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裡,蘇楚天從來沒這樣過。他既便是要求人,也不用這麼直接的方式。甚至更多時候,他會把求人的事做成別人求他的事。
今天,他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叔叔,您喝多了,先休息休息醒醒酒,我找車給您送回雲去。”劉季言看了我一眼說。
“不用,沒喝多,我自己能喝多少我知道。”蘇楚天撥開了劉季言的手,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又轉過頭去。
我知道他這個樣子的原因,甚至心裡很心疼,想把真相說出來,但是一想到我曾經的經歷我就又咽了回去。他花心多情沒錯,可他不該處處留情,處處留情也就罷了,還處處留種。
我咬了咬牙,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劉季言看他不再胡鬧了,把我拉到一旁問我發生了什麼,一臉空白的搖了搖頭。
他無奈之中又給莫雲飛打了電話,不知道莫雲飛在電話裡說了什麼,他迅速掛斷了。
等到包間安靜下來,我發現蘇楚天喝得太多,昏睡過去了。
想了想,他怎麼也算是我老爹,就和劉季言一起,把他擡出了夜總會。
他家裡都是指紋鎖,我和劉季言擡着他的手,把他弄進房間。
家裡常住的阿姨聽到動靜趕了出來,問要不要醒酒湯,劉季言擺了擺手說:“不用了,睡着了,醒了就好了,叫醒又要胡鬧了。”
阿姨看了看劉季言,有點吞吞吐吐的樣子。
“有什麼事?”我擡眉問她。
“莫先生把來把太太接走了。”阿姨說。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謝謝。”
她沒多說,點頭離開了。
我和劉季言一起把蘇楚天放到牀上,然後關好房間的門,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鬆了一口氣。
現在已經是夜裡一點四十了,劉季言好像一點睏意也沒有,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我問:“發生什麼事了?你老爸這種表現簡直跟火星撞地球一樣少見。”
“你自己去打聽,我不相信一個字的風聲都沒聽到。”我小心的看了看房間門說。
劉季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說:“知道一點兒,但我不相信。世上要有這麼巧的事,那也太狗血了。你以爲在演雷雨呢。”
我笑了一下,看着蘇楚天的房門沒說話。
其實剛纔蘇楚天說的是夢話,如果變成現實,我的目標就實現一半了。
“我在這兒沒房間,就在沙發上湊合一晚上守着他,你去客房休息吧,如果你不想走的話。”我對劉季言說。
他見我怎麼也不肯說,沒再追問陪了我一會兒,直接叫阿姨去打開了客房,他休息了。
我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其實客房還有多餘的,只不過我確實不放心蘇楚天一個人醉得不成樣子時獨睡。他怎麼說也五十多的人了,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我睡到半夜,聽到樓下大門打開的聲音,馬上就強撐着清醒過來。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緊接着房間的門被扭開,一旁的落地臺燈啪一聲響了起來,一室的暖光,我擡眼看到了一個人,是莫雲飛。
“咦,你在照顧他?”他大大咧咧的來到我身旁。
“驚訝個屁,你一進門阿姨就和你說了吧,客房裡還住着一個劉季言。”我說。
其實,我特意這麼說,是想讓他說話做事注意一點兒。
莫雲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看了我一會兒才說:“老頭氣成這樣出乎意料,我回去以後左想右想,有點擔心,就回來了。他願意打我一頓出出氣就打吧,發泄一下還能好點兒。”
我白了他一眼。
這話說得好聽,可他滿臉的表情和這番話根本不搭。我正準備揭穿他,他用手指了指裡面的房間。
我馬上打住,莫雲飛也不再說話了。
靜默了一分兒,裡面的房間安靜異常,我倆才又慢慢放鬆下來。
燈光下,莫雲飛的側顏一如少年,我看了一會兒挪不開眼睛。
他不知怎麼的突然開口,聲音緩緩的,輕輕的,生怕驚動什麼似的說:”若珊,我離開以後,你有定期去看心理醫生嗎?”
我馬上坐直了身體點頭嗯了一聲。
“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你在說謊呢。”莫雲飛又說。
我正準備辯駁,他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幾天和那個醫生聯繫了,他說你從來沒有單獨去過。我走以後,你一次都沒去。”
“我沒病,爲什麼要定期去?”我不自主的擡高了聲音。
莫雲飛做了個小聲的手勢對我說:“喝多的人都說自己沒喝多。”
這話像針一下扎得我坐不住了:“你什麼意思,你就是想證明我是個病人?”
