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義太郎心裡想,看着音符演奏就好了,何必要“詮釋”?那是他所無法瞭解的事。
“可是到了今天早晨,那些困擾就像見了陽光的霧一般,消失不見了,樂曲的構造也清晰可見……我想,所謂充滿幸福感就是指那種感覺吧!”
片山義太郎聽着,心裡卻想,這種感覺跟我們這種俗人是無緣的。
“現在沒什麼問題了,雖然不知是不是能得獎,但我已經全力以赴,將來絕不會後悔的。”
“決賽時我會去聆聽。”
“呀,嗯,你一定要來。”
“我得想辦法在你演奏時不要睡着。”
“喲,真是太過分了……”
瑪莉笑了,看到她開朗的笑容,片山義太郎也鬆了一口氣。
片山義太郎睡着了,鼾聲大作。
晴美經常向他抗議睡眠時製造噪音。吵得她不能安眠,但片山義太郎卻豎持:
“我睡覺時絕對不會打鼾。”
縮成一團蜷在片山義太郎蹲下的福爾摩斯,張開眼睛,好像要說“吵死人了?”隨即又閉上眼睛,把身體蜷得更累。
但是它聽到一種極輕微的聲音,它豎起耳朵,並迅速擡起頭。
福爾摩斯走到片山義太郎的臉旁,用收起爪子的前腳碰一下片山義太郎的臉。
“晤——”雖然發出聲音,卻沒有下牀的意思。福爾摩斯便在片山義太郎的耳邊大吼。
“哇呀,什麼東西!”片山義太郎跳起來,“原來是福爾摩斯,嚇我一跳!”
福爾摩斯向着房門叫。
“有什麼事嗎?等一下好吧。”
片山義太郎邊打哈欠邊穿睡袍,然後打開房門向外看。
今天並沒有看到任何擁抱的男女。
福爾摩斯十分敏捷地從樓梯跑向樓下,片山義太郎急忙尾隨。
“下面有聲音嗎?”
福爾摩斯停下來,站在餐廳門前。
“在餐廳裡嗎?”
餐廳裡燈光是亮的,可是沒有看到任何人。福爾摩斯徑直往廚房門走去。廚房門半開着。
大概是有人肚子俄了,來找吃的東西吧!片山義太郎輕輕推開門。
“嗨,刑警先生,”在廚房裡喝着牛奶的古田看到片山義太郎,露出微笑打招呼,“半夜練琴最肚子餓。刑警先生也是肚子餓嗎?”
“不,我是聽到聲音纔下來看看的。”
“對不起,我進來時裡面是暗的,因爲找電燈開關,不小心把鍋子弄掉在地上,大概是那個聲音吵醒你吧!”
“哦,是這樣就好。”片山義太郎鬆了一口氣說:“只剩下一天,希望能平安無事,有個好的結束。”
“是啊,刑警先生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不用了,我要回房去睡覺。”
就在這時候,裡面的房門突然打開來,那是市村智子的房間。
辻紀子穿着睡衣,搖搖擺擺地從裡面走出來。
“你……怎麼回事?”
古田驚訝地呆站那裡,福爾摩斯卻急急地跑進市村智子的房裡。
“市村女士……她……她……”辻紀子上氣接不着下氣地,臉色十分蒼白。
片山義太郎立刻走進市村智子的房裡。牀上零亂,但沒有人躺在上頭。他聽到福爾摩斯的聲音。
浴室的門有些開啓着。
“是這裡嗎?”
片山義太郎輕輕推開浴室的門。——市村智子的姿勢就像要杷身體塞進浴缸裡,不同的是她沒有站好,而是倒着,從胸口流出來的血積在浴缸裡,沿缸外丟着一把刀,是水果刀。
片山義太郎蒼白着臉向後退。
“喂——福爾摩斯,快去打電話!”
片山義太郎天生的窩囊體質,一看到血就會引起貧血。
福爾摩斯並沒有去打電話,它大聲吼叫,好像是在打氣,要他堅強起來。
“知……知道啦。那麼,你在這裡看着,不準別人進來。”
片山義太郎走出市村智子的房間。
他很意外地看到絕無僅有的一幕,辻紀子臉色蒼白地抱住古田,大概凡人到緊要關頭就顧不得愛憎了。
“刑警先生……”
“市村女士被殺了,你們最好回房間去,要不然就到大廳去。”
“知道了!”
