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岡玲子輕輕推開工作室的門,喊一聲“義太郎”。
儘管丈夫說過。當他在工作時不要干擾他,可是現在實在有話要說,不能顧慮太多了。
“怎麼啦!”丈夫從桌上擡起瞼來,看到他溫和的瞼,玲子鬆一口氣。最近丈夫的情緒不好,時常發脾氣。
“昨晚沒睡過?”
“睡了兩三個鐘頭。”
“這樣會搞壞身子的。請他們多延一點點時間給你吧!”
“沒關係。這些稿子一趕完,我就輕鬆了。”
“你整天說這句話,身體要緊呀!”
玲子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片岡義太郎的手重疊在妻子的小手上,對她微笑。
“不要擔心。”
“是不是有心事?”
“什麼?沒有哇。”
“不要騙我,我知道一定有事。”
“我像個說慌的人嗎?”義太郎笑了。
“晴美打電話給你,說些什麼?”
“唔……她說我們老家發生許多糾紛,亂糟糟的。”義太郎說。“不過與我無關,不必理會。”
玲子似乎欲言又止,但終於改變主意說:
“我去泡咖啡,喝不喝?”
“好的,給我五分鐘就過去。記得多放咖啡粉!”
玲子不覺莞爾。
她把水壺擺在煤氣爐上,呆呆地等候水滾,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緒。
玲子今年二十五歲,三年前跟義太郎結婚,兩年後生下女兒美沙子,一家三口的生活樂融融的。
玲子的體質虛弱,外表看來不太健康,其實她沒什麼病,只是容易疲倦。幾年前她從九州獨自上東京謀生,在朋友引線下,替一名插圖畫家跑外勤,認識了寫文章的片岡義太郎。
從談戀愛到接受求婚的過程並沒有特別之處,後來聽義太郎提起復雜的實情,玲子大吃一驚。不過。在她心目中,義太郎是個誠實有爲的青年,只爲堅持自己的意念才離家出走。有關暫時不能讓她入籍,以及義太郎斷絕親友來往的事,玲子全都諒解,然後答應嫁給他。
孩子生下來後,須早日澄清戶籍的事了。可是對於這麼重大的問題,玲子居然假裝漠不關心。而這些日子……
“水開了。”義太郎的聲音,把玲子喚回現實。
“啊,對不起。”玲子急忙泡咖啡。
義太郎在飯廳的餐桌前坐下,拿出一根菸銜在嘴裡,但不點火。
“抽一根菸有什麼關係?”玲子說。
“還是不抽了,我說過要戒菸的。”義太郎把尚未吸過的香菸丟進菸灰缸裡。
“你怕晴美不高興?”
“怎麼會。她只是小姑的角色罷了!”義太郎笑道。
玲子倒了一杯咖啡,擺在丈夫面前。
“美沙子呢?”
“還在睡午覺。”
“好快,已經開始學走路了。”
玲子躊躇一下才說:“聽說秀二郎被人謀殺了。”
“我知道。”
“晴美打給你的電話,就是談這個?”
“嗯。”
“他是你的弟弟呀。”
“我沒有家屬!”義太郎說,繼而輕笑。“其實不能這樣說吧!”
“你打算沉默下去?”
“不,他們會找上門來。”
“誰?”玲子有點害怕地瞪大眼睛。
“我父親啦、警察啦……因爲是謀殺案,沒法子。”
“好可怕!”
“沒事的。聽晴美說,負責辦案的刑警平易近人,對我們的事通情達理。他跟我同名哩,他妹妹也叫晴美!”
“那真稀奇!”
“不會有事的!”義太郎伸伸懶腰。
“倉持先生來了!”
“哎,好想念他!”義太郎急忙走出玄關去。“先生!我聽晴美說你來了東京,正在想着您會不會轉過來看我們!來,請進!”
倉持醫生的臉上浮現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你看起來精神很好,陪我出去一下可以嗎?”
