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幽島,當年是七血瞳的盟友。
如今盟友的關係已密切無比,更是因七血瞳在封海郡的崛起,以及對聖瀾大域以及黑靈大域的間接影響,使得東幽島在禁海上,也是處於霸主層次。
其內的東幽上人,也就是言言的奶奶,與血煉子私交甚好,甚至這些年在七血瞳內偶爾有些膽大的弟子猜測,血煉子老祖與早年喪偶的東幽上人,似有往超出道友層面的方向發展。
這一點,從血煉子這些年頻頻前往東幽島,每次一住就是數月,可以看出些許端倪……
而此刻,東幽島上,所有此島的修士,都是神色凝重,戒備森嚴。
島嶼的正中心,一處高高的陣臺上,盤膝坐着一女。
時光雖然在此女身上留下了痕跡,可這痕跡是身軀的長大,以及相貌上的越發妖美。
蒼白的膚色,病態的虛弱,以及絕美的容顏,還有那一身黑色的長裙,以及……放在四周的一套套她摯愛的兵刃。
她,正是言言。
只是如今的她,閉着雙目,好似睡着了一樣,唯獨睫毛偶爾劇烈的顫抖,表情時而猙獰,時而驚恐,滿是痛苦,給人一種明顯的異常之意。
而最異常的,是她的身軀。
當年許青第一次看見言言,就感受到了此女的不一樣,她是很罕見的,體內沒有任何異質之人。
要知道異質這種物質是神息,在望古大陸無處不在,唯有高階修士,纔可以將其從體內驅除,所以對於低階修士來說,要做到沒有異質,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許青,是因紫水晶。
而言言,是因其特殊的未知體質。
但現在,這曾經沒有異質的身軀,卻有一抹黑氣,正在形成。
那是異質。
好在,這異質出現的瞬間,她四周的地面,浮現陣法之光,轟鳴之聲迴盪間,浩瀚之力隨着陣法而來,如淨化一般,驅散陣內一切異質。
也降臨在了言言身上,將其體內滋生的黑氣,瞬間驅散。
隨着異質的消失,言言臉上的痛苦不見,呼吸均勻,如真的沉睡了。
眼看這般,一旁操控陣法的血煉子與言言的奶奶,各自鬆了口氣。
“怎麼樣,我略微一出手,差一點就可以擺平此事了吧,這套陣法,是我一句話,封海郡那裡就立刻送來了。”
“此陣非同尋常,在人族皇都,可是唯有天侯層次的家族,才能具備。”
確定言言此刻無礙後,血煉子咳嗽一聲,衝着言言奶奶開口。
“你放心,一會我那個乖徒孫就來了,到時候讓他配合我一下,這事就完工了。”
“多大個事啊,不就是被神性生物凝望從而盯住了嗎,好解決。”
血煉子擡起下巴,淡淡開口。
一旁的言言奶奶,掃了血煉子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忍住了,點了點頭。
“大概需要多久?”
眼看言言奶奶這般認同自己,血煉子心潮澎湃。
“放心,我出口了,這事其實已經解決了一半。”
“畢竟你也知道,我現在身份不一般。”
“我那徒兒,大概率是個夏仙。”
“夏仙之師,你懂不。”
血煉子摸了摸鬍鬚,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聽到這番話語,與血煉子鬥嘴大半生的東幽上人,實在沒有忍住。
“你可真敢往臉上貼。”
這話一出,血煉子笑了笑。
“怎麼沒那個臉了,我還是老七的岳父呢,怎麼的,你想不想成爲他岳母,機會難得。”
這句話,言言奶奶無言以對。
血煉子怡悅。
“就算你不認我是夏仙之師,我有兩個徒孫這是事實吧,一個是人族鎮蒼王,兩大域之主,太子太傅,將來的帝師!
另一個,是炎凰道侶!”
言言奶奶淡淡開口。
“不是還有兩個嗎?”
血煉子一擺手。
“不記得了。”
“你可真是個好師祖。”言言奶奶哼了一聲。
血煉子白眉一揚,正要開口,但下一瞬二人同時擡頭,望向天際。
只見天際此刻雷霆轟鳴,一道道閃電遊走,由遠及近,剎那間在東幽島上炸裂開來。
可偏偏這炸裂,無聲無息。
這種詭異的一幕,使得東幽島的那些修士,紛紛心神駭然,就連血煉子與東幽上人,也都內心一震。
而於寂靜的電光閃耀間,一道身影從內驀然走出,一步落下,直接就到了島嶼中心,到了陣臺之外。
現身的一刻,許青向着血煉子以及東幽上人,發自肺腑的恭敬一拜。
“拜見師祖,見過東幽前輩。”
接到二師姐的信息後,許青爲了更快趕來,展開了音之神權,之前的雷霆失聲,正是神權之威所形成。
唯有這般,他纔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橫渡禁海,不然需要的時間會很久。
所以並非刻意如此。
“好徒孫!哈哈,師祖好久沒看見你了,不錯不錯,你現在的氣質,和師祖當年很像。”
血煉子壓下內心的震撼,摸着鬚子大笑起來。
許青的恭敬,讓他老心暢安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得浮現出當年第一次看見許青的一幕,如今歲月流逝下,少年已成王侯。
東幽上人也是內心翻騰,深吸口氣後,向着許青點了點頭。
許青這才站直身軀,目光看向陣臺上,言言的身影。
“師祖,此番召弟子來此,可是因言言之事?”