古田點點頭,摟着辻紀子的肩膀走出去。片山義太郎先到料理臺喝杯水,再跑上二樓打電話。
怎麼會有這種事?就只剩這一天了,真是……
當他推開自己的房門時,又爲眼前的景象大驚失色,因爲長谷和美穿着睡衣正坐在牀上打電話。
“嗯,沒有問題。一聽到媽媽的聲音,我的心情就穩定下來了……嗯……我會加油。現在,這個房間的可怕刑警回來了……晚安。”
“你怎麼進來的?”片山義太郎簡直氣急敗壞。
“因爲你沒有鎖房門呀!”
想起來了,剛纔和福爾摩斯衝出去時沒有鎖房門。
“我是想求你讓我用一下電話,可是來到這裡看到門沒有鎖,裡面又沒人在,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你到哪裡去了?瑪莉的房間嗎?”
“開什麼玩笑!”
“打擾了,謝謝!”
“這裡禁止打電話你是知道的。”
“你要向大會報告嗎?那我就撕玻這件睡衣,說你強暴我。”
“好了,好了,快一點回房間去吧!”片山義太郎大聲吼着。
“是,是,晚安。”
不可能晚安了!片山義太郎倩緒複雜地拿起電話筒。
三
天色漸明。
氣溫甚低,天空又飄着雨。
由於市村智子的慘死而早餐沒有着落。雖然大家不見得有吃早餐的胃口,但也不能不給東西吃。片山義太郎得到慄原的許可之後打電話給晴美。因爲一大早被吵醒而埋怨不已的晴美,一聽到又發生兇殺案,好像立刻就清醒,精神百倍了,不到一個小時,人就趕到了。
“喔,好冷呀,哥哥沒問題吧?沒有昏倒吧?”
“沒有其他人能料理事情,我怎麼可以昏倒呢!你趕快做早餐給他們吃吧。餐廳裡亂七八槽的,我看改在客廳裡吃吧!”
“好,這件事交給我辦。”
晴美正在脫大衣時,瑪莉從樓上走下來,一副疲倦的表情。
“晴美小姐,看到你來真高興,我快受不了啦!”
“拿出精神,明天就要決賽了。”
“我實在……心有餘力不足……”
“堅強點。我可以用廚房嗎?”
“嗯,我已經和課長說過了。”片山義太郎說道。
“好。對了,瑪莉小姐你也來幫忙做早餐。”
“可是……”瑪莉遲疑着,“我什麼也不會做,媽媽怕我燙了或割了,什麼都不讓我做。”
“你什麼也不會?”
“只會煮蛋和煎蛋。”
“會烤土司嗎?也會塗奶油吧?這樣就夠了。”
“是嗎,晴美比你好不了多少。”片山義太郎說。
晴美把鞋跟對準他的腳,用力一踩。
“痛啊——”
“瑪莉小姐,我們走。”
晴美和瑪莉走進餐廳。——根本刑警在這時走進來。
“喂,片山,你的臉愈來愈像火雞了。”
“沒,沒有哇……現場那邊怎麼樣?”
“現在,南田老爺正在看,一大早出勤,他一準在發牢騷呢!現在還能比賽嗎?”
“是啊,我也在擔心……,和朝倉先住那邊聯絡過了嗎?”片山說道:
“課長剛纔好像打過電話。”
“哦!”
“如果兇嫌是參加比賽中的一個人,那就麻煩了,因爲輿論是最不好惹的。”
“更重要的是大家的精神。”片山義太郎說:“本來明天就可以結束了。”
兩個人走進餐廳時,南田和慄原正好從廚房走出來,南田還大口咬着一塊三明治。
“你自備早餐嗎?”根本問。
“廚房裡剛做好的,我先要了一份。”南田說。
“你真有本事,剛看過屍體,居然還吃得下東西。”慄原做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這樣就沒食慾,那麼幹我們這一行的人都要成爲營養不良了。”
“你看怎麼樣?”
“看起來像是用小刀刺死的……”
“難道不是嗎?”
“不,是用小刀刺死的。”南田說道。
慄原課長做出咬他一口方能泄恨的表情,南田繼續毫不在乎地說:
“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你發現屍體時是幾點?”