“好哇。”義太郎點點頭,回頭對屋裡的玲子交代一聲。
“玲子,我出去一下。”
義太郎他們所居住的所謂公共屋屯,屬於市街住宅區,相當靠近市中心。工作上交通便利,相對的可供孩子們遊樂的場所就很有限,只有一個兒童公園而已。
名義上叫公園,其實接近庭園的形式。長方形的空間,面積只有兩間教室大小,四周被低矮的鐵絲網柵環繞。裡面有沙地、鞦韆、鐵棒和滑梯等道具。雖然住宅區內的孩子數目不多,但由於沒有其他遊樂場所,所以經常十分擁擠。
“城市的孩子真是可憐。”倉持有感而發。
“先生。今天來有什麼事?”
“你聽說秀二郎的事了吧?”
“是的。聽說他的私生活不檢點!”
“他是紈絝子弟的樣板啊!”對於死去的人,倉持並不客氣地批評。
“父親一定很失望了。”
“我就是爲這個而來。”倉持坐在鞦韆周圍的短欄上。“對片岡而言,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了!”
“可是我已經……”
“你這麼以爲,你父親卻不那麼想啊!”
“讓他去吧!我不管。”義太郎脫口而出。
“山波那邊也是。千造一死,只剩下晴美了。他們兩個老的真可憐,可惜我無能爲力!”
“他們現在覺悟了吧!”
“對了,這次好像是謀殺案。繼公三郎、千造之後是秀二郎——我看不是巧合,不容易解決呀!”
“當然是的。”
“這麼一來,警方當然對你們產生興趣了。”
義太郎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別嚇我。你是說,我和晴美受到嫌疑?”
“警方的理論很單純。他們要找的是被害人死後,可以從中得利益的人。”
“話是那麼說,可是……秀二郎那傢伙,總會有人對他懷恨的呀!”
“當然警方不敢逮捕你們。”倉持點點頭:“問題是,你們的生活從此不得安寧了。”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遲早終須有個了斷……”
“還有鄉下那班傢伙的問題。自從公三郎和千造的事情發生以後,鎮裡處於一觸即發的不安狀態!”
“他們還在對峙不休嗎?哎,真是的!”義太郎搖頭嘆息不已。
“你必須回去一趟,知不知道?”
義太郎遙望着鞦韆上的孩子們,終於擡頭看着倉持說:“我知道。唉,十二年了……”
“鎮裡一點也沒變,真令人失望。”倉持苦笑着說。
“午安。”義太郎向一名牽着小孩的主婦打招呼。婦人拖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孩,肚子也有七八個月了。
“呀,片岡先生,我以爲你們全家外出了呢!”
“沒有。最近我都沒法子休假。”
“你太太出去買東西?”
“應該在家的。”
“剛纔我拿傳閱板到你的家去,叫門沒有迴音啊!”
“是嗎?也許在打瞌睡吧!”
婦人歪歪腦袋說:“是麼?可是大門鎖了,而且所有窗簾都拉上了……”
窗簾全部拉上?義太郎與倉持面面相覷。
“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倉持說。
二人快步走回義太郎所住的那一棟樓,上樓梯的步伐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
“不可能外出的呀!”義太郎擔心地說。
“先進去再說。”
義太郎拼命擰門鎖,發現大門上了鎖。
“鎖住了!玲子!玲子!”
義太郎急得拼命按鈴,可是裡頭毫無反應。
“你沒帶鎖匙嗎?”
“我沒想到會吃閉門羹呀!玲子去了哪兒?”
倉持突然匍伏在走廊上,義太郎見狀大吃一驚。
“你在幹什麼?”
“門底下的縫隙塞住了!”倉持站起來說。
“怎麼回事?”
“門下原有條一公分左右的細逢,可以望見屋裡的情形。現在完全塞住了,好像貼住膠帶!”倉持蒼白着臉說。“趕快借隔壁家的露臺過去!”
“難道開了煤氣……”
“不知道!總之要快!”
