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些陰鬱,壓得人有些沉悶,喊殺之聲充斥着整個戰場,不時傳來幾聲淒厲的呻吟。金軍攻勢依然猛烈,其主攻方向放在了東城門,這裡地勢較寬,受到攻擊的面較大,進攻方可以很好的展開攻城縱列,而西城門道路狹窄,強攻傷亡會很大。剩下兩門背山而建,山路險峻,大軍無法通過,燕山府的相較來說易守難攻。
沒過多久,金軍再次攻了上來,這一次雲梯等攻城器械更加的密集,人數也更多,金軍狂熱的怪叫着,揮舞着刀槍不顧生死的衝了上來,當金軍進入霹靂炮的射程後,頓時數十個燃燒着的彈丸,呼嘯着飛進了金軍的軍列裡,數十金軍當場陣亡,其他因炮彈而受傷的人倒在地上不斷痛苦的呻吟,金兵死傷衆多,鮮血流淌着匯成一個個血潭。
當金軍踩着屍體躍過破爛毀壞的衝車後,兩軍的弓箭手開始了對射,無數的箭矢飛了出去,箭頭射進了對方的身體,收割着一個又一個一的生命。
一個宋軍士兵被飛來的石頭碎片崩瞎了一隻眼睛,只見眼珠碎裂,鮮血直流。但他並理會流血不止的眼睛,坐在牆頭上,靠着牆垛,從地上不斷的拿起震天雷點燃,往金軍的攻擊部隊密集的地方丟去,直到因失血過多休克了過去,這樣的場景不時的發生着,宋軍和金軍早已殺紅了眼,面色猙獰將一個個能奪取對方生命的東西儘可能多的丟出去。
一個宋軍戰士面色冷俊,其人兩眼炯炯有神,只見他虎口早已崩裂,向外不斷的滲出鮮血,手中的石塊重重的掉落在地上,原來長時間投放滾石檑木,手臂已經脫臼,無力的垂在一邊。這時一個金兵跳上了城頭,揮舞馬刀殺死了兩個近前的宋軍,想要繼續突進,面色冷峻的宋軍戰士猛的衝了上去,用身體的推力和那金兵撞了下去,兩人同時落地,雙雙斃命。
城樓上一個宋軍老兵緩慢的爬行着,撿起剛纔被金人的投石砸斷,飛到不遠處的大腿,鮮血噴涌着將他的周圍地面染紅了一大片,但那老兵只是悶哼着喘着粗氣,並沒有慘叫出聲,眩暈的感覺慢慢讓這個宋軍老兵產生了越來越強的無力感,他抱着自己的大腿不多時便流血過多而亡,喊殺聲在耳邊不斷地迴響,所有在場的士兵都爲着生存而戰,儘可能的殺死對方。
不時有死去的戰士被擡了下來,趙諶冷漠的看着這一切,仰頭看着陰鬱的天氣,暗自嘆息:‘也許這就是軍人的宿命吧,死在戰場上,被歷史承認和傳頌,可是隻有勝利纔有被書寫的資格,而書寫的只有統治者,最多帶着領軍之將,誰會記得在某一場戰役中死去的兵士,這也許就是作爲前線軍人的悲哀吧。’
趙諶本想自己帶人守城,金軍攻城一開始卻被御林軍的戰士強行拉了下來,這也是御林軍的一片好心,趙諶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跑去臨時搭建的醫館幫助救治傷兵,剛開始那些醫官說什麼都不讓趙諶參與進來,說什麼趙諶身份尊貴,會給別人留下笑柄之類讓趙諶覺得很可笑的理由。直到趙諶動怒才說服了衆醫官,加入了救治傷兵的隊伍。
趙諶懂得的急救方法,很是實用,大大減輕了醫官們的壓力,醫官們看到趙諶的成績斐然,馬上也認真的在一旁觀摩學習,大大加快救治傷員的速度,挽救了不少傷兵的生命,但一些傷的太重的傷兵,趙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生命的逝去而無能爲力。
趙諶此時正按着一個年輕宋軍的大腿的動脈,此人傷勢嚴重,他看起來十八九歲,手腳胡亂的舞動,掙扎着想要坐起來,旁邊幾個醫官用力的按住他,不讓他亂動。他只能兩眼空洞而緊張的望着身邊的人。
那戰士嗚咽的詢問道:“殿下!殿下我會死嗎?”
