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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之私奔第一幕錯誤百出中

三色貓之私奔第一幕錯誤百出中

三色貓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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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早點發覺纔對。”石津繼續用獨白的語氣說:“片山先生和晴美小姐之間的感情那麼好,而我偏偏不知究意地向晴美小姐提出約會,難怪你顯露不尋常的敵意……”

片山張開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石津接下去。

“怎麼看你們都不是兩兄妹嗯……我沒看出來,真是大笨蛋!”

“你……你傻掉啦?你是說,我和晴美不是兄妹?”

“我知道了。你們只是對外人僞裝是兩兄妹……”

“什麼對外人?不管對外對內о米о花о書о庫о

,我們都是兩兄妹啊!”

“我曉得怎麼做的。”石津神色落寞地點點頭。“請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事情泄露出去!”

片山禁不住嘆息。什麼原因導致石津突然失常?

“好,既然你這樣說,請你調查我和晴美的戶籍看看!我們的父親生前乃是警視廳的著名幹探,大家都知道我和晴美是不折不扣的兩兄妹!”

“可不是嗎?我會留意這點,請不必擔心!”

這個傢伙有神經病了!

“好,到我家來,你親口問問晴美吧!”

“怎麼可以……我不能夠隨便打擾人家夫婦的和睦生活!”

片山真想一掌劈死石津!

福爾摩斯的嘴裡塞滿竹夾魚,突然從飯碟擡起臉來,喵了一聲。

“怎麼?有客人?”晴美髮覺福爾摩斯看着玄關,然後靜靜走過去,它的步法有些緊張感。有人站在走廊外面,而且是可疑人物。

晴美立刻站起來,急忙從櫥櫃取出一支木棒。這支木棒不是要來打棒球,而是防身用的武器。

白天好像有人跟蹤自己,說不定就是那個男人!

晴美不聲不響地穿上涼鞋,從防盜眼望出走廊——果然是他!那個高瘦的苦命相中年男人。他來幹什麼?正在門口走來走去,心神不定的樣子。若有正經事找自己,何不按門鈴?一定另有古怪!

給他吃一棍吧!晴美和福爾摩斯對望一眼,點點頭,喊一二三的口令後。冷不防地推開大門。剛好外面的男人站在門前,而且正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呢!結果一目瞭然。他被房門打個正着。摔到走廊的另一邊去,跌個四腳前天!

福爾摩斯不容錯過,立刻伸出前肢捉住男人的前胸,張牙舞爪地發出恐嚇的吼聲。晴美高高舉起木棒,準備一棍打到男人的腦門上。男人蒼白着臉說:

“等一等,我……我什麼也……”

“你不乖乖就範,我就把你當西瓜一刀兩斷!白天是你在一直跟蹤我吧!到底爲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沒有……大小姐,是我,我是村內呀!”

大小姐?晴美覺得莫名其妙。

“你說什麼?我不認識你,幹嘛叫我大小姐?”晴美用力緊握手中的木棒。“趕快從實招來,不然……”

晴美凶神惡煞地恐嚇對方。如果被石津看到她此時的兇樣,恐怕要重新考慮跟她的婚事!

“好像發生一點誤會了!”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晴美回頭一看,是個五十五六歲左右的樸實男士,悠悠然地盤起雙臂望着她。

“倉持先生!救命啊!”那叫村內的男人慘叫道。

“我知道。請問,片山晴美是不是你?”

“是的……”憑直覺知道對方不像壞人,於是晴美放下木棒。福爾摩斯也鬆開村內退在一邊。村內慌忙爬起來,躲到倉持身後。

“真是對不住!”倉持苦笑着說:“真是冒犯了。我叫倉持,是個醫生。其實有點事想找你……村內,你先回去吧!”

“是,是。”村內迫不及待地衝下樓梯離開了。

晴美不好意思地將木棒擺到身後藏起來,說:

“那麼,請先進去再談好嗎?”

“謝謝。這是府上的貓?”

“對。叫福爾摩斯。”

“好聰明的貓就跟主人一樣。”倉持欽佩地說。

晴美的心情頓時開朗,客客氣氣地請倉持進到屋裡。

“什麼?幾時?”片岡秀二郎發呆地握緊話筒。“知道了。”然後放下話筒,嘴裡嘟嘟嚷嚷地從電話亭走出來。

“怎麼啦?”田所久子迎上前去。

“老爹決定延期舉行公三郎的葬禮已經起程來這裡了。”

“什麼?”久子大吃一驚。

“而且,那個老不死山波聽到消息,他也趕着來了。聽說今天晚上就會趕到!”