義太郎拼命用力拍隔壁家的大門。“對不起,我是片岡!”
隔壁家的主婦出來開門後,義太郎說句抱歉,猛地推開她衝進去。倉持也緊跟在後。
露臺是用一道塗漆的膠合板隔開的,外邊鑲上鐵框,乍看像是鐵板,其實是緊急時避難用的通路,一敲就破。
義太郎用腳踢破膠合板,衝進自己家的露臺。
“玲子!”
“打破玻璃進去!”倉持喊道。
義太郎拿起露臺上放着的水泥磚頭,用力去敲玻璃窗。具有相當厚度的玻璃應聲而碎,義太郎伸手從裡面開了鎖,一下子撞門而入。
煤氣的味道沖鼻而來,義太郎把緊閉的窗簾完全拉開。
“玲子!美沙子!”
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玲子抱住美沙子,倒在起居室的中央。
倉持奔過來說:“先把煤氣關掉!然後將所有門窗打開!”
“是!”
廚房裡,煤氣爐的膠管被拆掉了,煤氣迸流溢出。義太郎忍住眼睛的刺痛關掉總掣,再把窗子門戶—一打開,然後走到玄關。
大門上了鎖,門下的縫隙被膠帶緊貼塞住。義太郎用力把膠帶拆開才能把門打開。
附近鄰居的主婦陸陸續續地探頭出來張望。
“請熄掉火!”義太郎大喊。“這裡漏煤氣!請你們把火全部熄掉!”
主婦聞言,慌里慌張地回到屋裡去了。義太郎衝回起居室。
“先生她們沒事吧?”
“不要緊。並沒有吸入太多的煤氣!”倉持大聲說。
“那就好了!”義太郎驟然間全身放鬆,癱坐在地。
“不過,美沙子還是嬰孩,必須趕緊將她們母女送去醫院。喂,快打—一九,叫救傷車來!”
義太郎陷入半失神狀態,好不容易纔回神過來,慌忙過去撥電話。
“喂!喂喂!”他回頭告訴倉持。“沒有人聽!”
“怎麼可能!消防局沒有休假的呀!”
“可是確實……”義太郎到一半停住,“先生,你看!”
義太郎拿起電話,線已經被人用利物切斷了。
片山向醫院的受理櫃檯出示警察證。
“煤氣中毒的片岡玲子住哪間病房?”
“走到盡頭,向右轉就是。”
“謝謝。”說完,片山正想邁步,又救護士叫住。
“喂,那是誰的貓?”
福爾摩斯坐在片山腳下,被護土瞥見。
“它是警犬。”
“什麼?”護士眼都大了。“明明是貓……”
“它善於喬裝!”片山不經意地,不理那個目瞪口呆的護士,率領福爾摩斯快步走過去。
片山依言穿過走廊,從盡頭右轉,見到一張相識的臉孔。
“你不是倉持先生嗎?”
“很高興見到你。”倉持微笑。“片山先生吧!哦,府上的貓先生也來了?”
福爾摩斯擡頭望着倉持的臉喵喵叫。
“它在抗議說它是雌性,不要稱呼它‘先生’!”片山傳譯。“對了,片岡義太郎先生的太太,是否意圖用煤氣自殺?”
“就是啊。我也嚇一跳,幸好我們及時趕到。”
“原來這樣,情形如何?”
“沒什麼大礙,不會留下後遺症。請進去吧!”
倉持正想開病房的門時,裡面有人開門出來。出來一個跟片山年紀差不多的青年。
“正好。”倉持說。“片山先生,他就是片岡義太郎。”
“幸會幸會,我就是片山義太郎。”
“哦,就是你呀!”兩個義太郎的手相握。
“你太太怎麼樣?”
