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莫雲飛身邊一直看着窗外,等到車子一進海市,我馬上對莫雲飛說:“莫總,謝謝您,把我們放在這兒就可以了。”
他看也沒看我說:“剛進市區,車子很少空駛的,送你們回去。”
我也不好再堅持什麼,我怕再堅持下去,莫雲飛再說什麼石破天驚的話,只能忍着。
終於到了地鐵站,林肅馬上說:“莫總,我們到了,謝謝。”
莫雲飛這回沒多說,直接把車子停在路邊。我和林肅同時拉開車門準備下去,他一把攔住我說:“我送你回去,不管怎麼樣,我也是你哥。”
林肅拉門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身邊還坐着一個叫林媛媛的新員工,莫雲飛這樣說,我想辯解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了。於是強忍着,等到他們兩個下了車。
車子重新駛回主道,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你躲我,躲得開嗎?要是真的想躲我,就別進集團。”
我氣得語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沒再說什麼,直接把我送到了公寓樓下,停好車子,我下車。
走出幾步,覺得身後有人,回頭差一點撞到了莫雲飛的身上。
“你跟着我做什麼?”我往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就是想聊聊,你不想聊,我就送你上樓,現在不算早了,怕你再被人堵在家門口。”他吐了一口煙說。
我心裡一驚,他居然知道雲諾在我家門口堵我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他深吸口煙,把剩下的大半截煙踩在地上,對我說:“想聊就找個地方聊,站在這兒不太合適吧。”
我還沒說什麼,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縱然我心裡還想着你,也不會再對你用強了,你放心。”
我放下心來,卻也不肯帶他再回我的公寓。
在樓下轉了一圈,我把他帶到臨街商鋪的咖啡廳,點了兩杯咖啡以後,我們各自坐下。
咖啡廳裡燈光很暗,外面的路燈也很亮,明明滅滅的光點透過玻璃打在他臉上,他的眼睛裡透出難以言說的落寞。
他盯着外面很久,久到我覺得他不正常了。他這個人,什麼時候也沒在我面前安靜過這麼久。
“我現在知道,你有多討厭我了。”莫雲飛擡頭,對我遙舉了一下杯子說,“一直以來,我都自我感覺良好,以爲你只是在和我耍小性子,鬧脾氣。沒想到,你是來真的。”
我不說話,看着他。我心裡想不明白,他的腦回路是怎麼樣的。我經歷了什麼他知道的,他真的從來沒有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過一次。
如果換位成功,他換成我,現在的他恐怕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想到這些,我心裡是滿滿的失望,不被理解的失望。
他看到我的表情變化,苦笑了一下:“現在,我在你面前有點侷促不安了。我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你才能相信,也不知道說什麼你能理解。原諒,我都不敢想像了。我好像說什麼都是錯,強勢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不敢說話的時候。”
我看出他的難過與不甘,試着讓自己平和一點,對他緩緩開口:“你永遠都是站在你的立場上想,我會怎麼做,我有什麼反應。你真的沒理解過我一天!”
我語氣很重。
莫雲飛一下就怔了,他呆呆的看着我,眼睛裡的憤怒如同濃墨,對我切齒道:“就算是我想的做的,不如你意。但至少你要承認,我曾試着去理解你,去想過你的想法。幾年的感情,你一句話就抹滅了?我被你一下貶低到連一天理解都沒有?”
我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有點嚇住了。
他喝了一大口咖啡,壓制自己的怒氣,最後用平和的聲音和我說:“你以爲奇蹟地產真的那麼好搞,現在多少人盯着我,想分分鐘把我從那個位置上撬下來。那些股東也不併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如果都是一個一個身家清白乾淨,簡單到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在一場收購裡就佔了奇蹟那麼多的股本。我想給你交待,也想把基金公司完完整整的交給你,可是,可能嗎?那麼大一筆錢,如果是老爸生前把一切安排好了,你去適應過的,平穩過度的,你守不守得住尚且兩說。何況,你剛拿到所有權,老爸就去世。你以爲老爸的去世真的和我有關係,或者真的只有其中一個人有關係?如果真的是那樣,需要劉季言用公司和前途去填嗎?”
