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歸鬱悶,但云景不得不佩服這幫敵國細作,他們的組織結構簡直可以說將一切整體暴露的可能性都避免了。
這個組織看似環環相扣,但每個環節都是獨立運行的,縱使某個環節出了問題都不會影響到整體。
搞破壞的專門搞破壞,傳遞消息的專門傳遞消息,彼此還不正面接觸,甚至連彼此是誰都不知道,哪怕破壞了某個環節,這個組織知道局部出事兒了,大不了再派人去就是,不會影響整體運轉。
“所以想要把這個組織連根拔起,只能追根溯源,從最上頭捋下去,他們必定有某一個或者幾個人掌握整體名單統一調配,想象一下,若是他們某個地方出了問題,會重新派人去,肯定需要某種暗號新去的人才能重新將那個地方運轉起來,如此推斷,整體名單的存在應該是有的,也必將有一個或者幾個特定的人充當‘大腦’的角色統一調度這個組織,找到這個‘大腦’,得到名單,交給有關部門,這個組織被徹底瓦解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心念閃爍,然而云景此時不得不將問題着眼於當下。
他從灕江上一路追查到這裡,搞掉幾個底層壓根沒意義,唯有繼續追根溯源。
可問題是那買燈籠的傢伙,他不和人接觸,以賣燈籠的方式傳遞消息,大街上那麼多人,鬼知道他把消息傳遞給誰啊,他要傳遞消息的對象只是在某個角落遠遠的看一眼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縱使雲景有念力這種全方位觀察的視角也沒法篩選出來的。
“那傢伙很快就要到街上了,他所掌握的數據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拿走’,我必須要在此之前分辯出誰是他的上線才能繼續下去,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心念急轉,雲景冷靜思考,認真思索,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然後他眼睛一亮,想到辦法了。
你不是要用賣燈籠的方式傳遞消息嗎,我偏偏不讓你如意,只要你的上線沒法輕易得到數據,就肯定會想辦法接近你從你這裡拿走數據,那麼我就能篩選出誰是你的上線!
那個五十多歲的人挑着一個擔子來到熱鬧起來的街上,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一個賣燈籠養家餬口的人,任誰也想不到他居然是敵國細作的一員。
他來到街上後,將擔子放下,然後用幾根竹棍很快搭好了一個架子,接着把帶來的燈籠一個又一個掛了上去。
結果他剛剛把含有要傳遞信息的燈籠掛好,起風了,吹得他那些掛好的燈籠飄忽不定,如果不是他及時穩住,架子都差點吹倒。
“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起風了呢”,那人一邊穩住架子一邊無語道。
起風不要緊,問題是燈籠搖晃不定,暗中要讀取數據的人估計沒法看清楚自己寫的數據啊,每一天的數據都要及時上報上去的,否則上頭不好根據實際情況制定下一步計劃。
想了想,他決定扛着掛滿燈籠的架子去避風的地方。
結果他剛有動作,風大了,呼啦啦一下,他架子上的燈籠就被吹跑幾個,其中包含他寫好數據燈籠。
那些被吹跑的燈籠到處亂飛,有的飛臭水溝去了,有的飛別人水缸去了,有的飛路上被行人踩爛……
“這……老天爺是不是在故意爲難我?”
那人鬱悶得不行,天氣這種事情可不是他能掌握的,但數據還是得傳遞,那些被吹跑的燈籠已經爛了沒法看,只能是重新在其他燈籠上書寫掛上進行傳遞。
畢竟被吹跑了好幾個燈籠,他的表現和正常人一樣,一臉痛心疾首道:“哎,老天爺啊,你行行好,別吹風了,我就指望着這些燈籠買點錢過日子,就可憐可憐我吧……”
風還在吹,他捨不得放開手中的架子,雙目含着心酸淚看向那些壞掉的燈籠,他這副模樣當真是讓人心酸。
有人看到他這樣子於心不忍,好心提醒道:“老人家,今天天氣不好,就別買燈籠了吧,再吹跑就白忙活了”
“是啊是啊,老人家,今天你就別買了,回去休息,多糊點燈籠,等天氣好再來”,也有人如是好言相勸道。
這裡畢竟是州府,有錢人還是很多的,有一個人主動掏出幾錢銀子遞給他說:“老人家,這些錢你拿着,沒別的意思,你的燈籠都壞了幾個,剛纔我還不小心踩爛一個,這些錢就當陪你的,回家去吧”
千恩萬謝的接過銀子,可那人心中卻是鬱悶得不行,暗道我賣燈籠只是個幌子而已,主要是傳遞信息啊,你們都這麼說了,我還咋賣得下去嘛,可不‘賣’又不行,如果消息已經傳遞出去了,鬼才會繼續賣燈籠,我在家裡躺着不舒服麼。
不得已,他只能換個地方。
好在爲了以防萬一,他平時擺攤傳遞消息備了好幾個地方,換個地方就是……