“沒有,我是全天下最希望你能好好的那個人,你要相信。”他說。
我不再說話,但胸口開始氣得發脹,呼吸開始難受起來,覺得壓抑得很。
我和莫雲飛守了蘇楚天一夜,他早上起來看到莫雲飛隨手抓了一個花瓶就砸了過來,唬得莫雲飛趕緊躲,還是被砸了個正着。
“滾!”蘇楚天罵道。
我看他醒了,想了想自己此時應該有的姿態,低聲說了句:“爸,你沒事了,我走了。”
對於我的離開,蘇楚天不置可否。他大概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現在他清醒了,應該知道昨天晚上他都幹了什麼事兒。
我和劉季言一起離開了。
在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和我說:“你要不要藉機拿走蘇楚天一半的股份,做爲嫁妝嫁入劉家大門。”
我有點驚訝的看着他:“你對這個動心了?”
“我是替你想,昨天晚上你也說了,如果我把他的話做真就好了。”劉季言笑了笑,“這樣,爲了表示我有所圖,拿到以後我收百分之十當作手續費怎麼樣。”
我心裡一動,急躁起來。
理智告訴我說這個提議不錯,這是我最快達到目的的方法了。可同時,心裡又有一個人在抵制在抗拒,沒有理由的抗拒。
他見我不說話,追問了一句:“怎麼了?下不去手了?”
“其實蘇楚天風評不好,關於女人方面。但是如果真的去打聽他以前的事,你會發現他這個人還是有點真性情的。”
我不想聽,搖了搖頭說:“算了,不說這個了。”
劉季言沉默片刻又說:“說句真的,這件事真是旁觀者清了。”
我看他一眼,想聽他繼續講下去。
“蘇老頭這麼聰明的人,遇到兒女的事還是這麼不淡定。且不說你和莫雲飛有沒有什麼,就算是真有什麼,被他看到了又能怎麼樣?老天會這麼耍人。何況……”劉季言沒繼續說下雲。
“何況什麼?”我追問。
“你相信蘇楚天會無條件相信你們?”劉季言笑了笑,“你要有想法就儘快,說不定下週真相就出來了,到時候你和莫雲飛屁都拿不到。”
他說得我心頭一動。
我在蘇楚天身邊時間不短了,每天都想盡辦法表現,努力做好自己的一切。有時候我有一鍾錯覺,只要我把這種工作的勁兒頭用到別的公司上,也一樣迅速升職。
“再想想,等你答覆。”劉季言停好了車,替我拉開車門。
我一看,居然到公司了。
在電梯口我遇到了幾個公司的人,她們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我知道,昨天的事必定傳了出來。
從小我就被人用看異類的眼神看,對於這種眼光,我習慣了。
到了我的辦公室,我關好門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高跟鞋聲響起,緊接着門一下被推開了,張嘉年穿着一件黑色小腳長褲,一件紅色真絲上衣,拿着一個限量的閃鑽包幾步來到我面前,揚手就給我了一耳光。
“阮若珊,你要不要臉,自己哥哥也勾引。”她聲音很大。
昨天的事出來以後,我想過很多種結局,但唯獨沒想到過第一個來找我麻煩的會是張嘉年。
她比我高,又穿了十釐米的高跟鞋,我在氣勢直先輸了一頭。她一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就打了我一個耳光,我差點摔到,才站起來,她另一隻手也打了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張嘉年,她是下了狠手的。我頭都是昏的,腦袋嗡嗡直響,簡直沒想好還手,她又打了下來。
她逼得緊,我生怕跌到,手四下抓了幾抓,抓到一支鋼筆,想都沒想條件反射的朝她紮了過去。
她一聲啊,然後手停了一下。
我這纔有機會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站我就傻眼了,張嘉年捂着肚子慢慢蹲到地上,她的紅襯衫上有液體滲了出來。我看到滲出液體的地方正扎着我的鋼筆。
——這是血,我扎的!
林肅從外面衝了進來問:“阮總,您沒事吧。”
話音一落,他就看到了張嘉年的傷,然後看到了一臉懵逼的我,抓起電話先報了120,說有人受傷,需要急救。
等到電話掛了,我才慌忙去扶住張嘉年。
對於這種傷口我完全沒有處理概念,也不知道此時要幹什麼,只扶着她在地板上坐了下去。
張嘉年的眼睛能噴出血,恨恨的瞪着我說:“阮若珊,這一次,我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