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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同生共死

269 同生共死

怯然進門來,丈夫還是老樣子躺在牀上,此刻倒也沒有往日的煩躁,見了妻子便說:“母妃有沒有爲難你?”

秋景柔垂首低聲道:“殿下多慮了,母妃一貫待我如親生女兒。”

項灃嘆息:“你若是真心話也罷了,實則不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若受委屈便是我的不是,我並不願虧待你。母妃若有爲難你的地方,本該是我來護着你,可你若不說,我如何知道。”

秋景柔點頭,又搖頭,努力地溫柔一笑:“殿下,我沒事,母妃待我很好。”

見妻子這般,項灃也就不再追問,繼而平平淡淡地,絲毫沒有因爲自己將兩個侍女收了房,而對妻子有深重的愧疚,道是:“那二人的事,母妃說過陣子再說,你我自己明白,悄悄留在屋子裡就好了。”

這是秋景柔所願,她自然不會表現出任何不甘心,順從地應着:“我會安排,請殿下放心。”

二皇子輕咳了一聲:“她們終究是奴才,比不得你的。”

秋景柔擡眸看向丈夫,她不在乎,當真不在乎。

項灃又道:“父皇與皇后即將回京,我這副樣子實在是不願見他們,你去應付吧,謹慎些說話。再者……”他頓了頓,眼神中透出複雜的情緒,擱在被子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頭,最終砸了一拳才道,“母妃和皇后的事,由着她自己去,你別摻和在裡頭,憑你應付不來,不要越幫越忙。”

皇子妃在丈夫面前,什麼都是“是”,這件事自然也是,可她心裡卻暗暗地希望皇后能霸氣地將淑貴妃趕走,永遠也別讓她回來。

如此說了半天,都是項灃在吩咐妻子什麼,似乎是覺得太過霸道,便問道:“你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的,你整天在家裡守着我是不是很悶,也該出去走走,皇室親眷裡有的是說話的人可你陪你解悶。”

秋景柔怔了怔,心裡顫顫的,可話已經“勇敢”地到嘴邊了:“因爲怕殿下覺得不合適,就算是哥哥也是男子,我一直很小心。但孃家統共剩下哥哥一人,他孤零零一個,殿下若是允許,可否讓我時不時去哥哥家裡爲他料理一些事。自然將來哥哥娶妻成家,我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去吧,這點小事,你不是對我說過很多次,別再問我了。”項灃不以爲然,反嘆道,“這樣的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秋景柔溫婉地笑着:“殿下點頭,我就更安心了。”

二皇子慵懶地說:“母妃已經回去了,你不必殿下殿下地喊我,家裡還是少些規矩才自在。”

秋景柔剛要福身稱是,看着丈夫的神情,只能勉強地莞爾一笑,算是答應了。而她心裡本也有高興的事,如今得到了丈夫的允許,她可以更多地去哥哥家裡,可以時常見到她想見的那個人,她彷徨孤寂的心有了安放之處。

很快,日落西山,淑貴妃早已回到宮中,正在安樂宮沐浴洗漱。每每這個空檔,三皇子都會偷偷跑來見心上人,知道春雨被帶去哥哥家中,他擔心了好半天,這會兒見人全須全尾地歸來,才鬆口氣道:“你是有身孕的人,母妃她做什麼帶你四處走。”

夏春雨含笑搖頭,以她的容顏,這般嬌滴滴模樣真真勾人心魂,見四下無人,更主動伏在項浩的肩頭:“殿下放心,我好得很,孩子也好得很。侍奉貴妃娘娘,本就是我的責任,將來若是能名正言順地和殿下在一起,我更要好好伺候娘娘的。”

尚不足弱冠之齡,但自以爲頂天立地的皇子,實則有的不過是年少魯莽和衝動,自然是捨不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委屈,他道:“有宮女嬤嬤,要你做什麼,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再也沒有人來爲難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有殿下這句話,我就什麼都好了。”夏春雨坐起身,見項浩額頭上有汗水,便拿帕子小心擦拭,溫柔地說,“天氣漸漸炎熱,殿下最怕熱,可要小心別中暑了。”

項浩最愛她這份溫柔體貼,心滿意足地應着:“你放心,我若出了什麼事,誰來護你周全。”

夏春雨眼眉彎彎,但很快笑容淡去,她抓着皇子的手,正經地說:“書房的修繕即將竣工,到時候殿下還是好好兒地回書房去,不然您荒廢了學業,旁人會道奴婢是紅顏禍水。”