“因爲你並沒有阻止你的父親的原故。”久子責備他。秀二郎臉色一沉。

“誰說的!我拼命阻止了,可是老爹根本不聽!我又不能透過電話綁住他不准他來!”

“好啦好啦,何必哇哇大叫。頭都給你喊痛了!”

“找個地方喝一杯吧!”

“你就懂得喝酒!”

“我不喝酒就受不住了!”

“好吧!”久子坐進駕駛席裡。“只能喝一杯哦!”

秀二郎歡天喜地地坐到助手席上。久子開的是“飛霞”小型車,直線型的設計,十分時髦,久子很喜歡。

久子的車開往附近的酒店。

“我們去酒店的酒店間,你就不至於酩酊大醉了。”

“我不會喝太多的!”秀二郎鼓起腮說。

到了酒吧,秀二郎先一口氣幹了一杯摻水威士忌,再叫第二杯。久子一邊用吸管攪動薑汁啤酒一邊沉思。

“第二杯,總算有點酒味了。”秀二郎好心情地說。

“也許事情還不至於太糟糕……”久子喃喃自語。

“嗯?什麼事?”

“還用說。兩邊的父親大人一同上京來的事呀!”

“怎麼又談父親?不要管他!咱們今晚就在這兒過夜吧!”秀二郎伸手攬抱久子的腰肢。

“放手!”久子不耐煩地拂開他的手。“現在是談正經事的時候,你連這個都不能分辨麼?”

“知道了。”秀二郎嘆息連連。“那怎麼辦?”

“我正在想呀。結果變成所有的關係人都集合到東京來了,對不對?”

“關係人?”

“你的父親,還有山波,以及最重要的義太郎和晴美,也許也在東京。還有你……”

“倉持先生也來了。”

“他是誰?”

“鎮上的醫生。他是好人,我也承蒙他的照顧。”

“是不是那次互刺殺人事件負責驗屍的人?”

“嗯,大概是吧!”秀二郎點點頭。“因爲他是鎮上唯一的醫生。”

“他來東京幹嘛?”

“不知道。剛剛我打電話回公寓,瀧川這樣說而已。”

“那就有趣了。”久子的目光閃亮。“如果在東京又有什麼事發生的話……”

“發生什麼?”

“算了。”久子慢慢喝光薑汁啤酒。“你也可以結束了吧!”

“再喝一杯,好不好?”

“隨你。”久子聳聳肩。

“不過事情也真奇怪。我不認爲有人會殺公三郎和千造!”秀二郎喃喃地說。久子望着他的臉。

“你說的是什麼?”

“我沒告訴你嗎?剛纔我聽瀧川在電話裡說的。”

秀二郎將刀柄上沒有找到指紋的事講出來,久子聽得雙眼發光。

“這麼重要的事,幹嘛不早點說?”久子用手肘去撞秀二郎的小腹。秀二郎正在喝威士忌,一下子嗆住了。

“原來是謀殺案,愈來愈好玩啦!”久子說。

“有什麼好玩?”

“爲爭財產的謀殺案件,不是很像故事嗎?”

“這又不是!”

“我曉得。只是,故事舞臺轉移到東京……”

“即使有事發生也不稀奇呀,因爲財產的繼承人還活生生地存在!”

“你指大哥他們?”

“你不也是繼承人嗎?”

“如果你找到大哥,我們應得的那份就少得可憐了!”

“如果他死了呢?”

“什麼意思?”

“如果你的大哥死掉的話,或是找到了,突然意外死亡……”

“怎會那麼順利?”

“即使沒死,若是殺人被捕的話也可以!”

“大哥殺人?殺什麼人?”

“殺誰都可以。總之是該死的人就行了。”久子若無其事地說。

“亂講!不可能的!大哥的爲人十分認真!”

“誰知道?認真的人一旦鑽牛角尖,更加可怕!”久子說。

“原來令兄是刑警先生,失敬失敬!”倉持先生聽了晴美的簡介,鄭重地說。“你們都是青年才俊啊!”

晴美一邊倒紅茶一邊說:“不,他不行呀。雖然人很善良,可惜太懦弱了。沒有被開除算是奇蹟啦!”