“哎……”義太郎的表情有點暖味。
“怎麼?情況很嚴重?”倉持誠懇地問。
“不,已經恢復精神了。她只是說有點頭痛。”
“那是免不了的,不要擔心。”。
“你曉不曉得你太太爲什麼理由自殺?”片山問。
“剛纔我問過了,事情有點古怪……”義太郎發現走廊上有張長椅。“我們坐下來談談……”
“很古怪。”義太郎重複地說。“她說她並沒自殺,而是被人偷襲!”
片山頓時緊張起來,換句話說,變成殺人未遂事件。
“那就奇怪了。”倉持說。“玄關的大門上了鎖,出露臺的門也……”
“對,全都上了鎖。”義太郎點點頭說。
“兇手會不會配有銷匙?”片山說。
“不會的。只有兩把鎖匙,兩把都在屋裡好好放着。”
“你能肯定嗎?”
“肯定。由於最近玲子不見了一把鎖匙,無可奈何之餘,只好換了新鎖。還有,門下的縫隙是從裡頭貼上膠帶的。”
“膠帶如何處置?”
“我把它拆了下來,現在還擺在那兒。”
“說不定可以取到指紋。既然你太太那樣說,我們必須尋這條線索夫拉查兇手的下落。”
“拜託了。”義太郎低頭致意。
片山走去接待處,打電話聯絡搜查一科。
“什麼?又有命案?”慄原大吃一驚。
“殺人未遂而已,不過還有一點疑問。”
片山把事情扼要地說一遍,慄原大喜。
“我立刻派根本去鑑別一下。”
“我也去看看好嗎?”
“也好。記得帶福爾摩斯去!”
片山覺得無趣。幹嘛凡事都是福爾摩斯優先考慮?
片山回到病房,直接向片岡玲子問話。
“你就是那位義太郎刑警?”玲子已經坐在牀上,看來精神不錯,只是臉色有點蒼白,孩子在她旁邊睡着。
“聽你先生說,你是被人偷襲的,能不能把當時的情形告訴我?”
“好。”玲子緊張地點點頭。“當時,我等外子和倉持先生一同出去以後,就進浴室去洗衣服。我把浴缸留下的洗澡水汲進洗衣機去,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我,用布壓在我的臉上。我嗅到一種特別的味道,一下子就意識模糊了。”
“大概是歌羅芳。”倉特說。
“其後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我很辛苦地張開眼睛時,發現美沙子躺在我身邊,接着聞到煤氣味道,立刻抱起美沙子想逃,可惜身體沉重,有心無力。我用盡力氣才爬到起居室,然後失去知覺……醒來時,已經來到這裡。”
片山點點頭。“明白了。玄關的鎖匙是怎麼回事?”
“外子他們出去以後,我以爲他們很快回來,所以一直開着,沒有上鎖。”
“你肯定沒有鎖嗎?”
“是的。”
“你知道偷襲你的是什麼人嗎?”
“這嗯……”玲子歪歪腦袋,“發生在一剎那的事……”
片山沒有深加追究。當她嗅到歌羅芳麻醉劑的同時,不可能發覺對方戴手套與否或是身高如何的。
“當時的狀況確實不可思議。”片山說明當時屋裡是屬於密室狀態。“你能不能想起什麼?”
玲子搖搖頭。“難怪義太郎以爲我想自殺。可是,我不會自殺的!”她望望身邊的美沙子。“即使自殺,我也不能帶着這個孩子一起死……”
片山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會竭力搜查真相。”
出到走廊後,片山問義太郎說:“怎樣?雖然你太太那樣說,照你猜想,她有沒有自殺的動機?”
“確實,她有一點神經衰弱。”義太郎說。“不過我想她不會無緣無故自殺的!”
“女人都很堅強,尤其是做母親的人!”倉持說。
“怎麼說呢?”