“一點鐘左右。”片山義太郎說。
“可能在你發現之前三十分鐘被殺,胸口的一刀幾乎是立刻斃命。”
“血液會濺出吧?”
“濺出的血液不多,頂多是手上沾點血。”
“有沒有指紋?”根本刑警問。
“刀上沒有指紋。就是那把失蹤的水果刀嗎?”
“我想是的……我也沒看過原來的水果刀是什麼樣子。”
“是有人把水果刀藏起來的,這個事件真夠麻煩。不過,這一次一定是內部的人乾的,大門也鎖得好好的。”
“那麼,比賽要停止嗎?”
“等一下朝倉先生會來這裡,我再跟他詳細談一談。”
“真是困難重重。”
“不錯!”根本刑警說:“如果你是兇手就好了,那樣比賽就能照常舉行。”
“根本刑警,你……”片山義太郎瞪着根本刑警。
這時候晴美從廚房走出來。
“哥哥。”
“什麼事?”
“你看這個……”晴美手裡拿着一把水果刀。
“和兇器很像,你在哪裡找到的?”
“烘碗機,就是烘乾餐具的機器,掉在排水的縫隙裡,我想把烘碗機裡的水倒掉,纔看到這一把小刀。”
“這麼看來,市村智子以爲是丟掉了的小刀就是這一把了。一定是地震時掉下去的,並不是被偷走了。”
“可見兇器是另外一把水果刀了。”慄原說。
“但是,這裡只有一把水果刀。”站在門旁邊的瑪莉說。
“你怎麼知道呢?”慄原轉頭來問道。
“昨天我到廚房去要咖啡時,她……市村女士用一把很大的菜刀在削蘋果皮,她還說:‘沒有水果刀真不方便。’”
“跟我說一聲,我就會去買了。”一年到頭替晴美買東西的片山義太郎說。
“我也是這樣說:她說只剩下兩天,不用再買了。”
“以後的事你們看着辦吧。我要回去補充睡眠了。”南田打個哈欠走出去。
聚集在大廳裡的人,吃着瑪莉和晴美做的三明治,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沉悶。
“真不明白……”瑪莉說:“爲什麼市村女士會被殺死呢?”
“原因在……”慄原也來到大廳,“這個女人在你們的房間裡安裝了這個東西。”
慄原的手上拿着一個塑膠袋,裡面裝着幾個小四方形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真知子問。
“是高性能的fm無線麥克風。”
“那個東西在我們的房間裡?”長谷和美瞪大眼睛,“怎麼會有這種事,簡直不可原諒!”
“可是,片山刑警老早就發現了這個接收裝置,所以市村智子也急忙把無線麥克風拆除收回去了。”
“是什麼時侯裝上去的呢?”瑪莉說。
“只要問負責整修的裝潢店就知道了。市村女士對須田說要看廚房的設備,在工程進行中她來過幾次。”
“原來她當初就有預謀要來這裡的。”長谷和美首先冒火。“究竟是誰要她這樣做呢?”
“很遺憾,目前還沒有查出是誰指使的。”慄原露出微笑。好像有兇殺案發生他就顯得很高興。
“總之,市村智子被殺死了,當然一定有兇手。”
這一句話使大廳裡靜下來。
“古田君……是古田君吧?”
“是。”
“當片山刑警到廚房去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我在……喝牛奶。”
“你看到辻紀子小姐從市村智子的房間走出來,那麼你有沒有看到她進去呢?”
“這個……”這時候古田平日的飛揚神采不見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突然,辻紀子站起來對慄原說:
“讓我來說吧。”
“好,請說。”
古田看着辻紀子。
“喂……”
“算了,已經沒有辦法再隱瞞了。”
“究竟怎麼回事?”
“我和古田已經結婚了。”辻紀子聳聳肩說。
這時候,全體的共同表情就是……目瞪口呆。
“可是……你們曾經吵架吵得那麼兇。”長谷和美不相信地大聲說。
古田苦笑道:
“我們商量好要暫時隱瞞這件事,因爲根據這裡的規定,不能互相討論新曲的詮釋,我們恐怕大會會因爲我們是夫婦而不准我們參加,所以決定在這裡彼此不說話,但是光這樣還怕大賽會懷疑,所以到這裡就先表演吵架,然後順理成章不交談。”
“原來那天晚上在走廊上看到的男女是你們兩個。”片山義太郎想起那件事。
“我們在晚上互相造訪,”辻紀子說:“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騙得很巧妙!”瑪莉很愉快地說:“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
“如果爲了這件事被取消決賽資格,那也只好認了。”古田說。
“這伴事要請朝倉先生作裁決。”慄原說:“那麼,當時你們在廚房做什麼呢?”