福爾摩斯的身體不住摩擦晴美的腳,發出撒嬌的嗲聲。晴美說:“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喝泡乏的茶對不對?”然後取出新的茶包,爲他泡紅茶。

倉持愉快地旁觀着。“城市的貓可真時髦啊!”

“這個傢伙是特別的!”晴美得意地說。福爾摩斯不敢對熱氣騰騰的紅茶馬上伸舌頭,端正地坐在杯子面前。

“這麼說來,他們認錯我們兩個了?”

“是的。可謂完全巧合。他們接到了使命就匆匆上京來,焦慮的心情是可以瞭解的。不過,那個晴美已經二十六,而你比她年輕得多。他們看不出來也是笨蛋!”

“謝謝你的讚美。”晴美露出甜美的笑靨。“不過,把我和哥哥看成私奔的夫婦,未免可笑!”

“請你原諒他們的無禮。”

“我會的。又沒有受到特別的傷害……”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倉持慢慢啜着紅茶。

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同時響起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先生!倉持先生!”

“是村內!發生什麼事?”倉持皺着眉頭起身開門。

“對不起,又來打擾!”

“怎麼?你沒有回秀二郎的公寓?”

“我在路上打電話回去了,結果聽見壞消息——千造和公三郎少爺,好像不是錯手互刺而死的!”

“這個我知道。電視新聞報導過了。”倉持說。

“是嗎?”村內不由泄氣。“那麼,山波老爺和片岡先生一起到這裡來的事,您也知道了?”

“山波和片岡都來了?”倉持大吃一驚。

“這個您還不知道?好極了!”

“一點也不好!可是爲何……他們兒子的葬禮還未完成呀!”

“兩位老爺聽到消息說找到義太郎和大小姐,馬上露出坐立不安的樣子。”

“找到了?”倉持瞪大眼睛。“你們通知他們說找到了?”

“好像是秀二郎少爺打電話告訴片岡老爺的。”

“笨蛋!”倉持脫口而出。“你們搞錯對象了!”

“搞錯對象?”輪到村內睜大眼睛。“那麼這位小姐是……”

“很遺憾,我不是你們的大小姐!”晴美說。她的話中含意是最清楚不過,村內頓時踉蹌後退,抱頭呻吟。

“怎麼辦?如果山波老爺知道了……”

“這是你自以爲是,自作自受的結果!”倉持冷冷地說。

“可是,這位小姐的面貌確實……”村內盯着晴美的臉,似乎要看穿她。

“你死了心吧!趕快回公寓去!”

“哦……先生,你在哪兒過夜?”

“帝國酒店。”倉持不經心地說。晴美聽了嚇一跳。

村內無精打采地下樓梯時,又有腳步聲傳上來。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見到村內就喊:

“就是他!片山兄,他挑唆說你和晴美是兩夫婦!”

“啊,石津先生來了!”晴美聽到聲音,急忙走出去看。

叫村內的男人正從樓梯中央衝上來,好像跳彈牀似的騰空而起,然後摔倒在走廊上。

“痛死我啦……”村內慘叫。

“你這混蛋!”石津出現了。“你想破壞我和晴美小姐的感情,用心何在?若不從實招來,我就把你丟下樓去!”

“石津先生!”晴美慌忙上前打圓場。“鎮定一點。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原來是這樣的呀!”聽了倉持的解釋,片山才恍然大悟。“石津先生也理解得太快啦!”晴美斜瞥石津一眼,石津羞愧得低下頭去。

“好啦,總算誤會冰釋。怎麼?”片山後來是問福爾摩斯。它在片山的上衣周圍嗅來嗅去。

“噢,差點忘了。”片山從上衣口袋掏出慄原警長送的魚乾紙包。“這是你的禮物。”

“你看!”晴美對石津說。“哥哥只是爲福爾摩斯買禮物,可沒我的份呢!我們哪像是感情和睦的私奔夫婦?”

“請不要折磨我了!”石津擦掉額頭的冷汗。

“不過,那件案子的確奇怪。”片山把慄原的見解說出來。“他們兩個互刺而死,刀柄上卻沒有指紋。”

“應該不會有人碰過屍體。”倉持說。“小煙千惠叫我去的時候,有古川巡警在看過。古川去聯絡縣警時,有我在看守屍體。”

“那麼,指紋是在何時被人抹去的呢?”