“做了母親的女人,不容易爲一點小事就泄氣,除非患有育兒神經衰弱。不過,玲子沒有那種跡象。”
“原來這樣的呀!”片山恍然。
“你有沒有見過女人生產的過程?”倉持問。
“不,沒有。”
殺人現場倒是見過不少,生產現場卻是前所未見。
“那種場面真是驚心動魄。女人是出死入生才把孩子生出來的,不會爲一點小事就萎靡不振而鬧自殺。”
“哦。這麼說,確實是有人想對玲子夫人下毒手了……”
片山說。
“我不曉得原因,不過一定是的。”倉持說。
“明白了。現在我要去義太郎先生的寓所,鑑識科的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當然去,我先跟內子說一聲吧!”
片岡義太郎回到病房去了。
片山的心耿耿於懷。如果片岡玲子是被人狙擊的對象,那就可能一而再地發生。不會就此了事。
“片山兄!”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他。回頭一望,但見石津大踏步走過來。
“你怎知道我在這兒?”
“晴美告訴我的。哇!”
石津怪叫一聲跳起來。因爲福爾摩斯從他的腳畔施施然的鑽過去。
“還是怕貓,真沒出息!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晴美叫我轉告你說那個晴美想見你。”
“喂!你在打什麼暗號?”片山皺皺眉。
“對了!有兩個晴美呀!”
“你是說,我家的晴美叫你轉告我說,那個三浦晴美想見我?”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好吧!我會先去一個地方……”片山驀地想到,“對了,你現在有沒有空?”
“我很忙。”
“對不起,麻煩你在這個病房前面護衛一下好不好?片岡玲子有可能被人狙擊!”
“可是……”
“拜託了,待會我會叫人來輪班。片岡先生,咱們走吧!”
片山把發呆的石津丟下不理,自顧自揚長而去。
“膠帶上只查出一個人的指紋。”鑑識人員說。
“那一定是我的了。”義太郎說。
“我能不能取下你的指紋?”
“好的。”
片山環視室內。確實,這種公層住宅的密封性很好,可謂是煤氣殺人的最佳結構。
“片山!”根本刑警走過來。“怎麼樣?這種情形只有可能是自殺了。”
“可能。”
“門戶全都從內部上鎖,門下貼着膠帶。你有什麼辦法證明是謀殺而不是自殺?”
“貼膠帶的地方有詭計。”
“什麼?”
“先把膠帶貼在門上,然後出去外頭,用吸塵機的吸嘴,透過縫隙把膠帶吸緊,那就緊貼到地面了。”
“原來如此。”
“這是迪森卡想出來的詭計。不過。這次的情形嘛……”片山遲疑起來。
“這次行不通?”
“如果在走廊這樣做,所發出的聲音就會吵到鄰居。而且,吸塵機必須使用電力才能用。”
“說得有道理。那就只有可能是自殺未遂了。”
“但她本人說不是……”
“也許心情不好才那樣說。”
“我也這樣想。不過,電話線切斷了。想自殺的人不會做到那個地步。”
“說的也是。”根本沉思一陣。“那麼兇手是怎樣出去的呢?”
“我若知道就什麼問題都解決啦!”
“真是怪事,棘手得很。”根本扭扭頭。“喂,交給你辦啦!”
“交給我辦就慘了。”片山連忙喊:
“福爾摩斯,你看出什麼端倪了沒?”
福爾摩斯在屋裡走來走去,好像沒特別的事想發言,來到片山身邊坐下,開始打哈欠。
“對不起,麻煩了大家……”義太郎走過來說。
“哪裡,這是份內的工作,而且我們同名,我不覺得是別人的事。”片山微笑着說。
“我以爲過去的恩怨一了百了……”義太郎的表情陰沉下來。“現在不得不回故鄉一趟了。”他嘆一口氣,突然說:“有人來了。”
玄關方面有人聲,義太郎走出去,片山跟着。
玄關裡,站着一位美貌的年輕女性。
“義太郎!我聽說玲子的事了。她沒事了嗎?”
“沒什麼大礙,不過需要住院留醫。”
“那就好了。美沙子呢?”
“嗯,她沒什麼,健康之至!”
義太郎回頭對片山說:“我來介紹,她是晴美!”
