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嬴政的命令,王翦、以及方纔尋來的章邯神色中都有些唏噓,就連李斯的臉上也是帶着感慨。
這是赦封門神的事情麼?
不,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這是一個爲白起徹底翻案的聖旨,也是一個爲白起洗乾淨身上冤孽的聖旨,更是一個讓當朝武將心中都是感慨萬千的聖旨。
武安君白起何人?
當初爲大秦立下汗馬功勞,在長平之戰中獲得勝利,爲大秦的一統奠定了基礎,使得中原之中再也沒有國家能夠對抗大秦的人。
一個註定要留在大秦史書上的人。
這樣子的一個人,在往常的時候,是以一個什麼樣子的形象出現的呢?
是以一個反派的形象出現的。
當年的秦王在不得已之下,在一些人的讒言覲見之下,在自己的多方考慮之下,殺掉了白起。
而後的秦王並沒有爲這位大秦的戰神翻案,即便是如今的始皇帝,也只是承認白起的功績。
嬴政的話落地,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如今,武安君的麾下諸多將士們、當年犧牲的人們、武安君的後人以及子嗣們,都沒有一個歸處和安穩。
“這就是春節啊陛下。”
陳珂砸了咂嘴,似乎是想到了過往的一些記憶,不住地感慨道:“有了煙花的春節,纔是春節啊。”
聽到嬴政的好奇,李斯也是有些忍不住的說道:“陳奉常,你說的煙花是什麼?”
“而年其實就是爲了讓黔首和百姓們生活有個盼頭,也是爲了讓大秦這一張「弓」給鬆一鬆弦。”
如今,北疆匈奴已經平定,內憂六國逆賊也已經是伏誅。
“那老師,我所希望過得春節,就是來找老師蹭飯,然後把老師家裡面好吃的東西全都是吃光。”
陳珂也不着急,也不心慌,就像是方纔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緊接着說道:“陛下,說起來這過年的樂子麼,其實最大的一個就是「煙花」了。”
他自身對這些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王翦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陳珂,他不知道陳珂的這個行爲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那這就是我歡欣的春節麼?”
陳珂感慨的說道:“其實非要說的話,臣是「臣」家。”
李斯、王翦、章邯、扶蘇、胡亥等走在對視一眼,也是走在嬴政的身邊,默默地聽着。
王翦也是神色有些異樣:“老夫走南闖北,途徑大小國家,中原大地沒有老夫沒去過的地方。”
“因此,叫做「煙花」。”
李斯、王翦、章邯等人都是看向陳珂,眼睛都是盯着陳珂,表示自己的好奇。
甚至他的孩子沒有享受到一丁點的好處,全都是壞處,他的兒子和女兒,迄今爲止還過着甚至要吃不起飯的日子。
方纔陳珂看似是說,對百姓們好是爲了讓百姓們更好的給大秦創造利益,但其實是在說君主、統治者要施行仁政。
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變得嚴肅起來:“爲臣者,當爲陛下考慮,當思陛下之所思,急陛下之所急。”
嬴政揹着手,看了一眼陳珂,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出來一樣:“走吧陳珂?”
陳珂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還是站在那裡,臉上帶着笑容,看起來就像是一縷風一樣,乾淨而又自由。
煙花?
忽而,嬴政開懷一笑:“不過是說說笑笑,做什麼這麼嚴肅?”
“老夫怎麼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花,是如同煙霧一般的?”