“看來還是被人謀殺的。”晴美說。“不然就是從一開始就戴了手套。”

“有個奇妙的地方。”倉持說。“他們兩個不偏不倚地一刀刺中對方的心臟。如果互刺而死,不敢說沒有可能那麼準確,若是謀殺的話……如果真的發生格鬥,想要一刀刺中對方的心臟並不容易啊!”

“唔,有道理。”片山盤起手臂作沉思狀。“喂,福爾摩斯,你有什麼看法?”

“哥哥!福爾摩斯正在享受魚乾,不要干擾他!”

“咦,名探也被食物衝昏了頭!”片山不由苦笑。

晴美望着倉持說。“不過,您說的故事真叫人感動。十七和十四歲的小情人逃亡,十二年來有您從旁照應,的確是人間美事!”

“對了,我有一個要求,也許會給你們造成不便……”

“什麼事?”晴美說。“只要我們能力做得到的話,請說。”

倉持欲言又止,終於說道:“其實,我想請你們兩位暫時冒充他們。”

“什麼?”片山石津大喊。“這是什麼意思?”

“不要那麼緊張嘛!”晴美說。

“我剛剛鬆一口氣,怎麼又……”

“先聽先生說說也不得事的!”片山好像事不關己。

“我知道對你們不方便。”倉持說。“不過,我想讓他們兩個平靜地過活,不要捲入謀殺啦、爭遺產之類的糾紛裡。如果他們知道找錯對象,又會開始重新尋找。我想不一定找得到,但也不是沒可能。若是找到了,他們小倆口好容易得來的幸福又會弄得亂糟糟的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們很明白。”片山點點頭。“可是,實際上是不可能這樣做的。我和晴美不是他們要找的人的事,一查就知道了。即使不去調查,他們的父親一上京來,一眼就識破真相啦。”

“誠如所言。”倉持說。“所以想請你們兩位從這裡消失蹤影,那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覷。倉持繼續下去。

“即是說,你們兩位確是以兄妹的名義住在這裡,總覺得會被人發現,因此又躲到別的地方去……”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晴美都有工作啊!”

“說的也是……”倉持沉思一陣。“不錯,你說的對。尤其片山先生的職業是刑警,不能隨便矇騙了事……”然後拍拍膝頭,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無理要求。”

“哪裡哪裡。幫不上忙,我們也過意不去。”晴美遺憾地說。

“啊,這麼晚了?”倉持看看錶,吃驚不已。原來這樣前後兩度向晴美和片山解釋來龍去脈,不覺得將近半夜。

“打攪太久了,對不起……”倉持站起來。

“沒關係。一定找不到他們兩位,請放心。因爲東京確實太大啦。”

“我想是的。”倉持微笑。“那麼,告辭了。”

他正想出玄關時,樓梯傳來嘭嘭的腳步聲。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片山皺起眉頭。

“會不會是村內?”

“不會吧!他一定渾身骨痛了!”倉持說。

話沒說完,門上已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勢如破門。

“是我!快開門!”

聽到聲音,倉持眼都大了。“片岡的父親!”

“就是那個義太郎的……”

倉持點點頭,同時大門打開了,片山忘了鎖門。

門口出現一個魁梧的紅臉男人。一見倉持就說:“先生,你先來啦?我是聽瀧川在秀二郎的公寓裡告訴我這裡的地址……”

“片岡先生,聽我說……”倉持還沒說完,片岡已經一把推開他,然後望着呆在那兒的片山和晴美。突然大叫:“義太郎!”

迅雷不及掩耳。片岡義一穿着鞋子衝進來,撲上前去一把抱住發愣的片山,帶着淚聲說道:“你還活着啊!爹就相信你沒死!無時無刻不在掂掛着你啊!”

片山慌忙躲開說:“不,我不是。放開我……”

對方看來一大把年紀,居然也很有力,緊緊捉住他的手臂,怎樣都掙不脫。

“石津,幫幫忙好不好?”

聽到片山的求救訊號,石津馬上站起來。就在那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在這裡!”一個跟片岡同輩的瘦子衝進來。

“山波!你也來了?”倉持念一句凱撒大帝被暗殺前的臺詞。山波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時,一進來就東西張西着,嘴裡念着:

“晴美在哪兒?我的晴美呢?”然後看到晴美,大叫一聲“晴美”,就朝着她撲過去。

“哇!”晴美想逃,然而屋子實在太小,一下子就被山波抱得動不了身。

“晴美!你長得這麼大了……”

“哎,石津……救命啊!”

