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裡,所有的新聞發佈會記者都踊躍發言,這一次奇了怪了,劉季言說完差不多十秒居然沒人說話。
我不由擔心的看了他一眼,他緊緊握了握我的手,遞給我一個安心的微笑。
此時有個女記者站了起來問:“劉先生,請問您這一次和阮小姐確認關係和公司下一步的發展有沒有關係?”
這個問題提得很高明,劉季言不帶半分猶豫的說:“你覺得以寶聖地產現在的規模,我還需要聯姻嗎?”
“我來回答吧。”我看着那個女記者,笑了笑說,“你提這個問題,想必是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正在合作一個新項目,而這個新項目的資金是奇蹟地產提供的,對吧?”
女記者點了點頭,我注意到她胸牌上寫的名字是劉小嚴。
“劉記者,這筆資金我們確實借給了寶聖地產,但是我們也拿到了應得了利潤。把所有的感情都加上金錢來衡量,這就是現在媒體的潮流?”我很委婉的把話說難聽了。
寶聖地產資金週轉不靈的消息已經瞞不住了,公司那麼多員工,總有那麼幾個知情的嘴巴大的。
“我和若珊的感情和生意沒有任何關係。”劉季言道,“下一個問題。”
接下來氣氛就熱烈起來了,有人開始問我們會不會結婚,甚至問起是怎麼認識的。問題順利異常,是劉季言的功勞,所有的新聞發佈會都是事先開過會的,沒有人傻乎乎的在自己做一件事時,往裡面扔幾個炸彈。
中間有幾個尖銳的問題也是事先準備好了,以免讓人覺得太假了。
結束以後,我難得覺得很輕鬆。就在我準備和劉季言一起離開時,劉小嚴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她很快的塞給我一張名片說:“我想採訪您一下,能不能和您約個時間。”
“對不起,今天沒時間了。”劉季言替我擋住,同時攏住我往外面走。
“我會給您打電話的,希望能夠和您聊聊,我正在做一個關於女性獨立的話題,感興趣也可以和我聯繫。’她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我捏了捏手心的名片,猶豫一下放進包裡。
在澄清的新聞發佈的同時,那天晚上強行抱我進電梯的趙俊強的最終審判結果出來了,劉季言不失時機的公佈了趙俊強的口供,把張嘉年成功牽扯進來。
我看到一週之內,所有的事都朝對我有利的方向發展,不由鬆了一口氣,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掌握了自己命運的感覺。
張嘉年的反擊也很快,三天以後她把我起訴了,說我故意傷人。我拿到律師的通知以後,手心一下就汗透了。
我怕公檢法部門,是真的怕。
“咱們直接應訴,正當防衛誤傷人和僱兇傷人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別怕。”劉季言扶住我的肩說。
我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律師走後,他才認真的在我面前坐下來:“若珊,這種事你不用怕,沒什麼可怕的,咱們有時間有律師有錢,怕什麼。何況,你確實是正當防衛過程中不小心傷心,她爲情所困,動手打你,主動挑事,你怕什麼!“
他的笑容很溫和,我莫名覺得心裡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再給張嘉年找點材料,這一次讓大家一起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劉季言說。
我一下就踏實了。
像張嘉年這種性格的白富美,從小美到大,從小橫到大,任性枉爲的事未必會少。
我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接到律師函的第二天,我對張嘉年提起起訴。
才從法院回來,蘇楚天的助理就過來喊我去蘇楚天的辦公室。
“什麼事?”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這可是爲難我了,我還真不知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滿心狐疑的推開了蘇楚天辦公室的門,他看到我進來,馬上放下筆,站起來走到窗前,指了指小沙發對我說:“坐下聊吧。”
“爸,什麼事?”我還在笑。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看到蘇楚天的時候笑成了我的條件反射。
“你撤回起訴吧,我和張家達成一致了,他們也主動撤回,你們互不相欠。”蘇楚天說。
他表情很淡定,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
我聽到他的話如同五雷轟頂,心裡剛生出來的小歡喜一下被掐死了。
“爲什麼?”我問。
問完,我才發現自己聲音都是顫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蘇楚天,我胸悶得喘不過氣,眼睛發花,看東西都是重影的。
“很多事說不出爲什麼,張家我們得罪不起,能達成這個協議,我也費了很大力氣。”蘇楚天說,“是爸對不起你,這件事先擱一段時間,以後咱們慢慢算。”
“慢慢算?慢到哪一年?我活着的時候能看到嗎?”我的聲音不由撥高了許多。
蘇楚天有些不滿的瞪了我一眼:“若珊,我最近太寵你了嗎?你怎麼變得這麼不懂事了?”
