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言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蘇然的話就接二連三地傳到他的耳朵裡:“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這不是衝動, 而是想了一個早上的結果, ”蘇然的手指漸漸收緊, 緊緊地將紀景言的手掌握在手心中:“我想了很多, 也想了很久。你說你害怕兩個男人不會有未來, 那麼我就給你一個你想要的未來。”
紀景言站在他身後,眼眶酸脹得有些難受。他緩緩抱住蘇然精瘦的腰,在他的耳邊輕聲說着:“蘇然, 你知道嗎?這是我聽到的最動聽的情話。”
蘇然握住紀景言放在自己身前的手,聲音柔和, 帶着對未來的無限期望:“等咱們大學畢業之後就結婚, 你想說什麼我都會說給你聽。”
紀景言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他也很希望畢業之後就會有他在身邊,每天早上會在他的懷中醒來, 聽見對方跟自己道一句早安,然後吃着他做出的奇怪味道的飯。就像自己的父母那樣,平淡而又甜蜜地生活着每一天。
可是紀景言的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夢想。他們可以不顧社會的輿論, 不顧社會的壓力義無反顧地走到一起。可是, 蘇然的父母只有他這一個兒子, 他們是不會允許自己唯一的兒子和男人在一起。還有更大的阻力, 是來源於自己的媽媽, 因爲自己是她未來所有的依靠。他已經失去了唯一的爸爸,所以他想讓自己的媽媽過上幸福的生活, 盡享天倫之樂,而不是走到哪裡都會因爲自己是同性戀而飽受同情。
紀景言知道,即使蘇然有信心要和他攜手並進,他也會因爲自己的懦弱而選擇放棄。因爲他不看到別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不想看見母親失望的眼神,也不想因爲選擇了自己所愛而傷害了所有愛自己的人。
紀景言斟酌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蘇然,你說你想給我一個未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的未來?”
紀景言感受到蘇然的身子一僵,他緩緩從蘇然的手掌裡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說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我想要的未來並不重要,我只要我的未來裡有你,這比什麼都重要。”
紀景言清澈的眸子裡只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這雙漂亮的眸子裡此刻只有自己一個人,心中漸漸涌起一股滿足感:“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不只只是簡單地同居關係,也不是因爲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而將咱們兩個人的戀情埋藏在地下不見天日。我想得到全世界的祝福,我想讓我身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蘇然停了一會兒,接着說道:“還有,我不是GAY,我不喜歡男人,看見別的男人親吻我也會覺得噁心,但是隻有和你不是這樣,因爲你在我的眼裡是不一樣的。”
紀景言能看見蘇然說起自己時眼中興奮的光,就像是在提及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他的一字一句都輕易戳中自己內心最柔軟的角落,讓自己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蘇然看見紀景言的沉默,深呼吸一口氣又接着說道:“所以我想試試,看看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未來那麼長,將來那麼遠,所以我想跟你一起走,這樣我纔不會再孤獨。
紀景言眼眶有些溼潤,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人這麼深情地說起過自己,帶着滿腔的愛,一字一句地說着想要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未來。
紀景言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地組織好腦海中凌亂的詞彙:“蘇然,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紀景言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將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給我一年的時間好嗎?畢竟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如果一年之後的咱倆還是像今天這樣,無所畏懼,那麼我就和你一起出櫃,無論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咱倆都一起面對。”
蘇然看着紀景言微紅的眼眶,輕輕地將他攬到自己懷裡,沉默良久才應了一聲:“嗯,我等你。”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會等你。
希望未來的我們,可以銘記此刻的勇敢和無畏,畢竟我們,都曾經無所畏懼地愛過。
宿醉之後的感覺很不好,顧安遠揉着腦袋費勁地起身,腦袋裡渾濁一片,耳洞裡也嗡嗡作響。他用力地搖了搖頭,轉頭間,就看見了地上支離破碎的相框。
顧安遠一愣,隨即走下牀,看着破碎的玻璃片下慕言陽光燦爛的笑臉,心裡是一片狐疑。
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他是一片空白的,大腦在遇見程浩然之後就開始斷片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相框又會爲什麼摔到地上,他統統不知道。可是在他努力回想的時候,腦海裡驀然閃過在廁所親吻時,自己口中一遍又一遍低聲呢喃的名字。
慕言。
顧安遠不記得事情的起因,但是他記得在洗手間裡難忘的激情,那種自從慕言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體會到的激情。
想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給蘇然打了一個電話,問問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和誰在一起,和自己在洗手間裡纏綿悱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程浩然他失眠了,還是因爲一個男人。直到凌晨在迷迷糊糊地入睡,早上天沒亮就又醒了,滿腦袋都是顧安遠。
程浩然用力地搖了搖頭,他很費解,自己一個大老爺們,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矯情,因爲一個男人又是失眠又是煩心的。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這樣。
下牀拉開窗簾,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帶着醉人的暖意,帶着新的一天的美好的開始。
嗯,就這樣,忘記他吧!
