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文明的分層
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初級程序員，勤勤懇懇地工作，朝九晚六，加班加點，任勞任怨，生活就像儀表盤一樣精確。然後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在家裡失蹤了，妻子找不到他，家裡人也找不到他，同事那裡沒有他的下落，於是他妻子報了警，可警察也沒能夠打聽到他的消息，就這樣失蹤了差不多四十天，他家裡人都已經不抱希望了，然而在一個早晨，他又神奇地出現在了他家的牀上，睡在妻子的邊上，就跟他剛剛失蹤的那一天一模一樣，就連睡衣乃至睡姿都沒有變化。
當他妻子叫醒了他，問他這些天去哪兒的時候，他卻告訴他妻子，他被綁架了。他妻子聞訊色變，立刻帶他去報警，但是他卻告訴他妻子，綁架他的不是普通的罪犯，綁架他的是天空人。
我：
“失蹤的那段日子的記憶你清楚嗎？”
他：
“很清楚，非常清楚，那些天裡的每一件事，每個細節我現在都想的起來，因爲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我：
“你說你被天空人給綁架了？意思是說你被外星人給帶走了嗎？就像一些新聞報道里那樣？”
他：
“不是外星人，是天空人。天空人跟外星人不是一回事。”
我：
“有什麼區別麼？”
他：
“外星人的意思是從其他星球來的，但是天空人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只是他們住在天上，不是住在地上，他們跟我們不是一個文明層級的。”
我：
“住在天上？天上都是雲，哪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
他：
“他們在天上有宮殿，那些宮殿就像《阿凡達》裡的山一樣，是一座座地懸浮在天上的。”
我：
“就跟《西遊記》裡的神仙一樣住在天上？可是如果天上真的有人的話，以我們現在的科技早就找到他們了。”
他：
“我也這麼問他們了。但是後來我知道他們的宮殿都是特殊的材料做出來的，就像隱形飛機一樣，可以屏蔽人類所有的偵查和探測。他們的文明層次遠遠地高過了地表人，我們根本發現不了它們，也理解不了它們的存在形式。”
我：
“天空人都長什麼樣？”
他：
“那就要看它們來自哪一片大氣層了。”
我：
“天空人的外貌還跟大氣層有關係？”
他：
“很有關係。因爲天空人也是分文明層次階級的，每個大氣層級的天空文明都互不相干。你知道的吧，大氣分爲對流層、平流層、中間層、暖層還有散逸層，其實這些層每一層都有對應的文明存在，但是我們地球人卻根本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我們地表人的科技水平和觀測手段都太落後了，在它們看來簡直就像生活在二維世界的螞蟻一樣，看不到它們那樣存在。其實不單單是地表人，地球上的文明都是分層次的，地表下面還有地殼人，海底人，地幔人和地心人。那些文明都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地球文明其實有十個層次，我們地表人算是倒數的，只有地心人和地幔人排在我們後面。”
我：
“呵呵，這簡直就像是在說科幻小說似的。這些都是你說的那些天空人告訴你的？那他們來自什麼層次？”
他：
“抓我走的那批人說他們來自平流層，是平流層人，比暖層人和逸散層人的文明層次稍微低一些，但是他們也從逸散層人那裡獲取了不少的科技成果。”
我：
“那些人長什麼樣？”
他：
“是你很難想象的樣貌，它們的身體散發着光彩，是半透明的，就像是一道道的投影一樣，有的時候甚至可以疊加在一起，他們也沒有什麼固定的形狀，有點像是鬼火，飄來飄去的，硬要比喻的話，我覺得它們很像是一個個在空中飛舞的飛碟。”
我：
“這個是平流層人的外貌嗎？那對流層人，還有其他層次的人長什麼樣？”
他：