他問完以後,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悶了,然後擡腿就走。
我怔在當地。
他說的話我有想過,但我沒想過這麼深。劉季言也和我說過,而且劉季言和我談話當中,很重要的一條,他沒說過莫雲飛的不好,也沒說過我的一切都是莫雲飛造成的。
我在咖啡廳坐到他們打烊。在這兩個多小時裡,我想了很多。
從畢業的第一天,我就進入了蘇楚天的公司,雖然做得辛苦,但比起其他同齡人已經要順利得多了。接着,就是藉着劉季言的勢拿到了錢和股份,然後是蘇楚天生病,奇蹟地產內鬥,我在內鬥當中被人當棋子用,得到了公司和股份卻鋃鐺入獄,在裡面待了三年。如果不是劉季言從中周旋,我現在或許還在裡面待着。等待我的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牢獄生活。
想到最後,我一身冷汗,魂不守舍的上了樓。
這一夜,我做的都是惡夢,嚇得冷汗連連,醒來幾次,卻一個夢也記不起來,只記得那種心慌無助和害怕。
我在三點醒過,看着牀頭的小夜燈死活睡不着了,索性拿起手機。這個時候,我想給某個人打個電話,不用指定是誰。但是翻了整個手機通訊錄,我能打過去的,就只有劉季言了。
我猶豫了一下,給他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接,時間長到我都後悔了,就在我要掛斷電話的那一瞬,劉季言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喂,若珊,你怎麼了?”
他在第一時間叫出我的名字,我覺得很心安。
“做惡夢了,睡不着了。”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靠着要枕頭斜躺下去,手機被我打開了免提,他的聲音和呼吸都很清晰,房間裡就像突然多了一個人,我踏實下來。
“你還是來北京吧,不要呆在海市了。”他沒頭沒腦的說。
“爲什麼?”我問。
“因爲那樣,我就可以時時刻刻陪着你,你也不用怕做惡夢了。”劉季言說。
他的聲音不大,如同耳語,我聽得面紅耳熱,心裡如同兔子在跳。
“不行呢,海市一堆的事兒,而且我的大本營在海市。”我說得雖然無奈,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再上揚。
“這個真的是難爲住我了,我去海市不太可能啊,除非等到某個時刻我功成名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劉季言低聲笑道,“做了什麼惡夢,說來我給分析分析。”
我不自主的搖頭:“不記得了,就是很可怕。”
“不管多可怕,以後有我在,都不會再有了,放心,休息一下好好睡覺,明天你一定不會休息,所以睡眠很重要的。”他聲音暖暖的。
我嗯了一聲,不想說話了。
他也沒再多說,過了差不多五分鐘,他問:“你好點兒了沒?要是不行,我現在飛過去?”
“不用了,現在清醒一點,覺得沒那麼可怕了。”我說。
他嗯了一聲,我聽到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問:“你在幹什麼?”
“反正我也睡不着了,起來看看文件。”劉季言說,“對了,我想在北京給你辦一個捐款的晚宴,安排好以後給你發份流程,你過來只管斂財就行了。”
我聽着他說的話,腦子裡想的卻是莫雲飛的話,忽然就開口了:“你幫我減刑到三年,很難辦的吧。”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這個事,他一怔,笑了笑說:“沒什麼難辦的,就是錢嘛,反正我要那麼多的錢也沒用,不如散出去。”
我說不出話來。
他說得越是輕巧,這件事越是難辦。
“怎麼了?”他聽到我不說話,反而有點急了,追問道:“有人和你胡說什麼了吧。這事兒對別人來說難,對我來說挺容易的。”
我打斷了他的話說:“謝謝你。”
他輕輕一笑說:“別想那麼多了,快點睡吧。”
“你和我表白,是不是也是因爲我只有在你身邊纔是安全的。”我沒理會他的話,又說。
他一愣,聲音大了起來:“那個王八蛋在你面前胡扯了什麼,讓你胡思亂想的。這事和你怎麼樣沒關係……不對,和你怎麼樣都有關係……”
他越說越亂,最後說:“別亂想,我和你之間的感情,和任何事都沒關係。”
我心裡微微一定,我要的就是這句話。
可是,劉季言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聽說了什麼,你都要記住,我對你感情是感情,其它是其它,千萬不要混在一起。”
我哦了一聲,他又很耐心的安慰我幾句,最後命令我馬上睡覺。聽了他的話,我倒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睡到八點半才醒,匆忙收拾好以後我拉開了防盜門,誰知一開門就有個人滾到我腳上,他滾倒我身上的同時就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