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拙劣徒勞的把戲
經過一個月的大規模徵兵,全中國的總兵力從原有的三十萬左右增加了近十萬,其中以兗州、三輔和南陽爲最。
由於要支援對汝南的戰場,兗州兵力極爲緊缺,大量徵兵自然無可厚非;三輔雖然遠在關中,但考慮到對西南方面的防禦,也有必要加強防備;但南陽麼……當時甘寧不是說現有的三萬人馬已經綽綽有餘了嗎?
我看着南陽的報告,忍不住搖了搖頭:“南陽一郡……就徵了兩萬士兵?”
要知道,整個幷州在經過裁撤後……也不過兩三萬兵力。
兵部部長荀攸並不以爲然:“以南陽的人力、財力物力,供養四五萬人馬並不是難事。”
“呃,這倒也是。”我當然知道南陽一個郡的人口就是幷州的七八倍,其土地也遠比並州適合種植與開發。
“何況……主公向甘將軍下了軍令,他要是沒有任何戰功,也無顏向你交待。”
我點了點頭:以甘寧的脾氣,半年之內必然要有所行動,不然他真朝自己捅刀子那就不妙了……
“賈先生進來了!”門外的賈穆又裝模作樣地通報了一聲。
賈詡已經跨進了門檻:“甘寧向南郡發兵了。”
我這裡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道:“而且……已經奪下了重鎮襄陽城。”
“等下!”我急忙向他確認,“我記得……我讓他先攻打守備相對薄弱的江夏郡吧?他怎麼直接去攻打南郡了?!”
南郡是劉表的治所所在,守備力量當然要比江夏雄厚得多,甘寧卻在連新兵都沒訓練完畢的情況下,直接向整個荊州最難啃的骨頭撲去……他這是要鬧哪出?
“原來如此……”荀攸卻先撫掌而笑。
“先別說透,”賈詡朝他示意,“主公能不能想到,甘寧在這裡用了什麼計策?”
我咧了咧嘴,開始運起腦細胞。
甘寧剛剛徵了兩萬人,卻又發動攻勢……顯然是不可能靠新兵的……
“你們想說……”我沉吟着說道,“甘寧大張旗鼓地徵募新兵,其實……只是爲了掩人耳目?”
“不錯。”賈詡點頭,“正是虛張聲勢,或者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荀攸笑道:“從劉表的角度來看,徵募如此多的新兵,恐怕要訓練上大半年的時間才能投入戰場,那在此之前動兵的可能性就不會太大,南郡的警戒和防禦也會大大降低……但甘寧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地以原有的精銳發動奇襲,一舉攻克襄陽重鎮,實在沒想到甘興霸也是粗中有細之人。”
“呵呵,”賈詡也笑了起來,“當初第一次見到甘寧時,我也從沒想過在他粗豪甚至有些粗鄙的外貌下,竟然會有如此心思。主公到底是怎麼慧眼識人的?”
我聳了聳肩——現在我對這個問題已經形成免疫了——答道:“我只是看他很順眼罷了。你們難道沒有發現……我所賞識的大將,無一例外的都是那種看起來就是沒文化的大老粗類型?那是因爲我自己本身就是大老粗,對於滿腹經綸的智將實在愛不起來啊!”
賈詡和荀攸微微一怔,而後不約而同哈哈大笑。
“不知有什麼喜事,能讓王上與各位笑得如此開懷?”戲君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你們這三個躲在門外偷聽的混蛋,都給老子滾進來。”我笑罵道——以我的耳力,豈會聽不出如此近距離的動靜?何況偷聽者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
“軍事院戲君、法正與郭嘉求見。”賈穆的聲音
“賈穆,你玩忽職守,我要考慮將你降職一等了。”兵部主管荀攸朝門口通稟的木頭擡了擡下巴。
“冤枉啊!這三位領導不讓我開口,穆位卑言輕,哪敢逆他們的意思?”賈穆可不幹,“而且……上次在樑國的功勞,姐夫你還沒給我兌現呢!”
