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映襯着臺下修行者震驚的眉眼。
“這西戎人居然不用劍?”
“這麼正式的場合居然用短槍這種雜兵,他是瘋了嗎?”
嬴抱月也有些驚訝,西戎人的確用劍的不多,和北魏修行者一樣,一般多使用適合馬上作戰的彎刀,而赫連晏是其中一朵奇葩,他既會用彎刀也會用劍,之前在中階大典的開幕儀式大朝會上和許冰清對戰的時候他用的就是劍。
既然會用劍,在真劍對戰的時候自然是用劍,誰會選擇短槍這樣的兵器?
要知道修行者用劍並非只是附庸風雅,而是這世上的頂尖武學都是劍譜,不用劍就註定很多劍法使不了。槍譜少而平庸,一般只是爲軍隊中的小兵編制,因爲學劍需要十幾年的底子,但槍、矛、戟這樣的兵器很適合普通百姓短時間內上手,殺傷力也大。
但前提是足夠長。
看着赫連晏提起那柄只有半人高的短槍走到盧玄齡面前,臺下懂行的修行者都皺緊了眉頭。
一寸短一寸險。
槍這種兵器在軍隊中長劍,但一般的制式長槍至少長十尺,超過成年男子兩三個頭,而槍頭則至少長十寸,超過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確保能一槍將敵人扎穿。
但赫連晏手中所提的這把短槍只有半人高,槍頭更像是特製的,四寸左右,只有人半個手掌大。
這要是在軍中,造出這樣的短槍,軍需官估計都要吃軍法。
“這西戎人到底想幹什麼?這小短槍是小孩兒的玩具吧?能頂什麼用?”
臺下有不少修行者看着這一幕哈哈大笑起來。
姬嘉樹等人雖然不至於嘲笑,但也不懂赫連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用不了劍法,這槍還沒什麼殺傷力,他能幹什麼?是想認輸嗎?
“難道西戎有什麼絕世槍法傳世?”趙光走到李稷身邊,小聲問道。
李稷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使槍。”
嬴抱月在一邊也聽見了李稷的話,她聞言眸光微沉,李稷沒有見過,那意味着赫連晏從未用槍對付過李稷,以李稷的實力不可能調動不出赫連晏壓箱底的手段,況且她上輩子也沒聽說過西戎有什麼用槍的高手,那赫連晏爲什麼會選擇在面對范陽盧氏的子弟時用槍?
這時,就在底下百姓的嗡嗡聲中,開場的鐘聲響了,赫連晏和盧玄齡面對面而立。
盧玄齡緩緩拔出了腰邊的長劍,姿勢優美地如同一幅山水畫卷。
一縷朝陽正好落在他的臉上和劍上,光芒四射。
他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傳承數百年世家大族的子孫都不可能難看,畢竟世家選媳的標準中容貌就是很重要的一環,一代代這麼基因改造下來,傳承時間越長子孫的容貌就越出衆。
盧玄齡更是嬴抱月見過的世家子中的佼佼者,兼具了文雅和英氣的長相,身姿更是挺拔如竹,比赫連晏要足足高上一個頭。
看着盧玄齡那張俊俏的臉,嬴抱月腦海中終於隱隱約約浮現出一點點關於盧家人的印象,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在她上輩子以昭陽郡主的身份返回南楚的時候來覲見過她,容貌和盧玄齡很相似,身後還跟着十歲左右聰慧靈秀的小男孩。
等等,嬴抱月這時才反應過來,將記憶中那張小圓臉和臺上年輕人仔細比對。
那個小男孩不會就是盧玄齡吧?
盧玄齡是長子長孫的話,十年前那個來覲見她的盧家人,難道是他的叔叔?
嬴抱月有些意外,因爲當初她來南楚的時候師父曾和她提過,南楚有些隱世世家想要和她聯姻給家族多加一層保障,要她如果不想嫁到南楚的話不要留下什麼把柄,她就沒仔細和那些來到她面前的年輕人們多說話,連他們的名字都沒記住。
此時她擡起頭,看着高臺之上盧玄齡手中的長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不記得那位盧家青年的名字,卻記得他的劍。
日光下,盧玄齡拔出的長劍璀璨奪目,引來一陣驚呼。
“這就是盧家的劍啊,范陽盧氏果然底蘊深厚!”
盧玄齡手中的長劍的劍身足足有赫連晏手中短槍的槍體那麼長,華貴又寒光四射,配合着盧玄齡的朱衫和俊朗如滿月的容貌,看得臺下的百姓們心都熱了起來。
“盧公子必勝!”
還未正式開打,百姓們的歡呼就足夠熱烈。
“真有人氣啊,”陳子楚戲謔地看了眼姬嘉樹,“春華君橫空出世前南楚最出色的公子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啊。”
“這都是什麼鬼說法,”姬嘉樹笑了一聲,嬴抱月聞言也驚訝地看了過來,陳子楚還想調笑兩句,臺上的盧玄齡和赫連晏忽然動了。
盧玄齡拔劍出鞘,做了十分符合古禮規範的起手式,雖然對面是西戎人,但他依舊保持自己的禮儀,溫和有禮的開口。
“赫連公子,請賜教。”
回答他的是沉默。
考官已經對戰開始了,香也開始燃了,但不知爲何赫連晏只是捏着短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中原修行者對戰前會互相行禮,但西戎人向來是不打招呼就突然打過來,盧玄齡雖然君子端方但依然留有心眼,行禮的時候就提防着赫連晏偷襲,卻沒想到對方卻無動於衷,甚至連起手式都沒有擺。
偷襲不符合中原修行者的禮儀規範,盧玄齡看向對面的西戎少年,“赫連公子,你……”
“你先攻擊吧。”
面對着對面端方有禮的君子,赫連晏淡淡開口。
盧玄齡皺眉,覺得自己有些受到侮辱,但他心性穩定,聞言面色沉靜地提起長劍,劍上燃起火焰,明亮灼目!
面對着撲面而來的熊熊火光,赫連晏卻張開雙手,一隻手握槍,小臂和上臂擺成一個直角,雙臂緩緩上提,胸口前中門大開。
“這是幹什麼?赫連公子,你是在瞧不起我麼?”盧玄齡眸光微沉,看着用胸膛朝着他的西戎少年。
“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赫連晏定定看着他的劍,“來吧。”
“他這是什麼動作?是什麼起手式?”臺下的趙光看着這一幕也睜大眼睛,以盧玄齡的速度,足以將空門大開的赫連晏一劍穿胸!
嬴抱月也不知這是什麼起手式,然而就在這時,她卻忽然感覺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雪落無聲中,她聽見一聲悠長的呼吸。
“賜教了!”
盧玄齡眼中精光四射,手中長劍燃起烈火,猛地向赫連晏的胸口刺去。
那一瞬間發生的極快。
咔嚓一聲。
大張着雙臂的赫連晏旋身擦着他的劍身而轉,手中短槍的槍鏃,扎進了貴公子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