剛下定好決心,手機就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程浩然走到牀邊低頭一看,渾身一震。
手機上“顧安遠”幾個大字不停地挑戰着他的心理極限。
程浩然深呼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按下了接聽鍵,顧安遠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淡淡傳來:“醒了?”
放屁!沒醒怎麼可能會接你的電話!
當然,程浩然只是在心裡默默地想了想,嘴裡還是十分沒出息地弱弱地應了一聲:“嗯,剛醒。”
顧安遠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歉意,可能因爲平時在自己面前飛揚跋扈慣了,聽他道歉帶着一種詭異的違和感:“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所以……可能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現在開始拉開距離了。按理來說自己應該順着顧安遠的話接下去,告訴他自己根本不在意,叫他不要放在心上。可是就這簡單的幾句話對於程浩然來說,卻這麼的困難。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不讓他吐不出半個字。
那隻無形的手,就是他埋藏在心底的,對顧安遠的愛戀。
他不想讓顧安遠和他保持距離,他也不想讓顧安遠忘記他,他想讓顧安遠知道……自己喜歡他。
就在程浩然心中預料的那樣,接下來顧安遠的語氣中略帶疏離:“接下來的日子裡,咱們還是少聯繫吧,畢竟彼此執着下去,對誰都不好。”
這句話就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了程浩然的心房。他的身形一晃,抓着牀頭才勉強站穩了身子。
程浩然深呼吸一口氣,裝作風輕雲淡的樣子說着:“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準備再聯繫你了,也是想和你好聚好散來着,但是,”程浩然話音一轉,接着說道:“反正以後也見不到面了。能不能告訴我,放在你牀頭的照片是誰?”
是的,終究他還是不甘心,最後他還是在介意。
程浩然突然的問話讓顧安遠一愣,他垂頭看向手中的照片,緩緩撫摸上他上揚的嘴角。指尖一點點勾勒出他的輪廓,帶着濃濃的愛與眷戀。
“他是我的愛人。”
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愛人。
慕言,對不起,直到你離開我之後,我才能給你這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電話那邊靜默了半晌,接着便剩下了一片忙音。
顧安遠放下手機,腦海裡一幕幕閃過他和程浩然的相識相知,然後到現在的無法挽回。顧安遠認爲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選擇和男人在一起的孤獨與無助。
慕言握着他的手,眼神裡的空虛和氧氣瓶中脆弱的呼吸聲,是顧安遠時隔一年之久,還是不願想起的噩夢。
一個終生都不願回憶起的噩夢。
程浩然握着手機,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悲傷。
他一直都知道,顧安遠的心是銅牆鐵壁,任憑他怎樣努力,都無法真正地走進他的內心。但是他不甘心還有一個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開始好奇,好奇他所不知道的顧安遠的過去,好奇顧安遠口中的“他的愛人”,究竟是誰。
程浩然想了片刻,拿起手機,電話接通之後言簡意賅地問道:“你認識顧安遠吧?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打聽打聽他。”
兩人如約地到了一家咖啡廳,對面坐的是程浩然小時候的鄰居丁巖,是顧安遠的初高中同學,雖然說關係不太熟,但是顧安遠的一些事情,丁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丁巖剛到咖啡廳,程浩然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知道顧安遠身邊有什麼好朋友嗎?就是關係特別好的那種。”
丁巖被程浩然火急火燎的問話嚇了一跳,在程浩然不停地催促下,抿了一口咖啡才緩緩說道:“好朋友不知道,但是好基友確實是有一個,叫沈慕言。”
程浩然皺了皺眉頭,細細咀嚼着這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名字:“沈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