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只覺得耳邊一熱，暖烘烘的氣息伴着淺淡梅花香撲面而來，因爲過於緊張，他甚至沒感覺出Alpha信息素該有的攻擊性。
岑月見他表情不對，身上隱隱散發出淡淡的冷香，也反應過來，下意識後退幾步，有些尷尬道：“這裡人多，先找個地方歇下。”
正午的時候人都在找地方吃飯，咖啡廳的人並不是很多，岑月剛推開門，回頭看了一眼，本想看他有沒有跟上，卻在看到他依舊泛紅的臉時全都嚥了回去。
完蛋，看上去好像是被她發情期中的Omega信息素影響了。
林煦卻以爲是自己的心思暴露無遺，不知道岑月怎麼想的，臉上表情平靜無波，心裡的彈幕卻如斷崖瀑布一般瘋狂傾瀉，簡直慌得一批。
而岑月以爲是自己一時疏忽沒有收好信息素影響到了林煦，發情期的Omega對Alpha的影響力有多大自然不用說，因爲她一次失誤害林煦失控實在不應該。
兩人都沉默下來，找了個椅子坐下，相對無言，都認爲自己做了錯事，各有各的心虛。
半響，岑月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我下次會注意。”
林煦懵了一下，有些沒明白她的意思：“啊？”
岑月沒注意到他滿腦袋的黑人問號，又剛好想到以後岑陽上課的問題，想提前打個招呼，便道：“後天下午和以後幾周的課，可以麻煩岑陽去你家上嗎？我有些不方便。”
想着太過麻煩人家，她話也說的客氣，林煦卻以爲岑月是想與他劃清界限，甚至都分不清是震驚還是難過，腦袋上冒出三個大寫加粗的黑人問號：“爲、爲什麼！？”
岑月一時有些爲難，發情期的事，她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是看林煦這臉紅的架勢，怕他知道後原地蒸發，於是含糊道：“我自己身體方面有些問題，抱歉麻煩你了。”
林煦沉默片刻，突然問：“你是不想理我了嗎？你生氣了嗎？”
這話將他酸的牙疼，又覺得心裡晃的厲害，彷彿是幼年盪鞦韆時從高處蕩下來那刻慌亂又興奮的感覺，又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
岑月懵了一下：“什麼？”
他們的位置靠窗，初冬的天氣難得陽光明媚，暖陽透過玻璃折射出明亮的光，竟有些刺眼。
林煦無意識咬着吸管，放涼了的檸檬汁微微有些發苦，他嘴裡滿是又酸又苦的味道，艱難道：“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冒犯你，真的……”
被同性Alpha喜歡是什麼樣的體驗？
也許她不會在意，不會覺得有什麼，但她的信息素會排斥會厭惡，長年累月，就會形成條件反射的生理性排斥。這都是常識，信息素有時會壓過感情理智，這還真是讓人絕望。
岑月這下是真的懵了，她想了半天覺得可能還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於是溫聲道：“我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說明白一些嗎？我們是朋友，沒那麼多避諱，你有什麼想法，對我有什麼意見，都可以說出來。”
岑月不愛交際，親情緣又薄，對每一個親近的人都極爲珍惜，情緒起伏也不大，能讓她動怒的事極少，在別人眼裡天大的事，於她而言不過煩心片刻，不會在意太久。
林煦頓了頓，擡頭默默地看着她。
都可以……說出來？
也許是那天的陽光迷了眼，溫度蒸騰掉腦子裡所有理智，又或許是岑月的聲音過於溫柔，彷彿帶着那麼點蠱惑意味——
他鬼使神差的，顫抖着，說：“我說我……我……”
可惜話說一半，不知從哪偷來的膽子被名叫恐懼的小針一戳，裝着勇氣的氣球只膨脹到一半就被戳了個洞，瞬間漏成了破散的殘骸。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好不容易將所有話都咽回去，眼眶卻先紅了。
岑月看着他的樣子，敏銳的察覺到什麼，表情僵了一下，卻是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可到底知道了什麼，她也沒弄明白。
這世上大概沒有能完全掩藏於黑暗之下的心事，只是缺了那麼點細心。
岑月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本該是看不懂的。但她在那一刻彷彿想起了幼時，岑星賊兮兮地湊到她身邊，說的話被壓成暖融融的氣音打在耳垂上。
她說：“阿月，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想帶來給你看看。”語畢又裝出嚴厲的樣子，說：“不許告訴爸媽！”