“我們要喝咖啡……”
古田說到這裡,辻紀子補充說。
“我們睡前有喝咖啡的習摜。”
“因此我們到樓下,在廚房不小心把茶壺碰掉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音。我們嚇了一跳,可是市村女士好像沒有被吵醒。我們就繼續燒開水。然後就聽到刑警先生下樓的聲音,那時已經無法可想了。”
“我就決定躲到市村女士的房裡。我走進去時她不在牀上,但浴室的燈是亮的。浴室門稍微開着,可是裡面沒有一點聲音,我覺得很奇怪,就走過去看……”
“原來如此,那麼你們進去時,餐廳或廚房的門是開着的嗎?”
“沒有。不過廚房裡通常都有一盞小燈亮着。”
“有沒有看到什麼呢?還是有感覺什麼人躲藏在裡面……有沒有?”
“沒有……你呢?”
辻紀子被問到時默默搖頭。
“嘿……”慄原撫摸着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狀。然後說:
“到目前爲止,殺人動機還沒顯現出來,可是經過抽絲剝繭的調查之後,一定可以查出市村智子究竟和這裡的什麼人有關聯。我想,如果做這件事的人在這裡,請自動站出來,好不好?”
語氣雖然十分溫和,但話中之內容卻使得大家都不敢作聲。
“難道你不考慮兇嫌可能是從外面進來的?”古田問。
“這一次的情形是,任何門窗都從裡面鎖好了,即使兇手是從外面進來的,也一定有事後鎖門的共犯。”
又是可怕的沉默。——突然,真知子站起來。
“不知道是誰,趕快承認吧!過去大家拚命努力,如今爲了一個人,使得大家都受影響,再這樣下去。我實在受不了啦!”真知子像真的忍不住似的開始哭泣。
“真知子!”瑪莉過來想擁抱她,真知子卻一把推開,說:
“這件事都是你引起的,被殺的人應該是你。”
好像歇斯底里似的語無倫次,被推開的瑪莉蒼白着臉站在那兒。
真知子總算忍住眼淚、平靜情緒:
“對不起……我好像突然不能控制自己……”
“沒關係,”瑪莉再度走到真知子身旁,“大家都有些反常了,這也難怪,一連發生兩次兇殺案……”
真知子突然轉身抱住瑪莉。
“你們的立場我很瞭解。”朝倉看着古田和辻紀子,十分困擾地說。“可是,如果事先能對我說明白……”
“因爲我們也還沒向父母報告結婚的事,”辻紀子說:“所以,如果你認爲我們的資料是假的,我也沒辦法,但無論如何,請准許他參加比賽,我可以放棄。”
“不能那樣。”古田說:“以參加比賽的資格來說;我們兩人是一樣的,但是你的演奏技巧比我好,應該由你參加。”
“你們等一下。”朝倉疲倦地嘆口氣說:“搞得我也昏頭昏腦的,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大廳裡現在只有朝倉、辻紀子、古田三個人。朝倉經過一陣思考之後,說:
“缺少大久保君之後,比賽人數只剩六人,而比賽再怎麼樣也不能取消,如果再少了你們兩人,實在是不成樣子。”
朝倉又嘆了一口氣,“問題是,別人會不會提出抗議呢?”
古田和辻紀子都低頭不語。
這時候大廳的門突然披推開,走在最前面的是瑪莉,接着是真知子、長谷和美、丸山才二等四人魚貫進人,四個人手裡都拿着小提琴。
“這是幹什麼?”
沒有人回答朝倉。他們走到古田和辻紀子的身後排成一列。然後架好小提琴,瑪莉微微一點頭,四個人就開始演奏起來。是門德爾鬆的《婚禮進行曲》。
陷在呆頭呆腦之中的朝倉也不禁露出微笑,古田和辻紀子互望一眼後,也笑了,二人把手牽在一起。
演奏完畢時,真知子說:
“恭喜你們結婚!”