片山和晴美兩人先後發出sos求救訊號,石津困惑了。

不過只是困惑了十分之一秒,立刻有所決定。他把求救順序顛倒過來,上前揪住山波的衣襟。

“老頭子!放開晴美!”

牛高馬大的石津力道非凡,輕量級的山波被他用力一拉,結果是滾出走廊外面。

“你沒事吧,晴美?”他上前扶起晴美。

“嗯,沒事。只是嚇一跳……”

“石津,我呢?你不管我啦!”片山還在奮力掙扎,企圖掙脫片岡的手臂。

石津從後面捉住片岡的雙臂,大喝一聲:“放手!”

可惜片岡不像山波那麼容易對付。他也跟山波一樣,滾到玄關下面去,不過緊抱着片山一起。

“片山,怎麼啦?”

見到片山撐着腰愁眉苦臉的樣子,鄰座的根本刑警關心地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腰痛……”

“你又不是新婚!”根本取笑地。

“沒什麼好笑的。”片山沉着臉說。的確,被人認錯招來橫禍,一點也不好笑。

可是,那個片岡義一難道記不得自己親生兒子的模樣?雖然相隔十二年,那時的義太郎又不是三四歲,已經十七歲了,怎會分辨不出來?

“是不是老糊塗了?”晴美這樣說。也許是吧!

昨晚,石津好不容易纔把片岡和片山分開。眼看片岡和山波又爬起來追過來,他們三個同喊一聲“逃”,飛也似的衝出公寓,當時也不曉得幹嘛要逃,在外頭徘徊了三十多分鐘,最後跑回去看看,人都跑光了。大概是倉持把兩個老頭勸走了。

究竟他們相不相信自己認錯人?片山百思不解。大體上,人類愈老愈頑固,一旦相信什麼就不輕易改變想法。難道他們不記得自己孩子的臉?也許打從心底盼望眼前的片山和晴美就是親生兒女,所以把記憶連根拔起重新修正。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是,他們兩家是爲了微不足道的競爭而失去兒女的,算是自作自受吧!

“總之,一切與我無關。”片山低喃一句,準備工作。根本又叫住他。

“片山。麻煩你替我把這份文件交給警長,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有事出去一下。”根本立刻起身走了。

慄原不在,好像在會客。大概不是急着要的文件吧!可是文件上頭用紅筆寫着“緊急”的字眼,片山只好聳聳肩說:“拿過去給他好了。”

慄原在會客室見客,片山輕輕敲門進去。慄原瞥見他一眼,表情不是生氣,反而像是鬆一口氣的樣子。

“有什麼事?”

“根本兄叫我把這份文件……”片山遞過文件給他。

“文件?啊,差點忘了。”慄原接過文件,起身對客人說:“失陪一下,我馬上回來。”

那個長相有如小企業老闆的客人忙不迭地說:“請便。”

慄原和片山一同走出會客室,嘆一口氣說:

“幸好你來,終於擺脫他了。”

“他是誰?”

“記得那宗互刺決鬥案件嗎?他是那個縣警局的刑警,叫杉田。”

“他來說什麼?”

“簡直胡說人道。”慄原回到自己辦公桌。“他說被害人一死,從中得利的是他們的兄弟。”

“兄弟?”

“正確地說,一邊是哥哥,一邊是姐姐。他說兩邊都要繼承龐大的財產,肯定是殺人兇手。至於證據,根本沒有!”

“好過分的刑警!”

“而且,那兩個人在十二年前就失了蹤。他叫我幫忙尋找!”

“叫搜查一科幫忙找人?”

“當然咱們不能幫忙找人。”

“你拒絕了吧!”

“是想拒絕的。可是見他一番誠意喋喋不休,始終開不了口。幸好你進來解圍。”

“不敢當!”

“不過真有趣。那兩個失蹤的人,名字叫義太郎和晴美,好不好玩?”

片山的臉上浮現痙攣似的笑容。“那真好玩……”

“可不是嗎?必須設法把那位寶貝刑警趕走……”慄原搖頭嘆息,瞄一瞄根本的文件。“這個倒不急……”

慄原桌上的電話響起,他對片山打個眼色。“希望有事找我就最好不過了……”然後拿起話筒。

“我是慄原。哦——知道了。馬上派人過去。”突然緊張地探前身體問道:“被害人叫什麼名字……好!”