那時岑星眼裡的光，又出現在林煦的眼中，就在此時此刻，漸漸淡了下去。
兩人視線一對，好像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又好像沒有明白。
岑月垂下眸，不敢去看：“回家吧，不早了，你下午還有課。”
她正要起身去付款，就聽身後林煦急急忙忙道：“等等！不、不是的！”
嗓音都有些沙啞。
岑月抿了抿脣，溫和而又堅定道：“阿煦，不要再說了。”
然而林煦卻彷彿沒有聽進去，固執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會收好信息素，我以前從來沒有過，我想說我喜歡你，本來好好的，你湊太近了。”
說着說着林煦突然覺得有點猥瑣，趕忙剎了車：“我平時信息素收的很穩的，從來沒有漏過，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我腦子進水了！對不起！”
岑月：“……”
見岑月表情僵硬，林煦還以爲她不信，又略帶得意道：“我的信息素掌控是祖傳的強，當時素質考試只有我和白瀟那個性冷淡將近滿分。”
他不知是防止尷尬想轉移話題，還是真的腦回路清奇跑了題，臉上滿是“誇我誇我”的驕傲自豪。
岑月默默聽着，低着頭不說話。
她的注意力沒那麼容易跑，滿心都在林煦那個輕飄飄的，很快就溜過去生怕被逮住的“喜歡你”。
她比誰都要明白，林煦這個年紀有多容易喜歡一個人。
或許只是不經意間的第一次觸碰，陽光下的一個微笑，又或許是某個時刻的一個對視。
那是最真摯，最熱烈，也是最義無反顧的感情。
可那不是愛，那不能代表什麼。
她回過頭，認真道：“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了嗎？”
她覺得還是自己的問題，不是也要攬過來。
岑月輕聲道：“如果是真的，那謝謝你呀，這是我的榮幸。只是你這個年紀，很容易分不清好感和喜歡的區別……喜歡是一件很嚴肅的事，需要認真對待，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林煦愣了一下，一瞬間彷彿在冰天雪地中被人潑了一盆涼水，冷的刺骨。
他有些尷尬的笑，目光亂飄，視線卻漸漸模糊了些：“那我……我先回去想想。”
岑月回過頭看他，頓了頓，道：“我送你回學校吧。”
這種事，她越是迴避林煦就越放不下，倒不如自然些。說到底，林煦並沒有做錯什麼。
林煦胡亂應了一聲，在桌子上順手抓了東西想走，拿到手裡才反應過來那是咖啡廳的杯子，訕訕放了回去。
他魂不守舍，大白天的猶如行走的喪屍，下車後慢悠悠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岑月，目送着她的車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林煦突然被人一巴掌拍醒，回頭一看，白瀟正眉頭緊蹙，冷眼打量着他：“吃錯藥了嗎杵路上，想碰瓷？”
林煦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收起了所有情緒，懶洋洋道：“對啊，不想學習了，咱浪去吧，我碰瓷養你們。”
白瀟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上去了，不屑道：“用不着您老人家的賣身錢，而且碰瓷違法，你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我還有課，先走了。”
林煦愣了一下：“你專程來接我的？”
白瀟應了一聲：“你姐說她有事找你，給你打電話你不接，就給我打過來，剛好我下樓有事，就順便來校門口看看。她讓我轉告你，你爸和你小爸下週一路過這，順便來看看你，讓你準備一下，把你的豬窩收拾乾淨。”
林煦的Omega父親晏清是個標準的霸道總裁，性格有些自我，眼裡揉不得沙子。他在本地有一套Alpha父親送的房子，只是他平時不是住晏凌家就是住宿舍，並不常去，也不太喜歡請鐘點工打掃，幾個月不住的情況下環境可想而知。
晏清要是看到他家積了幾個月的灰，怕是得當場買機票離開。
他心不在焉，略帶敷衍的點頭道：“行，我記住了，你上課去吧。”
白瀟把話帶到，也懶得管林煦有沒有聽進去，轉身就想走。還沒走幾步，正巧一陣風自背後吹過來，有淺淡清冷的梅花香夾雜其中。
他下意識回頭，停住腳步仔細辨認香味的來源。
見他突然停下，臉上表情怔忪，林煦愣了一下，問：“怎麼了？還有別的事嗎？”
白瀟聞言看了他一眼，表情古怪道：“你身上哪來的發情期Omega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