“希望你們兩人也參加決賽。”瑪莉說。
“謝謝!”一向好強的辻紀子眼眶裡滿是淚水。
“好像已經有了結論呢!”朝倉站起來,說:“剛纔演奏非常完美。”
“沒有指揮也能演奏到這種程度也!”長谷和美說。
朝倉聽了大笑起來。
四
“音樂實在是個美妙的東西!”晴美說:“真令人感動!”
“什麼?”
“我是說剛纔的結婚進行曲。”
“啊,是那個啊;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那樣的曲子。”
“哥哥,你啊……”晴美瞪着近乎音盲的片山義太郎。
下午二點並不是吃茶時間,片山義太郎和晴美忙了十個鐘頭纔來吃午飯。他們沿着國道來到一家餐廳。開車的是剛好來這裡的石津。
問石津是否吃過午飯,他回答說:
“沒有,今天才只吃了一次。”
“只吃早餐嗎?”
“不,只吃一次午餐。”
就這樣,三個人圍着餐桌坐下,還有一件實際上是違法的行爲,就是福爾摩斯盤着腿坐在那裡,因爲店裡沒有其他客人,所以也讓她進來。
“我也喜歡那個曲子。”
“什麼曲子?”
“就是婚禮進行曲呀,希望能早一點聽到。”
就石津而言,他正以迂迴的手腕向晴美求婚,但這種方式等於是繞地球一週到隔壁去一樣,超級的迂迴,一點兒也不管用。
“只有你一個人去聽吧!”片山義太郎故意逗他。
“原來晴美小姐也喜歡那個曲子;真是湊巧;哈!哈!哈!”
如果說有人討厭聽婚禮進行曲、大概就是剛辦完結婚手續的人吧!
“不過……”片山義太郎說:“希望能趕快解決事件,讓大家安心地參加決賽。”
“別急,有的是時間。”
“明天就到了啊!”
“明天上午十一點才比賽,還有二十個小時呢!”
“話是不錯……片山義太郎苦笑,“但光是要查出市村智子是受到誰的指示。就需要好幾天的功夫呢!”
“這要想辦法呀!”
“會有什麼辦法?”
“比如說:用哥哥當釣餌把兇手引出來。”
“不要胡說了。”
“你不認爲市村智子的被殺與上一次小煙妙子的死,情形不一樣嗎?”
“不錯,上一次可以確定小煙妙子是在外面被殺的,而且移屍後還有電熱爐,留下很多痕跡,而市村智子的情形就不相同。”
“好象是突然發生的。”
“而且,這一次很明顯的是在房裡殺人。刀上雖然沒有采到指紋,但那是因爲沾到水的關係,不是故意把指紋擦掉的。”
“據說兇手不只一個人,是嗎?”
“應該是這樣的。”
“那麼,這兩件案子是要分開調查嗎?”
“是。市村智子一定是受到什麼人的要求去安裝麥克風,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總之,這一切都和音樂決賽有關,這也是可以確定的。”
一面喝着飯後的咖啡,三個人都沉思着。外面依然是大雨滂沱。
“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放晴。”晴美說道。
“只要晴美小姐送上一個秋波,保險就會放晴。”
“喲,石津先生現在真會說奉承話呢!”
“就算天氣放晴了,參加音樂比賽的人心情還是開朗不起來。”
“簡直是像‘金色夜叉’。”
“是像國定忠治吧!”
“這些都不重要……有一件事我一直掛在心上。”
“什麼事?”
“就是小煙妙子那個案子,爲什麼屍體旁要放電熱爐呢?”
“那是因爲……”
“爲了干擾死亡時間的推測嗎?可是身份已經知道了,居然沒有人必須出示不在場證明。”
“說得真對。”
“所以我認爲那個電熱爐另有作用。”
“是在做商品試用嗎?”石津說。
“那些百科字典的順序亂了………一定有問題。在天氣不冷的情況下,什麼情形需要電熱爐呢?”
“這個嘛……也許是要烘乾洗過的衣物。”
“那裡並沒有洗過的衣物。”
“是要烘乾屍體?但又不是淹死的……”
“我總覺得有問題。”片山義太郎又開始苦思。
這時候福爾摩斯突然站起來,豎起尾巴弓着背,併發出“呼呼”的聲音。
“喂。怎麼了?”