項浩眉頭緊蹙,冷冷地轉過臉去,像是要讓春雨明白自己的冷漠不是因爲他,而他悲傷地說:“從懂事起,就一直在那間屋子裡,老天開眼把橫樑砸下來了,雖說皇后待我和哥哥極好,可終究不是親生母親,那種微妙的差別旁人是不懂的。皇后和母妃的事,我是不想管的,還因爲皇后待我好,我對她沒有任何怨懟不滿,但這也是兩回事,我心裡還是空的,每天都在書房裡憋得喘不過氣。直到……遇見你,春雨,是你讓我有勇氣衝破這層束縛,若不是父皇把我抓回來,我當真有決心帶着你遠走他鄉。”

夏春雨忙上前抱住了皇子:“有我在你身邊,往後心裡不會再空蕩蕩的了。”

項浩也抓着她的手:“要麼同生要麼共死,我……”

話音未落,門前哐噹一聲巨響,兩人俱是一驚,那替三皇子望風的小太監被摔在地上,淑貴妃威然赫赫地走進來,面上的紅暈,當是沐浴後的血色,只是此刻合着眼中盛怒的氣息,叫人看着心顫。

“同生?共死?”淑貴妃冰冷地念出這四個字,一把揪過夏春雨的衣襟,揚手一個巴掌要劈下來。

可掌風呼嘯的一瞬,夏春雨又被拽開,兒子的臉擋了上來,他毫不畏懼地瞪着自己的母親,看到淑貴妃的手頓在半空,他冷然蔑視:“母妃,這話說我說的,要打也該是打我。”

淑貴妃氣得渾身顫抖,但巴掌卻是怎麼也打不下去,她從沒教過這個兒子什麼,也就沒資格管他。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兒子被秋珉兒搶走,又被這個卑微的宮女搶走。

只見夏春雨跪在了三皇子腳下,苦勸道:“殿下,您不能爲了奴婢忤逆娘娘。”

“真是天大的笑話……”淑貴妃胸口堵得慌,怕是用力就能咳出一口血來,她剋制着衝頭的怒火,咬牙切齒地說,“走吧,帶着你的心上人走吧,夏春雨不必在跟在我身邊了,你帶走。”

三皇子一怔,待想明白母親什麼意思,立刻從地上拽起春雨,連再確認一次的話也不說,朝母親彎腰以示感激,拉着人一眨眼就從這屋子裡消失了。

爾珍在邊上已是肝腸寸斷,待三皇子一走就上前攙扶貴妃,上了年紀的人如何經得起這樣的打擊,她倒在爾珍懷裡,被攙扶着坐到一旁,淑貴妃緊緊捂着心口道:“廢了,這孩子廢了。”

那一天,宮裡人很快就傳說,淑貴妃終於把夏春雨還給了三皇子,彼時琴兒帶着弟弟在長壽宮裡陪皇祖母用膳,太后只是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之後繼續心情愉悅地給孫兒們佈菜,盼着他們多吃些長得健壯些。

琴兒知道,皇祖母今天很高興,因爲雲哥哥帶着姐姐出門去了.皇祖母大抵做夢也盼着那兩個孩子能好,終於有這麼一天,不怪她時時刻刻把笑容掛在臉上。

用過晚膳,陪祖母散步消食,直到天色漆黑,姐弟倆纔回涵元殿,弟弟誇讚姐姐道:“這麼沉悶的事,姐姐卻天天都陪着皇祖母,再沒有像姐姐這麼好心性的人。項元那樣的,就算了吧。”

二公主噗嗤一笑,在弟弟腦袋上一拍:“敢連名帶姓地喊大姐,你是皮癢了?”

說笑着,回到涵元殿姐弟倆才散了,然而四皇子再出房門,想去看看襁褓裡的弟弟時,卻見姐姐還穿着方纔的衣裳,站在她自己的房門前發呆,目光悠遠而渙散地看着夜空,嬌弱的身上,籠罩着淡淡的悲傷。

項潤站着看了會兒,不自覺地走了過來,問道:“姐姐在想什麼?”

琴兒像是被看穿心事,一下子就臉紅了,支支吾吾許久才吐出一句:“月色多美呀,姐姐看迷了。”

然而小小年紀的弟弟,卻像大人一般負手嘆息:“這些日子,你們人人都有心事,時不時就發呆,大姐二姐都是,連清雅也是。雖然不該我說這樣的話,可是你們若叫母后看見,就不是一句月色真美能敷衍過去的了。”

項琴嗔道:“你的話也多,仔細父皇回來問你功課,趕緊唸書去。”但說完又勸,“夜深了,別念了,看壞了眼睛。”

弟弟一笑,明亮的眼眸裡透出不合乎年齡的成熟,淡定地問姐姐:“二姐有心上人了吧,三哥那會兒惦記着放不下,也是和您一樣的神情氣息。”

“你越發沒規矩了。”項琴沒法子,爲了掩飾自己的內心,只能擺出姐姐的氣勢命令弟弟,“趕緊回房去,不聽話嗎?”

項潤沒出聲,轉身走了,可走了幾步又折回來,看着驚愕彷徨的二姐道:“這個世界大得很,姐姐也該出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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