“幸……幸會……”美女當前,片山的聲帶變得僵硬而不自然,“聽說你有事找我……”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想見見你。因爲你跟義太郎的名字一樣。”三浦晴美微笑着說。
片山覺得她有所隱瞞,也許在義太郎面前不便啓口。
一名鑑識人員走過來。
“電話方面也找不到指紋。兇手大概帶着手套。”
三浦晴美困惑不解地說:“兇手?她不是煤氣中毒麼?”
“好像有人企圖謀殺她!”義太郎說。
“怎麼會……”晴美臉都白了,“到底是誰想置玲子於死地?”
“不知道。這次的事件可能跟別的案件有所牽連,千萬不能疏忽。”片山說。
“你打算怎麼樣?”義太郎問晴美。
“你若回去的話,我也一起回去。”
“哦?可是我和你都有小孩,我倒無所謂……”
“沒關係,外子去照顧他。當然不能離開太久。”
“是麼?三浦君也辛苦啦。”
“他喜歡看孩子呀。沒問題,只要休業三天就可以了。”
“那也好。總之,必須把事情搞清楚。”義太郎點點頭說。
“你有個漂亮的妹妹。”三浦晴美說。
“她呀,嘴巴很嘮叨!”片山聳聳肩。心想,晴美對外的人緣倒是很好。
他們坐在巡邏車裡,先把片山義太郎送去醫院放下來,現在是送三浦晴美回家的路上。一羣上沉默居多。
“這貓很可愛。”三浦晴美又主動開口,並且輕撫躺在她與片山之間的福爾摩斯。
“對了,關於玲子的事,我想跟你談談。”
“什麼事呢?”片山問。
對方停頓不語。片山想,她大概不能成爲電視記者。
“我想玲子也許真的企圖自殺!”
“哦……根據什麼理由呢?”
三浦晴美又頓了一下。“她一定不想讓義太郎知道真相,所以說是被人偷襲……雖然這樣會使義太郎擔心,總比讓他知道秘密的好!”
“什麼秘密?”片山加強語氣。“請你坦白說出來。假如不會不方便的話。”
“你說這麼客氣,我倒是願意主動說出來了。”
“每個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權利。玲子爲什麼想自殺?”
“玲子有病,病名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她的說法來看,大概是癌……”
三浦晴美的聲音低得聽不見。不知是不忍心說,還是不想被開車的警官聽見。
“真的?”片山一時不知如何措詞。
“她說她的母親也是死於同樣的病,她說最多隻有一年……”
“一年……”
“她一定是不堪其苦,所以想自殺了之。”
片山陷入沉思。確實,片岡玲子的身體看起來病弱,但是如果有絕症,倉持醫生怎麼沒有發現?這點必須搞清楚。若是沒病,應該還有其他自殺的原因。
對了,現在就是調查的絕好機會。她還要住院,就以檢查煤氣中毒後遺症爲理由,替她照愛克斯光,一照就知道是不是癌了。
我的頭腦還不錯吧!片山自鳴得意,悄悄用手指戳一戳旁邊的福爾摩斯。
“哇!”福爾摩斯怪叫一聲。側頭一看,福爾摩斯好端端地坐在三浦晴美的腿上。換句話說,剛纔碰到的是三浦晴美的屁股。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爲是福爾摩斯……”片山紅着臉不住道歉。
“沒關係。”三浦晴美噗嗤一笑。“你爲人果真如你妹妹所說的那樣好玩!”
片山難爲情地望向窗外,他知道那是貶多於褒!
“啊,前面的轉角處就可以了。”三浦晴美對開車的警官說。
“那幢高級公寓?”片山擡頭望到一幢高層公寓。
“不。”晴美搖搖頭。“我們住不起那麼豪華的公寓,從旁邊的巷子進去纔是。”
“聽說你們家開店做生意。”
“一間小咖啡室而已,要不要進去坐坐?”