“哥哥,你看……”
有一對老夫妻正好走進餐廳,老太太手上牽着一雙長毛白色獅子狗。
“不妙!”
說時遲啦,狗也發覺到福爾摩斯。開始“汪汪”叫。
“福雷德,怎麼啦?”
老太太在安慰那隻狗。可是獅子狗掙脫主人的手。向福爾摩斯的方向——也就是片山義太郎的方向衝過去。
“哇!”
沒有閃躲的時間,塊頭不小的獅子狗一旦衝向片山義太郎面前,情況可就嚴重了。
雖然午餐已用畢,但仍有些胡羅卜配萊沒吃完,那盤剩萊正在桌上翻轉,而末喝的一半咖啡正好灑在褲子上。
福爾摩斯這一邊當然不會傻傻地等對方來攻擊,當獅子狗跳上餐桌時,福爾摩斯已經由窗口跑到門外。
獅子狗還在餐桌上汪汪的叫着,而且改變身體的方向,把醬油瓶、糖罐子都打翻了,像遭到轟炸一樣糊塗了。
“哎喲!”晴美的叫聲就好像有人要追殺她似的。
獅子狗從餐桌上眺下,向着門口追福爾摩斯去了。
“喂,福雷德!站住!”
老太太雖然站出來擋住獅子狗的去路,但已經阻止了那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趨勢,獅子狗從老太太腋下衝出去。
“哇!”女主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福爾摩斯!”嗜美急忙在後面追。現在一貓一狗都跑到外面去了。
晴美站在門口大叫:
“福爾摩斯!福爾摩斯!”
獅子狗的主人也站起來而且走過來,大聲叫着:
“福雷德!福雷德?”
“快回來!快回來!會感冒的!”
“福爾摩斯!”
“福雷德!別理那種野貓!”
晴美聽了不甘示弱。大叫:
“福爾摩斯,不要理那隻四不像的爛狗!”
“喲,”那位老太太似乎大爲光火,“福雷德是在德國出生的福雷德!有血統證明書的福雷德!”
“天才福爾摩斯!名偵探!大總統!”
“價值五十萬圓的福雷德!”
“福爾摩斯殿下!福爾摩斯公主!”
“福雷德伯爵!”
“受不了啦……”片山義太郎真希望有個地洞能鑽進去。這時侯陸續到餐廳來的人都仰頭大笑起來。
福爾摩斯先回來了。
“沒事吧?怎麼一點兒也沒淋溼呀?”
福爾摩斯回到餐桌旁,神色泰然也坐下。
“一定是跑到雨淋不着的地方。”
“當然,福爾摩斯是最聰明的。”晴美口氣甚爲得意。
“你神氣什麼!”
狗的主人顯然還不想熄火:
“我的福雷德!可愛的福雷德!”
那位老先生似乎有些過意不去,正在向片山義太郎道歉,然後對太太說:
“喂,算了吧!”
“你閉上嘴!福雷德!比老公更可愛的福雷德!”
老先生氣得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啊,福雷德!好可憐!很冷吧?乖乖!”
晴美看着,忍不住‘撲哧’聲笑出來。
“看那裡!”
變成落湯雞的狗可沒有剛纔的威風了。
“那是剛纔那隻獅子狗嗎?”
長毛蓬鬆時,身體圓塊頭大,淋了雨以後卻是又幹又癟毫不起眼的小狗。
“真想不到一碰到水竟有那麼大的變化。”片山義太郎說。“可是,我的褲子也被咖啡弄溼了一塊。”
“這時候用電熱爐來烘乾剛好。”
抱起溼淋淋的一堆毛的太太瞪了晴美一眼。
“討厭的傢伙!”晴美說完伸伸舌頭扮鬼臉。
“你也差不多夠啦!”片山義太郎語帶責備。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狗也“汪汪”迴應一句。
“喂,福爾摩斯,你也不要叫了,如果你把店弄得更槽……”
福爾摩斯靜靜地看着片山義太郎,然後轉頭看看狗,又回過頭來看看片山義太郎,那種眼神……
“喂,你好像要說什麼?”
片山義太郎看看狗。淋溼的毛貼在身上。
等一下……
“怎麼啦?”晴美感到奇怪地問。
“原來如此!”片山義太郎突然站起來。
“幹什麼?”