慄原迅速記錄下來,然後慢慢把話筒放回原位,臉上浮現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不懷好意”的望着片山。

“發生命案了嗎?”片山惶恐地問。

“晤。不過有點問題……看來不是尋常的命案。”

“什麼問題?”

“被害人名叫……”粟原把話中斷,然後認真地說:“看樣子,那個杉田刑警所說的不盡是胡說八道!”

晴美吃過午飯,走進常去光顧的咖啡室。昨晚的鬧劇搞得太晚,睡眠不足,不禁哈欠連連。

“片山晴美小姐是嗎?”

有人站在旁邊喊她。擡頭一望,是位婷婷玉立的美女,笑盈盈地望着她。若是哥哥看到一定馬上鬧貧血。

“不錯,我是片山。”

“果然是你。”美女點點頭。“可以打擾一下嗎?”

“好的,請坐。”

她是誰?不會是勸人買保險的女經紀吧!

“我……叫晴美。”美女輕輕致意之後說道。

“啊。你就是倉持先生所說的那位……”

“是啊。我聽先生談起昨晚的事,想向你親自道歉。”

晴美目不轉眼地盯着另一個晴美,心想:長得這麼標緻的人兒,被人認錯也頂不錯。

“你怎曉得我在這兒?”

“先生從村內那裡打聽到你的工作地點,我去看過,猜想你會在這兒。”

“原來這樣。”

“家父給你增添麻煩,真過意不去。”

“沒關係。光榮之至呢!請問現在怎麼稱呼?”

“我姓三浦。”

“你先生對外自稱三浦義太郎,是嗎?”

“哦?不,不是的。”三浦晴美驚訝地睜大雙眸。“那麼,先生並沒有把事情說得太詳細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丈夫不是義太郎。”

“什麼?”這次輪到晴美瞪大眼睛。

“外子姓三浦,經營小咖啡室。我們結婚兩年了。”

“啊……”晴美內心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幻想逐漸破滅。“那麼,那位義太郎先生呢?”

“義太郎在三年前找到理想對象結婚了,有個孩子。我也有個小寶寶……”

“是這樣的呀。”

“我和義太郎還是好朋友。”三浦晴美說。“當初我們不顧一切私奔時,還是小孩哩。兩個相依爲命地掙扎過一段時期,雖是同居形式,也想相愛。可是逐漸長大之後,發現彼此只把對方當兄妹看待,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我們經過好好的商量之後,決定分開來住,各自找生活。我們各有工作,當然時常碰面,可是已經不是情侶身份,而像兄妹一樣。”

晴美點點頭,開始明白她的心情。

“後來,我們各自結識異性朋友,很自然地男婚女嫁了。不過,我們沒有入籍,恐怕家裡查出來知道住所。外子十分了解我的處境,我也沒有什麼不滿,但爲孩子的將來着想,我想我會找個時間弄清楚現在的戶籍的。”

晴美起初感覺的失望。逐漸煙消雲散。他們雖是私奔而來,可是沒有繼續束縛自己和對方,而且從愛情培養成爲另一份真摯的友情,確實難能可貴。

“你們能夠維持這種關係,真是了不起。”晴美說。

“是麼?”三浦晴美露出美麗的微笑。

“片山晴美小姐,你的電話!”櫃檯有人喊她。晴美過去接電話。

“晴美嗎?是我。”片山的聲音。

“哥哥。怎麼啦?”

“發生怪事了。片岡秀二郎被人謀殺啦!”

“片岡……他是誰呀?”

“秀二郎,就是那個義太郎的弟弟。”

“哦,住在公寓的那個人呀。是誰殺了他?”

“我知道就不必辛苦了。”片山說得合情合理。

“這麼一來,那位片岡老爺連續失去兩個兒子了。”

“問題就在這裡。”

“怎麼說?”

“剩下的只有義太郎。這樣他就不能繼續隱姓埋名的躲藏下去了。”

“爲什麼?這些事與他無關呀!”

“不是這麼簡單。”片山把杉田刑警上京“尋兇”的事講述—遍。“換句話說,他認爲片岡義太郎就是殺弟兇手,爲了將財產獨佔爲己有!”

“那真豈有此理!”

“總之,他的兩個弟弟都被殺了,警方當然會盡全力尋找失蹤哥哥的影蹤。”

“這點我不能幫上忙麼?”