“可以嗎?”片山也想見見晴美的丈夫。“那就把車子開到店前……”
“不行。如果附近的人見我坐警車回來,大家嚇一跳的。”
片山見慣了警車,所以沒有特別感覺。普通人看在眼裡,一定誤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那就打攪兩三分鐘好了。”
片山和福爾摩斯一同下車,走向三浦晴美的咖啡室。
四面都是高級公寓。一間精巧的咖啡室坐落其間,店名叫“晴空”。
“店名是外子從我的名字取意的。”三浦晴美有點不好意思。美麗的晴空。看來三浦是個愛妻的人。
店裡內部很深,相當寬敞。正面是櫃檯,擺了五張桌子。
“你回來啦!”有個穿圍裙的男人揮揮手。三十歲左右,小胖子,外表一看就知是好好先生。
“玲子怎麼樣?”
“沒事了,不太嚴重。母女都平安。”
“那就好了。”
“正也呢?”
“一直在睡。這小子實在孝順父母,哈哈!”
話沒說完,裡頭傳來嬰孩的哭聲。
“還說呢!來啦來啦!”三浦晴美衝進去。
“歡迎光臨。”三浦回到櫃檯裡,片山自報姓名。
“那真失敬,我聽晴美提過。”三浦伸出手來。“我叫三浦真。真實的真,一個字而已。”
“幸會……你太太遇到一點麻煩事,一定困擾極了。”
“沒法子啦,我是知道她的往事纔跟她結婚的,要不要喝點什麼?我這兒不賣酒……”
“咖啡就行了。還有……可以給我一點紅茶麼?”片山發現福爾摩斯用爪去拉他的褲腳,只好追加。
“紅茶給小貓咪,好高級的品味!”三浦真愉快地笑了。“好的,請等一下。”然後開始泡咖啡和紅茶。
片山慢慢呷着咖啡,福爾摩斯伸出貓舌頭,小心翼翼地舔着紅茶時,三浦晴美抱着孩子出來了。
“他喝飽牛奶,心情好極了。小正,你看小貓咪!”
正也是個活潑健康的在孩,好奇地望着福爾摩斯,嘴裡依依哦哦地發出稚語。福爾摩斯也擡起頭來,很感興趣地研究正也。
“孩子像媽媽呢!”片山說。他對女人來手無策,對孩子卻很喜愛。因爲,他沒被小孩子拋棄的經驗。
“晴美,你決定怎麼做?”三浦說。
“我想回去一趟,該是把一切弄清楚的時候了。”
“那也好。”三浦點點頭。“可別把財產帶回來哦!”
“知道了。”晴美笑道。“這個人呀,不允許太太出自己有錢!”
在這時代算是罕有的男人了,片山想。
“我去兩三天就回來,小正拜託啦!”
“知道。我們是男同志,相處融洽。對不對,小正?”三浦可謂溺愛孩子的父親,從他的言詞可見一斑。
一部小型貨車,在店前停下來。
“啊,送冰塊的來了。”三浦說。
“今天送遲了,快要用完啦。用來做冰咖啡的冰塊,自己的冰箱很難做的。”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
店門開啓,送冰塊的用一個鐵鉤鉤着一塊大冰塊提着進來。對方一進門就說:
“對不起,方塊冰沒貨了,改送大塊的。”
“那就麻煩啦。”三浦不悅地皺起眉頭。
“沒關係啦。”三浦晴美調解說:“今天就用製冰器自己做一點,不然就把大的切小也一樣,”
“沒法子啦,記得明天一定要方塊的!”
“是。肯定送到。”
“請你把它擺進冰箱去吧!”
送冰塊的似乎來慣了,直接走進店裡面。櫃檯背後有個架子,架子側邊擺着冰箱,傳來放冰塊進去的聲音。
“辛苦啦,慢走!”
送冰塊的走了以後,三浦回到正題。
“幾時出發?晴美。”
“還不知道。”晴美望望片山。“秀二郎被殺的事件尚未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