李斯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陳珂,眼睛中帶着萬般感慨的神色,他沒有想到,陳珂竟然是一個骨子裡偏向儒家的人。
“爲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沒有人會因爲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去多次的嘗試,嘗試令皇帝改變自己的主意,恢復白起的名譽。
嬴政看着陳珂,微微的眯着眼睛:“陳珂?”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王翦也是鬆了口氣,主要是方纔陳珂才爲軍中爭取了這麼一個好消息,若是陳珂此時出事,他一定是不能不幫的。
反而是扶蘇突然說道:“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陳珂翻了個白眼,看着扶蘇說道:“當然,如果你想這樣子的話。”
當然,此時的梅花還未曾成爲讀書人氣節的意象。
“明日找個時間,讓人把東西送來。”
“這還僅僅是煙花,還有「廟會」,以及「訪親」,從二十三開始休息,一直到新年的正月十六,全都是休息,一年下來休息這二十三天,將近十一個冬天。”
“但因其不是正常的花朵,且炸藥爆炸之後,會變成一縷青煙四散而起。”
“只要覺着舒服,就算是一個人過春節,又能夠如何呢?照樣是歡欣的一個春節。”
陳珂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聲音中帶着些許從容:“陛下,這話說的,倒是讓臣自己都驚訝了。”
“過年麼,其實就是爲了快快樂樂的,不管是咱們還是那些黔首們,爲的都是如此不是麼?”
沒有人敢提這個事情,因爲武安君的事情是當年的莊襄王親自定下來的。
雖然大秦的軍隊多是當年英勇奮戰的秦軍,主力甚至是老秦人,但當年武安君的事情,的確是對軍隊的士氣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擊。
比如「仁」,比如孟子的「仁政」。
只是看他從前的一些手段,當真是看不出來。
難道是陛下刻意扭曲陳珂的意思,那目的是什麼呢?
因此,在春日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就是嬴政現在最想幹的事情了。
韓談微微彎腰應諾。
他笑着說道:“我出身自墨家,儒家、農家、法家、甚至道家都有些許涉獵,自己屬於什麼都不太清楚。”
嬴政一邊走,一邊看着院子裡的景色:“你這院子倒是挺不錯。”
“這不就是變相的韓非口中「君主要以權術、法令、威懾以使臣民懾服」?”
他看着遠處的景色,對着身邊的韓談說道:“我記得這院子的地契還未曾給陳珂這小子送來?”
陳珂摸了摸下巴說道:“陛下可還記得一種東西,之前盧生研究出來的那個東西?”
“即便是能夠盛放,如何能夠像是煙霧一樣飄蕩呢?”
李斯擡起頭,看着站在那裡的陳珂,眼神中帶着些意味深長。
嬴政隨意的坐在院落裡,此處院子中栽種着不少梅花,梅花坐落在院子裡,點綴着這個院子,讓其變的有些「傲然泠然」之味。
那個只要有一點點,就能夠要了所有人性命的東西。
“各種娛樂活動全部都有,加上不停地煙花爆竹、朋友們在一起小聚,歡快的度過這個難得的時光。”
陳珂撇了撇嘴,正準備下意識的刺兩句扶蘇,但卻突然反應過來,嬴政、王翦這些大佬也在,而且他們也都不知道.
自己若是嘲諷了扶蘇兩句,那豈不是也嘲諷了這幾位?
他嚥下了些許調侃兒嘲諷的話語,只是說道:“這東西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也正常,炸藥不也是方纔出現?”
他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道:“這個「夕日」以及「過年」,你應該還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和習俗吧?”
陳珂看向嬴政,眼神坦誠,渾身赤誠:“臣之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鑑。”
往日還需要軍隊奮戰,軍功、甚至是一些戰爭還能夠爲軍隊提供利益的時候,軍隊的確是安定的。
但這個問題太重要了,說不得就會牽動皇帝敏感的心。
且日復一日,就是那麼幾個舞——當然,看舞最重要的不是看舞,而是看美人,看自己喜歡看的東西。
李斯低下頭。
但問題是,嬴政並不沉迷於此,甚至嬴政的後宮中,多也是因爲六國覆滅後,被俘虜而來的六國勳貴之女,多是一種象徵,表明此國已經是融入大秦。
比如軍隊。
陳珂迎着衆多目光,當即一笑:“陛下,這煙花啊可不是一種花朵。”
陳珂連忙是上前,跟上了嬴政的腳步,臉上帶着討好的笑意。
他看着陳珂,腦海中諸多想法來回的過了一遍,也是沒有看出來,這一段話是怎麼體現出來這個意思的。
大秦如今雖然表面上看已經安定,內憂外患具都是被清楚了,但正是這種時候,往日裡安定的東西會變成不安定的東西。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這便是臣的所謂流派。”
陳珂感慨的說道:“所以,御使黔首、民衆的時候,需要多方面的考慮,若是爲了長遠的國家利益來看,一定不能竭澤而漁,將黔首逼迫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陳珂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說道:“我在一本書中看到過,煙花便是用炸藥做出來的,可以飛到天空中的某處。”
“春節便是用來休息的,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這個時代,除了聽音樂,就是看舞。
難道是如同煙霧一般的花朵麼?