“胡說。我只是一名普通刑警!”

“說的也是!不過,只要找到真兇就解決問題啦。”

“你可說得輕鬆。不跟你談了,我要去現場看看。再見。”

晴美放下話筒,回到座位上。

“打攪你了,對不起。我要走啦。”三浦晴美想站起來。

“等一等。”晴美阻止她。“我剛纔接的電話,跟你有點關係。”

晴美把片山所說的話重複再說一遍。

“那麼,義太郎受到嫌疑了?”’

“不,這是那位糊塗刑警胡亂猜測而已。我哥哥還不至於那麼不明事理,請別擔心。”

“我必須事先告訴義太郎……不然他從報紙上知道消息,恐怕會大吃一驚。”三浦晴美不安地說。

“你們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卻被捲入這種糾紛裡,真是不幸得很。”

“也許是個重新思考的機會。”三浦晴美沉吟道。“有關戶籍的事,反正都要找個時間弄清楚。”

“說的也是。只是無緣無故地牽入謀殺來,多麻煩。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別人會以爲你們意圖拿財產,還有……”

晴美懇切地說。

“還有什麼?”

“也許有人想狙擊你們……”

“不會的!”三浦晴美瞪大眼睛。“我們已經跟死掉沒有兩樣!”

“可是事實上,你們還活着呀!”晴美加重語氣說道:“也即是說,你們有權利繼承那筆龐大的財產呢!”

“我們不要財產!”三浦晴美清晰地說。

“如果兇手也這樣相信就好了……”晴美沉思着說。

“到底警長在打什麼主意?”片山搖搖頭自言自語。

原本他想馬上趕去片岡秀二郎的兇殺現場,可是慄原警長突然間吩咐,叫他代替處理那份急用的文件。正當他做好準備要出去時,慄原的電話就到了。

“片山。你家的貓小姐好不好?”

“你說福爾摩斯?它可比我精神得多了。”

“那你來這裡以前,先轉回家去把它帶來。”

“把福爾摩斯帶去現場?爲什麼?”片山不由反問。

“你來了就知道!記得,一定要把貓帶來!”

片山覺得憤憤不平,但是軍令如山,不敢違抗。因此現在他和福爾摩斯並肩坐在巡邏車的座位裡。

“你有什麼看法?”片山問。福爾摩斯一副“我怎知道”的表情,蜷在座位上假寐。片山聳聳肩說:

“現場裡不至於擺着一堆竹夾魚吧!”

巡邏車停在一幢八層樓高的公寓前面。那幢公寓雖然只是中上級,憑片山的月薪終究買不起。現在的年輕人真奢侈,都被父母寵壞了……

“過這種生活,難怪不得好死!”

片山帶着半嫉妒的心情走進公寓。福爾摩斯慢條斯理地下了車,接着以輕快的腳步走向電梯。

站在電梯前面的警察問:“是不是片山先生?”

“是的。”

“請上七樓。現場在七零三室。”

片山謝了一聲,按一下上升的電梯鈕。正在等電梯下來時,後面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比晴美年輕一點,正以急促的腳步走過來。

片山不由閃過一邊。那位少女並沒有露出吃驚表情,甚至長相非常可愛,還有相當有知性的氣質。通常這兩種優點只會出現在或電影的女主角身上。

電梯的門打開,少女和福爾摩斯立刻踏進去。片山卻呆在那兒紋風不動。

“你不坐嗎?”少女驚訝地問。

“啊,不……”他想說請先上去,又怕引起警官注意,於是苦着臉,硬着頭皮走進電梯。

“幾樓?”少女問。

“七樓。”

“咦,跟我一樣。”少女按了“7”的鈕,電梯的門徐徐關上,開始往上升。

“可愛的貓!”少女微笑着對正襟危坐的福爾摩斯說,然後對片山說:“外面有警察哩!”

“是啊。”片山在心裡說:這裡也有一個。

“發生什麼事呢?”

“命案。”提起工作上的事,片山比較輕鬆些。

“命案?哎,什麼人死了?”

“七零三號室,一個叫片岡的年輕人……”

片山還沒說完,少女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緊緊捉住他的手臂。片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逃,可惜身在狹窄的電梯裡,遁地無門!

少女喘着氣說:“真的嗎?你是說……片岡秀二郎?”