“我怎麼不懂事了?”我反問,“我差一點被人強了,你怎麼不多過問一句?現在眼看我就要打翻身仗了,你出來讓我算了?我爲什麼要算了?”
“因爲你是我女兒。”蘇楚天一臉無奈的說,“你是我女兒,我不會害你的。現在張家施壓,咱們有幾個外在的項目審批書拿不下來,沒法開工,一天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損失,你說你是出氣重要,還是把錢賺到口袋裡重要?”
“你覺得是錢重要?”我站了起來,身體有點搖晃。
我扶住了一旁的窗子,強迫自己站直了:“在你眼裡,錢最重要,對吧?”
蘇楚天看着我,臉色古怪異常:“若珊,你逼我說這句話的。”
我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逼他說了什麼話。
“如果我沒錢,你們幾個可能這麼順利的回來認我這個爸嗎?”他問。
我耳膜都是疼的,被這幾個詞砸的生疼。
是的,我們一早就應該知道,他知道我們爲什麼回來。
這就像一齣戲,所有人都在說謊,所有人都知道對方在說謊,但所有人都假裝自己沒說謊,然後把戲演下去。
“說得挺好的,那我要是不撤回,你是不是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我問。
我看着蘇楚天,心裡緊張極了。
剛纔我們說的都是氣頭上的話,未必沒有負氣的成分,但這個問題問出去以後,我後悔了。我怕蘇楚天會直接說對,也怕他說不會。如果他說不認我這個女兒,那我心裡所奢望的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如果他說不會,我是不是要給他一個面子,撤回起訴?
蘇楚天抽了一口煙說:“不會,你是我女兒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只不過……”
他一頓。
這一頓,我的心吊到嗓子眼上,心也涼了下去。
“只不過我不會在公衆場合承認你是我女兒,只會在暗地裡承認。”蘇楚天說。
這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原來,我只以爲蘇楚天最大的缺點是花心,現在看來簡直是渣。
原來,我真的沒有錢重要。
“公司不好了,你也不會好。公司好了,你總有機會報這個仇的,何況,”蘇楚天吐了個菸圈說,“你那天確實也沒什麼損失,項宣生及時趕到了。”
“你覺得,這是件小事?”我問。
我的眼睛一疼,眼淚止不住,蘇楚天的眉目我都快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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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蘇楚天站起來,過來拉我的手,我一下躲開,同時厭惡的甩開了他的手。
“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我閉了閉眼睛,想把心裡的難過,眼睛裡的難受逼回去。
“你再想想,如果公司真的被拖垮了,誰也沒好處。做工程的最怕的是誤工期,到時候各個方面都來朝你要違約金,都不是小數目。咱們耽誤一天,就是耽誤一天的錢啊,小祖宗。”蘇楚天還在試圖說服我。
“讓我想想。”我扶住頭。
“好,那你今天先別上班了,回去休息吧。”蘇楚天說,“我讓司機送你。”
“不用,我讓林肅送我吧。”我說。
從蘇楚天的辦公室出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辦公室。
林肅一言不發的開着車,我坐在後座上,看到再轉一個路口就到我住的小區了,我才問:“林肅,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他回頭瞄了我一眼,“別整得這麼嚴肅,我都有點怕怕的。”
他知道我是哭着出來了,但不知道爲什麼事。
“如果你有一個女兒,你女兒被人欺負了,欺負你女兒的流氓給了你一筆鉅款,比如說一個億,讓你把這事就當個屁放了,你會選擇錢,還是會選擇給你女兒出氣。”我說。
林肅想了想說:“錢是挺多的,誰會跟錢過不去啊。”
我心涼了涼,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吧。
“不過,多少錢也買不到我女兒吧,我特麼先乾死他再說錢不錢的事,錢算個屁。”林肅又說。
我心一下就鬆了。
原來,我的三觀是正的。我還以爲自己一直以來是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