嬴政微微蹙眉:“冬日裡,難道還有花朵可以盛放麼?”
幾個最爲薄學的人都表明自己不知道這種話,其餘的幾個人自然也都是紛紛點頭附和,表示自己並沒有聽說過這種花朵。
嬴政看着陳珂,陳珂看着嬴政,兩人的眼睛互相對視着。
這是一個新的名詞。
他搖頭笑着:“大過年的,按照你的話說,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此處沒有什麼皇帝,也沒有什麼臣子。”
嬴政聽到陳珂的話,同樣是笑着問道:“陳珂,你這個說法倒是新奇。”
“他的材料麼”
當年武安君的爵位,並沒有讓他的孩子繼承。
“只有一個老朽。”
李斯看向陳珂,想要知道陳珂是什麼反應。
“這着實是讓人有些奇怪了。”
嬴政略微好奇,也是嘆了口氣說道:“我還挺好奇,你這個腦子裡,還能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
“全新全意爲陛下、爲大秦考慮。”
嬴政看了陳珂一眼,沒說什麼。
此時顯示儒家讀書人氣節的,還是「松樹」、「柏樹」,如孔子所言「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而如今,陳珂只是用了一個所謂的「春聯」和「門神」,便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這個事情。
尤其是李斯。
說着,嬴政又是指着王翦、李斯、以及扶蘇等人說道:“只有一個老朽以及一個老朽以及另外一個老朽帶着他的孩子而已。”
甚至王翦近些日子都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而已,就率先被陳珂處理了。
“陛下說我表面上是儒家,其實是法家,這讓臣心中惶恐。”
嬴政招呼着衆人坐下,頗爲興趣的看着陳珂,似乎是要進行方纔的話題。
不是嬴政想要從陳珂的手裡摳出來一些娛樂措施,主要是因爲冬日的時候,即便是君主也沒有多少可以找樂子的事情。
“一個夕日你過的有滋有味,豐富多彩的。”
盧生?
其實李斯能夠從陳珂的話語中聽出來陳珂的偏向,陳珂的偏向其實更像是儒家的思想。
閒下來之後,這些人會不會對當年的事情產生什麼想法?這一點其實不用過多地思考,用腳都是能夠得出答案。
一定會的。
“你之前說這過年還有很多其他的樂子可以進行,什麼樂子?說一說。”
“其在天空上炸裂開來後,就會四散成型,像是一朵花一樣。”
在場的人神色都是有些細微的變化,顯然是想起來了陳珂口中的那個東西。
“弓弦若是太過於緊繃就會斷掉,同理,若是讓黔首們都沒有盼頭,他們還怎麼去正常的生活,爲大秦更好的創造價值呢?”
“乍一聽,像是儒家的說法,如孔丘的仁,孟軻的仁政,但朕怎麼聽着感覺這其中還有法家的味道在其中?”
扶蘇沒忍住,開口詢問道:“老師,您說的是炸藥?炸藥可以用來做煙花?這是什麼道理。”
“陳珂,你們幾個,坐啊。”
“我怎麼聽着不像是一種花?”
但承認是簡單的,做不做纔是難的。
這下子,不僅是扶蘇了,就連王翦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老夫也如扶蘇一樣,想要將你府邸裡面的東西吃光。”
“所以。”
“陳珂小子,你趕緊把你家裡面的美食全部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