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成文此話一出,滿場譁然。
“這小子在說些什麼?”陳子楚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他是個等階五的修行者,要等階六和他籤生死狀,也太扯了吧?”
要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趙光震驚的則是賀蘭成文提到了命令,能對賀蘭成文下命令的只有賀蘭家家主,也就是賀蘭承的父親,賀蘭家都敗落成那樣了,居然明令自家子弟去殺一國公主?
賀蘭成文還在大庭廣衆下把這命令說出口了。
趙光在北魏的時候盡聽這位賀蘭家養子多麼多麼天賦異稟了,現在看來……
這人莫不是個棒槌吧?
像是在響應趙光的話,石臺中央的嬴抱月完全沒有性命被人盯上的危機感,聞言只是意外地看着賀蘭成文,“沒關係嗎?大庭廣衆下把這種事直接說出來?”
“沒關係,”賀蘭成文淡淡道,“我命比草芥,至於這種命令,信的人自然會信,不信的人自然不信。”
說得那麼繞口,實則是因爲他是養子,根本不在誅九族的範圍內,就算做錯什麼也不會波及賀蘭家吧。
嬴抱月心中腹誹。
好用的時候就用,不好用的時候就捨棄。
所謂的世家養子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
十幾年了,北魏世家的做事風格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我姑且問一下,”嬴抱月道,“我如果不籤,你回去後會怎樣?”
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心情關係他這個敵人的處境,賀蘭成文意外但面上不顯,“大概會被抽上幾百鞭吧。”
他姑且已經升入神舞境了,死是死不了的。
在沒有升入神舞境前,因爲時刻有新的孤兒能替代他,他真是日日徘徊於生死之間。
“這樣啊,”嬴抱月托腮沉思了一下,“你真想籤那就籤吧?”
“啥?”桂花樹下的少年們目瞪口呆,連姬嘉樹都瞪大了眼睛。
“和一個等階五籤生死狀,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陳子楚衝口而出,險些沒說出嬴抱月腦子沒問題吧?
賀蘭成文雙眼也微微睜大。
他忽然想起中階大典開始前,他在北寒閣和他那位尊貴的弟弟站在北寒閣所臨的山崖之間的對話。
“承弟,沒想到你居然會輸給一個女人。”
“這和男女沒關係,”賀蘭承於懸崖邊苦笑着轉身看着他,“你見到就知道了,她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是個什麼模樣,賀蘭成文原本不太明白,現在似乎明白了一點。
“籤是可以籤,但我和你籤這種東西有什麼意義麼?”語出驚人後,嬴抱月淡淡問道。
賀蘭成文微微蹙眉,“如果我失手殺了你,至少不會有人會找賀蘭家麻煩,不會有人追殺於我。”
“不籤的話就會有人追殺你麼?”嬴抱月淡淡道,“你敢這麼和我說話,不就是看我是個沒孃家撐腰的公主,前秦不一定會因爲我對上北寒閣麼?”
賀蘭成文有一瞬間的語塞。
“話不是這麼說,”他收斂心神瞥了一眼臺下,“至少如果我今天殺了你,春華君大概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吧。”
臺下忽然被提到的姬嘉樹愣了愣。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算我簽了生死狀,他就不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了?”嬴抱月反問。
賀蘭成文徹底僵住,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被提到未婚夫臉上卻沒有絲毫羞赧的女子。
他好像有點明白賀蘭承當初無奈的表情來自何處。
“成文這傢伙,”北魏人聚集的樹下,賀蘭承的臉愁苦地皺成一團,“我明明警告過他別整那些小手段。”
賀蘭成文並非真的想和嬴抱月籤生死狀,因爲以常理論,境界低的修行者不可能答應,他原本只是想通過這種行爲向嬴抱月施加心理壓力。
他不僅要勝她,還要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以最好的效果勝她。
結果光言辭上就被反殺了。
“這麼說,也是,”賀蘭成文乾巴巴地道,“那不籤也……”
“籤吧,”嬴抱月笑道,“我也不想被賀蘭家這種忘恩負義的家族追殺,你是等階五,如果被殺了,也怪不得我,還是簽了吧。”
臺上臺下安靜了一瞬。
賀蘭成文有些呆滯,她怎麼就覺得她能殺了他?
等等,這不重要。
“忘恩負義是怎麼回事?”他喝道。
這女子在大庭廣衆下如此斷定,等於在損害賀蘭家的名聲,而老家主最好面子,不然也不會在聽說嫡子迷戀一前秦女子丟了初階大典的位次後勃然大怒,要他這個養子直接下殺手。
“你不知道嗎?”嬴抱月淡淡一笑,“我在初階大典醫毒戰中曾救過賀蘭家公子的性命,賀蘭家對你下此命令,可不就是忘恩負義。”
那位賀蘭家家主的心路歷程她也不是很難猜不到,不過是家族敗落了所有希望都寄託在自己兒子身上,結果那個兒子卻在初階大典中名次不佳,這是因爲什麼?
肯定是因爲別人!
自己兒子肯定是沒錯的,一定受到了身邊人的迷惑,什麼人?有個女人和我兒子有接觸?那一定是那個女人!
“救過性命,這……”賀蘭成文原本不擅言辭,聞言只覺事情的發展和他預想的不一樣,有些張口結舌,“我……”
“好了,要籤就籤不籤拉倒,”嬴抱月手摸上劍柄,淡淡開口,“別那麼多廢話了,再廢話下去香都要燒完了。”
“賀蘭家主真想爲他親兒子的戰敗找個負責人,讓他去找北魏聖女,”嬴抱月拔劍出鞘,“你到底打不打?”
臺下的許冰清聞言簡直出離憤怒,“她說些什麼?我和賀蘭承有什麼關係?她……”
賀蘭承蜷縮在拓跋尋輪椅邊,只想挖個坑將自己埋起來。
他已經快社會性死亡了。
臺上的賀蘭成文則直面了心靈衝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敢和等階五說話的等階六,被嬴抱月手中的長劍激起了血性,他也猛地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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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冷若冰霜,執劍淡淡開口。
“在下只是不希望前秦公主敗得太難看,所以才……”
但這一次,嬴抱月沒讓他把廢話說完。
一道曲折的劍光劃過石臺,將賀蘭成文的表情凝聚在不可思議和愕然中。
“霜花十四劍?”
這是短短的一瞬間,但他十幾年的修行生涯受到了致命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