趙諶沉着臉,沒有說話只能用力的按住動脈,趙諶此時全身佈滿了鮮血,看起來分外猙獰。
“我想回…家。”年輕的戰士的手臂無力的下垂,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趙諶鬆開手,一股鮮血噴涌而出,再次把趙諶全身噴灑了一遍,趙諶頹然的走到一邊坐在地上,鮮血順着趙諶的身子緩緩流下,趙諶已經不記得這是今天第幾個死去的士兵了,整個醫館滿是血腥的氣味,地上淅淅瀝瀝,十分粘稠,令人作嘔。
此時一個年過三十的醫官上前遞上一條毛巾,輕聲道:“殿下不必自責,有些東西就是因爲無法挽留,所以才更加珍貴,殿下今日救了不少人,這纔是關鍵。”
“多謝先生。”趙諶站起來抱拳行禮道。
“下官不敢當‘先生’二字,剛纔所說皆是實情罷了。”說完向趙諶行了一禮,準備去準備紗布之類的東西。
趙諶見此人氣度不凡,高雅的氣質讓人頓生好感,看似不像是簡單人物,不禁問道:“先生留步,不知先生貴姓。”
那醫官轉身對對趙諶行了一禮道:“在下許叔微。”
“可是真州的許只可徐先生?”趙諶激動的上前抓住了許叔微的雙手。
許叔微也不在意趙諶沾滿鮮血的雙手,疑惑的的道:“不知殿下如何知道在下的。”
許叔微在後世可是大大的有名,真州白沙人,南宋著名的醫學家。成年後發憤鑽研醫學,活人甚衆。所著《類證普濟本事方》,書中共收錄方劑三百餘首,按病種分爲二十五門。該書是許氏數十年醫療經驗的結晶,採方簡要,理論清晰,有較高的實用價值。著《傷寒百證歌》、《傷寒發微論》、《傷寒九十論》、《類證普濟本事方》、《仲景脈法三十六圖》等,著書存世較少,很是可惜。
趙諶激動的抓着許叔微道:“先生有大才,我軍急需先生這樣的人才,在下計劃組建專門的醫療體系,更好的救治天下蒼生,不知先生可願協助。”
許叔微也有些意動,但還是歉然的試探道:“殿下志存高遠在下佩服,只是現在我還屬於禁軍醫官序列,恐怕不能隨意調動,況且殿下真是爲了救治天下百姓,而不是所謂皇家所屬的醫館,以謀取錢財?”許叔微前面的話只是藉口,皇子想調一個醫官是非常簡單的,後面的纔是真正想問的。
“在下知道先生顧忌,也知民間疾苦,不會做此不義之事,只要先生願意就算醫館不收費用也可。”
“若如此,在下願聽殿下調遣。”許叔微躬身行禮道。
趙諶心中十分歡喜,這次可是撿到寶貝了,一個好的醫生可以拯救千軍萬馬。
中午之時,完顏宗望派方先生來到陣前給趙諶喊話,希望趙諶能本着仁者之心讓金國把負傷的傷兵和死去的屍體擡回去,趙諶走上城頭,並不做迴應,完顏宗望以爲趙諶答應了,馬上派人前去燕山府城下搬屍體,但一進宋軍的攻擊射程,趙諶會馬上命令用霹靂炮,弓箭伺候,以至於金人想擡走一個傷兵,就必須在陣前倒下三個士兵,最終完顏宗望停止了這種讓士兵自殺的行動。
對於金人趙諶沒有半點和對方講仁愛之心的想法,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有刀槍,對於這些想要毀滅漢人的敵人趙諶不會手軟。戰爭在持續着,從白天激戰到晚上,日出,日落,交替循環着。
有太多的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自己身邊熟悉的戰友,上級都會不知在哪一天突然消失,每天只能麻木的揮動着手中的武器殺死敵人。
樑方旭早已掙脫了繃帶的束縛,在城頭上指揮,隨後幾日的戰鬥中金軍數次攻上了城頭,皆被樑方旭趕了回去,往後幾日較量中,宋軍的火器經過大量消耗,並不能保證密集的攻勢,只能在關鍵時刻給予守城將士支援,加上金軍將大量繳獲的攻城器械運到了前線,戰事對宋軍很不利。
對宋軍最棘手的是大型的井闌,金軍箭法高超,站在井闌上弓箭的威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一時間讓宋軍苦不堪言,趙諶只能下令讓霹靂炮全部攻擊井闌,纔算逼退了金軍犀利的攻勢。
常勝軍的傷亡很大,趙諶只能把燕山府本土禁軍的序列打亂,分配進守城的常勝軍中,趙諶讓侯毅組成督戰隊,若有逃跑者格殺勿論。
趙諶不顧衆人的阻攔,帶着金鱗軍守住城頭,哪裡有空缺便殺到哪裡,又是一天的血腥廝殺,待夕陽西下,金軍撤退後,城頭倖存的戰士擡着受傷的戰友和屍體下了城牆,而金軍的屍體直接被拋了下去,很快就會有戰士補上剛纔守城將士的空缺。
樑方旭拿過一個金人的腦袋往地上一擺坐了上去。趙諶則靠在牆壁上喘着粗氣。鮮血順着臺階嘩嘩的流淌着,城頭這個兩軍戰士反覆爭奪的地方已經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鮮活的生命。
“殿下,這些金狗這幾天好似瘋了一般,不好對付啊。”樑方旭抱怨道。
“這幾天攻勢這麼猛說明他們糧草不濟,周圍搜刮的糧食已經不足他們和我們持續消耗下去,這是好事。”趙諶淡淡道。
“樑將軍,今晚開始給戰士們分發棉花供將士們塞住耳朵,午夜之時開始吹號敲鼓,擾亂敵軍。”
樑方旭不禁眼睛一亮道:“殿下此計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