“我只看到過對流層人和平流層人，對流層人長得很像是一隻只的水母，或者說是一朵朵沒有柄的蘑菇，輕飄飄地漂浮在空中，盪來盪去的，它們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但是有像是引線似的觸手，可以互相觸碰傳遞能量，而且它們的身體還會放電，它們不是用聲音交流的，它們是用小型的閃電在互相交流，交流的效率比我們人類高多了。我想說不定閃電雷暴之類的都是它們在交流造成的，再不然就是說不定它們的食物就是閃電，跟我們人類不一樣，但是平流層人沒有告訴我太過關於對流層文明的事，我也只能自己猜猜。暖層人長什麼樣，我就記不清了，雖說我見過暖層人，但是我感覺暖層人的身上帶有一種特殊的電波，好像可以干擾我的思想似的，我能夠看到它們，但是偏偏就是記不清它們長什麼樣。但是我猜測暖層人的體積很小很小，根本不是人的肉眼能夠看到的，也許它們就像塵土細菌一樣的大小，一點點的風就能夠吹散它們。它們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夠有很大的體積。”
我：
“如果這些都是你自己編造出來的話，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想象力。而且你說的那個暖層人，我也很難想象，未免也太玄乎了，能看得見又記不清，那是什麼感覺？”
他：
“這種感覺是很難理解，硬是要理解的話，你可以閉上眼睛，然後你會看見很多雪花對吧？但是你描述不出來你閉上眼睛後看到的那些雪花是什麼形狀的，也畫不出來，這就是你明明能看到，卻又記不清，也說不清的感覺了。”
我：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能夠想象了，你說的閉上眼睛看到雪花，是一種光量子殘留效應……就是光線在視網膜上呈現還沒有散去才留下的殘像。不過我在想，連暖層人都已經這麼難以想象了，恐怕逸散層的那些文明就更奇葩了吧？”
他：
“是啊，我沒有見到過逸散層的文明，但是平流層的人告訴我說，逸散層的文明我是絕對看不見的，因爲它們是以引力壓的形式存在的。”
我：
“引力壓？”
他：
“我也不太懂這個東西。但是我後來查了查資料，資料上說每顆有一定質量的星球都會對周圍的宇宙空間有壓力，會導致空間扭曲，那些逸散層的人就是以引力壓的形式和地球引力共存的，它們能夠影響地球周圍的空間，還能夠改變要撞上地球的一些大型隕石。平流層人說，如果沒有逸散層人保護着地球，地球上的生命早就滅亡過無數次了，地球也會被隕石砸得像月球表面一樣坑坑窪窪的。平流層人海告訴我說，就連月球都是逸散層人制造的，目的是爲了守護地球。宇宙中其他行星都沒有體積相當於自己四分之一大小的衛星，只有地球有。”
我：
“越說越是玄乎了啊，都能拍成科幻電影了，除了我，你這些還跟別人說過嗎？”
他：
“說過，但是他們壓根就不相信我。我也是因爲他們纔到這裡來的。”
我：“能具體回憶一下你被綁架的經過嗎？”
他：
“那天晚上，我本來在家裡睡的好好的，然後半夜三更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我突然就看到客廳裡沙發前有兩團彩色的光暈漂浮着，就像是佛光一樣的那種東西，就在茶几前面，大小差不多有半個高，我嚇了一跳，腳就像是生了根似的動都動不了，那兩團就那樣圍着我，像是螢火蟲似的繞着我轉，看得我眼睛都花了，然後我就感覺自己的腳沒有實在感了，飛了起來，周圍的景象都在轉，我看到我家裡茶几上的杯子啊、家裡的電視都在轉動，我的腦袋就暈了，結果我聽到一個像是女人一樣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叫我別怕。我哪裡能不怕啊，我問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想幹什麼。他們就告訴我他們是天空人，從天上來，他們想帶走我一段時間，做他們的實驗。等實驗結束之後就會把我給平安放回來。我就問他們什麼實驗，要帶我去哪，多久。他們告訴我說他們是想測試一下他們的活動對平流層造成的影響，還有平流層的變動對我們這些地表人的進化造成的干擾。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再深奧點的術語我就不懂了。之後我就感覺自己在天空中飄來飄去的，沒有一點方向感，甚至連飄了多久都不知道，我只感覺周圍有點變冷了，那些人告訴我說我已經到了對流層的頂部，氣溫下降了，然後我就發現周圍的光線稍微退了一點，不再那麼亮眼了，等我適應了光線後，就發現自己在一個肥皂沫一樣的泡泡裡，周圍的氣溫也變得暖和了。就是身體跟打了麻藥似的動也動不了。”
我：
“後來呢？你去了他們的地方嗎？”
他：
