了面子,你不要,我就沒辦法了。現在季言屍骨未寒,你就去和莫雲飛開房,別人都親眼看到了,你還想說什麼!我告訴你,時代是不同了。但是,女人應該有着起碼的底線,那就是乾淨!”
“你把話說清楚,是誰看到的,我那天開的房。你說出來,或者把人拉到我面前,和他對證。我這樣做,不是爲了向你證明什麼,而是想把這個造謠的人送上法庭。”我冷靜的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