風肯定是雲景搞的鬼,目的就是不讓那人順利傳遞消息。
搞鬼的同時,雲景也在仔細觀察他擺攤賣燈籠周圍的任何一個可疑之人,到目前爲止,雲景並未發現什麼特別之人,而且對方的燈籠剛掛上去就被他破壞了傳遞節奏,想來消息還未傳遞出去。
嗯,繼續搞事情,只要他的數據沒傳遞出去,肯定就有人忍不住近距離接觸拿走數據。
那個人帶着掛燈籠的架子換了一個地方,很自然的用毛筆在其他燈籠上寫下已經被破壞了的數據。
他是賣燈籠的嘛,燈籠上多多少少都要有些裝飾,所以他在燈籠上寫寫畫畫過往行人也沒覺得什麼不對。
這會兒他選的是一個避風的地方,雲景再用吹風的形式搞破壞,很可能會引起他的警覺。
然而這不陰天嘛……
於是乎,那人剛把數據寫好重新擺好攤子,結果周圍這一片區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他的燈籠是紙糊的,雨來的太突然了,被淋之後,沒幾下就被雨水跑爛。
雨並非只下他那個地方,了不起就是他那裡大點罷了,周圍很大一片區域都在下雨,人們到處躲雨。
看着泡爛的燈籠,數據自然是無了,他真心是欲哭無淚的看着天上道:“老天爺啊,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這些燈籠是我辛辛苦苦糊出來的,就這樣沒了,我……我,嗚嗚……”
他是真的哭了,一來那些燈籠真是他一手一腳編織糊出來的,再一個,數據傳遞不出去,很可能引來上頭不滿,一旦被問責將會很難過的,他能不哭麼。
“老人家,你燈籠都爛了,雖然是秋雨突至看上去很快就停,但你這沒必要擺攤了啊,回去吧”邊上有路人好心提醒道。
雲層上方的雲景覺得應該是自己去充當這個角色的,戲耍敵國奸細良心一點都不會痛,算了,反正效果都一樣。
嘆息一聲,那老人說:“哎,只能這樣了,可憐我一把年紀了,老天爺還這樣對我”
說着,他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說可惜了我這些燈籠,雖然並不是真的以賣燈籠爲生,可燈籠製作起來也麻煩啊。
消息沒有能傳遞出去,這是天公不作美,不關我事兒,上頭怪不到我。
問題是消息還是要傳遞的,好在早就想過天氣情況,有備用方案能及時傳遞消息,就是暴露的可能性大了一些罷了,不過備用方案都沒實施過,問題不大。
一般情況下他是正常的擺攤賣燈籠傳遞消息,消息傳遞給誰他都不知道,備用方案的話,考慮天氣原因,只能是上線主動來取數據了,他只需要在家,大門敞開製作燈籠,將數據寫在燈籠上,掛房檐下,自然有‘路人’路過帶走數據。
雖然他依舊不會知道是誰取走了數據,可窮人嘛,住的地方偏僻,路過門口的人不會很多,從中分辨能極大的縮小範圍,所以纔會暴露的可能性大了一些,實際上這樣的方式問題真心不大,畢竟又不知道他是奸細,誰又能將路人分辨出來是奸細呢。
他們這個方案不可謂不謹慎,可架不住雲景暗中觀察啊。
那人回去之後敞開大門正常的製作燈籠,把數據寫在燈籠上掛房檐下,但凡經過他門口有心人都能讀取看到。
爲了進一步方便鎖定嫌疑人,雲景暗中做了點手腳,微風吹着那些掛房檐下的燈籠輕輕搖晃,也就導致了本來只需門口瞄一眼就能得到的數據,需要稍微停留仔細觀看。
估計這個組織的上線也意識到備用方案啓動了,不得不親自去糊燈籠那人之處帶走數據。
也就大概個把小時時間,那糊燈籠之人,他的門口經過了十多個人,幾乎都是正常路過,連多看一眼停下腳步的都沒有。
直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富家少爺路過。
他優哉遊哉的走在路上,路過其門口的時候,很隨意的往裡面看了一眼,發現那些燈籠在搖晃,嘴角微微一抽,於是微微駐足,吩咐身邊的丫鬟‘順便’去賣兩個燈籠,要認真挑選。
一切都看似很尋常,可在雲景看來這就不尋常了。
“是你沒跑了”
‘看着’下方那富家少爺雲景心中冷笑,暗道我爲了把你找出來容易麼我。
他的丫鬟進去認真挑選燈籠,挨個查看,不時穩住搖晃的燈籠問少爺可否滿意,最終那富家少爺花了二兩銀子買走兩個燈籠。
兩個燈籠肯定不值二兩銀子的,多的算賞錢,大少爺嘛,有錢任性,派頭十足。
雲景並未因爲鎖定了富家少爺這個嫌疑人就放棄了對那糊燈籠之人的監視,爲了穩妥起見,他兩邊監控。
接下來糊燈籠之人的一切行動都很自然,那個富家少爺,帶着丫鬟在城中轉了幾圈,接觸的人不少,但云景暗中觀察都很正常。
“你的上線又是誰呢?”
監視着那個富家少爺雲景心頭嘀咕,他大概意識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這個組織的金字塔頂端,估計距離將他們徹底摸清楚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