“去了，他們把我帶到了他們的宮殿裡，那是在連雲層都沒有的平流層，他們的宮殿都是一個個的泡泡堆積起來的，遠遠的看就是透明的，什麼也沒有，頂多有一點光暈，進了泡泡裡面以後，裡面也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他們把我安置在一個還算大的泡泡裡，然後就給我講述了一下地球文明分層的事，然後就給我做實驗。”
我：
“他們怎麼做的實驗？”
他：
“就是往我的嘴巴里灌氣，我不是在一個泡泡裡嗎，那個泡泡的表面會延伸出吸管一樣的東西，那東西也是透明的，但是很軟，像是管子一樣會插進我的嘴巴跟鼻孔裡，但是我卻摸不着，因爲好像沒有實體，只是兩道氣壓似的。然後我就感覺自己的呼吸道里涼颼颼的，有一股股的氣鑽進來，連肚子都漲起來了，但是那些氣卻特別的清新，聞進了肺裡感覺整個人大腦都特別清醒。他們說他們是這是在檢測我的肺裡的顆粒物，他們還說我的肺經常吸菸，肺裡的顆粒物太多，肺都黑了，要給我洗洗，然後他們就給我洗肺，就是一直往我的肺裡灌氣，雖然鼻子難受，但是時間一長，我感覺呼吸都順暢起來了，特別舒服，我還謝了他們。等給我洗了肺，他們帶我周遊了一圈地球。”
我：
“周遊地球？”
他：
“就是帶着我繞了地球一圈吧，我在泡泡裡，那個泡泡就帶着我慢悠悠地繞着地球轉，然後我從高空往下看，大多數時候看到的都是雲，有時候也能看到大海，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夠看到地面跟城市，不過因爲太高了，我也分不清是哪裡的城市，就是看到了紅紅的一小塊亮光，城市的街道也亮燦燦的，跟電路板似的，估計不是紐約就是上海吧。”
我：
“你飛了四十天，那你吃什麼？”
他：“這個就多了，他們給我吃的是最純粹的海鮮，直接從海里打撈來的，不少都是海魚，他們用一種很亮的發光物體一照，好像就有微博射出來，魚直接就熟了，然後他們把烤熟的魚放在一個小的泡泡裡，那個小的泡泡會跟我在的大泡泡融合，然後鑽進來，停在我的面前讓我享用，雖然沒有什麼調料，但是味道好的很，很天然，口感也是外焦裡嫩的，而且不知道怎麼的，魚的肚腸、骨頭什麼的全都融化了，吃進嘴裡不用擔心膽汁魚刺。哎，現在我都還想再吃一遍天空人的美味呢，那味道絕對不是地上能吃到的。”
我：
“他們有跟你說什麼其他重要的事麼？”
他：
“其實也不是很多，大多數時候他們的交流我根本就聽不懂，他們也不會透露給我這個外人什麼重要信息吧？那些天裡，我就是睡覺，看風景，大多數時候我還是動不了的。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們說我們人類對大氣層的破壞太嚴重了，這樣下去不單單是會影響地表的生物圈，就連我們人類自己都會有毀滅的危險，還說我們地表人目光短淺，不知道做幾百年、幾千年的長遠規劃，到時候我們肯定會因爲工業污染破壞大氣層，害死我們自己。他們說，不管是我們地表人，還是他們天空人，還是地下人，都只有一個地球，遷移外星人對於他們來說也很困難，所以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保護地球，如果我們地表人繼續這麼下去，他們說不定會來直接干涉。”
我：
“直接干涉？什麼樣的干涉？”
他：
“他們說的很含蓄，但是我自己想，說不定，在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對我們來一場大清洗。”
之後我建議他去催眠師那裡進行催眠，以回憶他在天上那四十多天的事，沒想到催眠的結果居然和他跟我講述的內容基本吻合，也就是說，他說的話，基本可以確認是屬實的。
不過替這名患者催眠的催眠師告訴我，催眠的準確率一般只有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他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誰知道呢？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本來就很難說清楚。
從那以後，每當我傍晚散步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格仰望雲層，看着天空中血紅一片的火燒雲，和雲層下方那冒着滾滾濃煙的工業煙囪，我忍不住想：
這會不會是人類文明見證的最後一次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