“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那個電熱爐!我知道原因了!”
“真的嗎?”
“小煙妙子不是在外面被殺死的,她是在那個房子裡被殺死的。”
“在房裡?”
“就是在那個書房裡。”
“可是,沒有血跡……”
“這就是詭計,我們馬上去!”片山義太郎抱起福爾摩斯。“石津,你也來!”
“是……”
“我需要一個力氣大的傢伙。”片山義太郎急忙向門外走去。“晴美,拜託你付帳了。”
片山義太郎把書房的門開得很大。
“這間書房的門能夠開得這樣大,這也是要點之一。”
“什麼意思?”
“因爲屍體是放在地毯上,而地毯上並沒有血跡,也沒有擦洗過的痕跡,所以我們認爲小煙妙子是在外面被殺死,然後移屍到書房的。”
“難道不是嗎?”
“如果她被殺時,書房地上沒有地毯,會是什麼情形呢?”
“什麼?”
“就事先把地毯移走,然後再殺死小煙妙子,再把流在地上的血洗乾淨,等地板幹了,再把屍體擡到走廊,最後鋪好地毯把屍體擡回書房。”
“那是不可能的!”晴美說:“你看,三邊都有書架壓在地毯上,怎麼可能移走……”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片山義太郎走到書架旁。“這書架是整面貼在牆璧上,下面看起來好像是固定在地毯上,但實際上,書架和地面之間有一點空隙。”
“可是,壓住地毯的部分也不少,即使是能拉出來,要再放回去恐怕是不容易。”
“我們實地試驗一下好了。喂,石津,該你上場。”
“你能做什麼?”
“把書拿下來。”
“哪一本書?”
“全部。”
“全部?要我的命啊?”
“加油吧,我答應你和晴美約會。”
“真的嗎?”石津眼裡閃着光輝,迅速脫下上衣,捲起袖子。“來吧,任何時侯、任何方向都可以出擊。”
“不是叫你來打架的。晴美,到餐廳拿兩把椅子來。”
“知道了。”嗜美急忙去拿椅子來。片山義太郎和石津取下書本,晴美則把書一批一批送到走廊上。
三個人雖然滿頭大汗,但一個多小時就把所有的書都搬到走廓上去了。
“只有福爾摩斯一個人沒有出汗。”晴美喘着氣說:“下一步呢?”
“茶壺和水。”
“水?要喝的嗎?”
“不,茶壺愈大愈好,要兩個。”
“那種東西你們男人去拿吧!”晴美鼓着腮幫子。
片山義太郎和石津提着裝滿了水的大壺來了。
“做什麼用呢?”
“你看着吧!”
片山義太郎走到書架旁,跪下來把茶壺裡的水倒在書架下面。
“你在幹什麼?”
“把書架下的地毯弄溼呀!你看,這是最高級的地毯,毛很長,但如果遇到水,毛就貼在一起,變成薄薄的,就和剛纔那隻狗一樣。石津,你到那邊的書架去。”
“我明白了。”
在三邊的書架下倒進水之後,片山義太郎說。
“現在要拉出地毯。”他從門口走到走廊,“石津,你拉那一邊。”
“是。”
兩個人抓住地毯的同一邊。
“一、二、三!”
片山義太郎喊着口令,兩人同時用力拉,果然就像片山義太郎所預料的,輕易就把地毯拉動了。
“動了,動了。”晴美說。
“看,書架下有一段空隙吧!”
“真的,因爲書架整面固定在牆璧上,所以不必靠地板來支撐。現在我們看看能不能把地毯放回原位。”
把地毯放回去雖然比較麻煩,但地板是磁磚,又很潮溼,倒也很滑,總算把地毯放回去了。
“然後把書放回書架上!”
“原來如此。可是己經無法擺出書的正確位置,所以百科字典的順序纔會弄亂。”
“然後是電熱爐。”
“電熱爐就是用來烘乾地毯的。”
“不錯,兇手爲了誤導辦案的方向,故意把電熱爐對着屍體,其實他最主要目的是要烘乾地毯。連這一點他都算計好了!”
“現在……我明白了,但是我們仍然不知道是誰幹的!”
“我們曾經在屍體旁看到白色粉末,大概是松香吧。”
“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