許青一眼看出端倪。
“正是此事,有個未知的神性生物,在數月前的深夜,不知出於什麼因果,於海底凝望了言言,與其產生了相連,一直在對其召喚。”
“在你來之前,老夫以驅異之陣,爲其淨化,現在你來了,便由你處理。”
說起正事,血煉子聲音也凝重了一些。
畢竟事關言言,這位東幽上人如今唯一的血脈親人。
許青聞言,神色也肅然起來。
“我去查看一下。”
說着,許青一步走出,來到陣臺內,在了言言的面前,其目內有神符閃耀,所望言言,與肉眼去看已是不同。
言言的身上,纏繞着一縷縷黑氣,這些黑氣如一道道幽魂厲鬼,傳出無聲之吼的同時,也在這不斷地環繞中匯聚在言言頭頂。
形成了肉眼難查的霧團。
霧團內,在許青的神知下,存在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女子的斷手。
掌心,有一隻眼睛,此刻閉目,如在沉睡。
許青雙目升起寒蘊,右手食指擡起,正要按向言言眉心。
可就在這時,似乎他的到來,散出的氣息,使得對這氣息無比熟悉的言言,竟從沉睡中甦醒,其鳳目睜開,凝望許青。
“許青哥哥……”
呢喃之聲,從言言口中傳出,隨後她整個表情都有所變化,喜悅,癡迷,依戀,乖巧,種種情緒都在臉上流露出來。
更爲讓一旁言言奶奶與血煉子都感覺有些怪異的……
是言言目中帶着期待,面對許青伸來的手指,居然張開了櫻桃小口。
許青沉默,手指一頓。
而眼看許青不說話,言言的神情也黯淡下來,就好似盛開的花朵在瞬息間出現了枯萎之意,就連求生之念彷彿也都減少,其四周外人看不見的黑氣,也瞬息猙獰起來。
眼看這般,許青嘆了口氣,將手指放在了言言的嘴角旁。
落下的一刻,言言身上似乎起了光,她立刻就將許青的手指含在了口中,吸允的同時,舌頭也本能的在許青的手指上轉動起來。
其臉上的癡迷,更重。
東幽上人沉默。
血煉子眨了眨眼,看了看東幽上人,也沉默了。
而許青這裡,任由言言的行爲,神知在這一瞬散開,籠罩言言。
以身軀的接觸,以感知的相融,尋着言言命運上的黑氣,向着禁海蔓延。
越來越深。
直至不知過去了多久,在這漆黑的海底,許青聽到了淒厲的聲音,如哭泣,如哀嚎。
來自於厲鬼。
並非一隻,而是無數……
在他神知所感的海底,淤泥中好似存在了一處殘破的宮殿,如同是某個巨大的宮殿羣的一小部分。
如今成了時光裡的廢墟。
而在這廢墟上,赫然趴着數不清的厲鬼。
它們模樣猙獰,森幽無比,但顯然沒有察覺許青,此刻自顧自的尖叫,聲音刺耳,可震靈魂,在這裡不斷地迴旋,如在高歌。
這一幕,讓許青心中一凝。
很熟悉。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無邊無際的厲鬼,他多年前在禁海上看到過。
那是……百鬼夜行!
“盡海有奇樂,凡人不得聞,侍赤陽金烏爲伴,百音爲曲,號天籟迎月。”
“神靈喜之,目闔而望,盡海成禁,百音成陰。”
這段記錄在海志上的話語,許青至今還記得。
尤其是此刻,他在這無盡厲鬼存在的廢墟內,憑着神知,看到了牽連言言的那頭神性生物。
一隻明顯是來自女子的纖細斷手!
巨大足足百丈,於廢墟內,手掌上的眼睛雖閉合,但手指卻在動。
而隨着手指的動……那些厲鬼的哀嚎淒厲之音,竟有
所起伏!
如,這些厲鬼之音,是它所彈奏!
“難道這就是百鬼夜行的來歷?”
憑着神知看到這一切,許青目中露出奇芒,他忽然有種感覺,自己一直尋找未果的金烏龍輦,似乎……在這一刻有了可能!
於是他沉吟後,神知鎖定斷手的同時,站在島嶼陣臺的身體,忽然開口。
“師祖,我對禁海的傳說了解的不是很多,您老人家博學多知,是否知曉有什麼傳說,是關於一隻手,以及與百鬼夜行相關?”
“這隻手,似乎可以操控百鬼之聲。”
血煉子聞言一愣,沉吟起來,其旁的東幽上人,此刻忽然開口。
“對於禁海上的傳聞,老婆子這裡知曉的更多一些。”
“按照你的描述,有一個傳聞很符合。”
“百鬼夜行,傳說來自金烏太陽。”
“傳說裡,金烏在沒有隕落前,每天乘坐龍輦,前往天幕,化身太陽照耀望古,並於夜晚歸來,於其太陽宮殿內,由樂師奏出天籟迎月之音,從而召喚月亮升空。”
“而當年殘面降臨,金烏隕落,無盡成禁,百音成陰,爲他奏天籟迎月之曲的那位樂師……也自身融化,只有一隻手,落在了禁海。”
“許青,你……找到了那隻傳說中的手?”
東幽上人望向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