“褚方和你一起立的功勞,但他可一句要求都沒有提。”我看了看他,“你這樣可不行。”
“聖人云,舉賢不避親,”他竟然搬出名言警句來反駁我,“王上你有功不賞,似乎不是明君所爲。”
那邊郭嘉淡淡地說了一句:“恃寵而驕,自古便是外戚滅亡之道。”
賈穆還沒聽明白,賈詡已經肅然道:“奉孝說得極是。賈穆,你雖然與王上有些親戚,但無論何時,都要分清楚你自己是誰!要是再讓人聽到你信口胡說,爲夫可是鐵面無私的。”
“知、知道了!”賈穆骨子裡仍然害怕他爹發貨,乖乖地退到了門外。
“三位同時來見我,恐怕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吧?”我伸手示意他們就坐。從他們進門開始,我就注意到這三人的臉色並不如平時那般滿是笑意。
“主公說得沒錯,”戲君緩緩答道,“劉協及漢朝百官已經在下邳安置了下來。”
“哦,”我不以爲意,“算算時間早就該到了,他們的速度確實夠慢。”
“但是……他們路過彭城的時候……在泗水之中撈出了幾件東西……”戲君的臉色看起來陰沉得可怕。
“什麼東西?”我剛把話問出口,就聽到了院外又是一陣腳步聲。
今天怎麼都有事情?
“大事不好了!”王烈豪邁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彥方兄,無需太過驚慌。”程昱咳嗽了一聲。
接着……國淵、韓暨、杜畿等人逐一跨進了門檻,一一向我施禮。
我訝然:“今天並沒有朝會,怎麼你們全來了?”
王烈急慌慌地開口:“漢朝挖出了九鼎啊!老臣如何不急!”
“九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朝初立之時,大禹以九州貢獻之銅鐵,打造了九座寶鼎,此後歷代傳襲,向來被認爲是王朝正統之物,”王烈解釋道,“此次漢朝得此寶物,難道劉氏氣數未盡?”
我搓了搓下巴,不知道該怎麼對他進行勸說。
“彥方先生無需心急,”法正淡淡說道,“軍事院之前就得過消息,早在一月之前,劉協就派了大批人馬在彭城和下邳一帶出沒,這明顯就是爲九鼎的出現做準備呵。”
殿中衆人一怔,而後相繼點頭。
“原來如此,”程昱冷笑道,“劉協小兒……還真是有些心思!可惜他用錯了地方。”
“哼,”我捻着頜下短短的鬍渣,“他不去想着怎麼才能守住豫州要地,卻在徐州費這些心思……難道弄幾個寶鼎就能有回天之力?”
“話雖如此……”郭嘉搖了搖頭,“難保有些愚民愚婦會因此而認定漢朝依然是天命所歸,目前的窘境不過是短暫的困難罷了……呵呵,王上可不要高估了尋常百姓的智力。”
他說得十分有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要知道……這是個張角端着一碗燒紙水就能鼓動起數百萬人造反的時代啊……
身處最底層的最廣大百姓,他們所相信的,既不是什麼科學文化,也不是統治者大力吹捧的儒家教義,而是徹徹底底的“迷信”——天意與鬼神。
當然,其中也會有一部分人類——至少是中華文化下的人類——所遵循的最原始的因果報應論。
杜畿皺着眉頭:“漢室如此費勁心思,雖然可能會讓一些人相信他們還沒走到末路,但……恐怕對大局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韓暨點頭:“以我朝如今的版圖與兵力,漢朝的覆滅只是遲早的事情。”
我放下了手,轉而問荀攸:“汝南的戰事……有沒有新的動靜?”
“宋翼、龐柔二將基本佔領了汝南西北部的近十座城池,後來加入的皇甫固也逐步將東北部的幾座城池佔領,基本切斷了平輿城與外界的聯繫,而馬騰只是堅守城池,未曾有出城阻敵的行動。”荀攸道,“前幾日連降了數日大雨,各地河水暴漲,道路泥濘不堪,三位將軍的行動不得不有所放緩,目前雙方仍在對峙之中。”
“讓他們緩緩推進,無需過急。”我不疼不癢地叮囑了一句。
“王上!”賈穆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青州有使者求見!”
我緩緩擡起身子,縱目朝門外遠眺:“請他進來。”
孫堅的使者……能給我帶來什麼消息?
我無聲地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