“是……是啊!”片山好不容易纔答上來。

“不會的!”少女雙手掩臉,踉踉蹌蹌地就在片山身上靠過去。片山下意識地往後退。退到電梯門邊。他的運氣不好,電梯正好來到七樓,門在左右兩邊打開。這樣,片山就和少女糾纏着滾跌出電梯走廊外面。

根本刑警就站在眼前,瞪大眼睛說:

“你在幹什麼?幾時變得這麼風流?”

“你沒事吧?”片山硬撐着把少女扶起來。

“嗯……”少女站起來時,似乎還未從衝擊裡恢復過來。

根本驚訝地問:

“怎麼樣?他對你做了什麼不軌的事?”

片山氣煞了。“胡說!她好象認識片岡秀二郎!對不對?”

少女點點頭,問道:“他……真的被人謀殺了?”

“很遺憾,是真的。”根本回答。“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的情人。”

“哦。你叫什麼名字?”

“田所久子。”

根本想了一下,說道:“那就有點問題向你請教。請先進去,等你鎮定下來之後再回答我們的問題吧!”

根本抱着胳膊說:

“片山!你的夥伴呢?”

“你說福爾摩斯?來了呀。咦?”片山在周圍東張西望一下。“奇怪,剛纔明明坐在門口的。”

“還是一樣聰明伶俐。你比它差多了!”根本嘲笑着道。

“口下留情好不好?對了,警長幹嘛要福爾摩斯……”

“你一看就知道!”根本使勁去拉那道厚重的鋼門。“我也剛來不久,看了嚇一大跳!”

“到底……”

“百聞不如一見,請!”

片山踏進屋內,窄小的公寓玄關上擺滿鞋子。進去就是客廳和飯廳廚房相連的長形房間。由於只有片岡秀二郎獨居的關係吧,廚房裡沒有什麼像樣的廚具,除了煤氣爐、烘箱和烤麪包機之外,找不到擺餐具的櫥櫃,只有一張餐櫃,上面擺着咖啡器和麪包盒而已。客廳這邊倒是沙發,音響器材和裝飾架齊備,可是雜亂無序,說明主人是個散漫懶惰的人。浴室上掛着裸女的海報。

“這個房間很邋遢!”片山衝口而出。

“是他叫我來替他整理房間的!”後面傳來少女的聲音。

片山回過頭去。

“你是田所……久子小姐吧!有關裝修房子的事是最近談起的嗎?”

“是的,不久以前的事而已。我構想了很久,今天特意把改裝後的圖紙拿來跟他說明,誰知……”少女說着又開始啜泣。片山生平最怕女人哭,趕快把視線投向別的地方。

屋裡有一道短短的甬道,甬道的正面和左邊各有一道門。

“根本兄,現場在哪兒?”

“睡房。正面那道門就是。”

片山跟在福爾摩斯後面,打開甬道正面那道門。

“我來遲了!”片山一進門就喊。在裡頭忙碌着的幾條大漢一同回過頭瞟他一眼。

“你來啦!”慄原愉快地跟他打招呼。“貓也來了?歡迎之至!”

“警長,到底……”話沒說完。片山眼都大了。

“小心足下,地面溼了!”

其實是個不值一提的睡房。洋室的房間,地上鋪着地毯,有張雙人牀,此外有個洋式衣櫥和鏡子,可說沒啥情趣。不過,它跟普通睡房不同的地方有二。

一是雙人牀上躺着一具男屍,身穿睡衣,敞開胸脯,乍看之下沒什麼外傷。二是睡房裡面到處淹水。

這裡是兇殺現場,當然有屍是不足爲奇的事,奇異的是觸目皆水。當然水位並沒有淹到胸膛那麼高,然而地毯全都吸滿了水,腳一踩上去就吱吱地滲出水來。仔細一瞧,片岡秀二郎的屍體也是溼漉漉的,睡衣緊貼在身。頭髮像是塗了太多潤髮油似的貼在頭皮上。

“怎麼回事?簡直是火災現場嘛!”片片山戰戰兢兢地踏進去說。

“不錯。片岡秀二郎的生命之火熄滅了!”慄原稀有地吐出一句文學修辭。他的性情就是這樣,一遇到棘手案件就格外高興。不過他很少解決問題,跟中的名偵探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我要你把府上的貓偵探帶來呀!我知道他最拿手處理這種奇案!”慄原狡猾地笑着說。

至於福爾摩斯。端坐在睡房門口,帶着如履薄冰的心境,悄悄用前肢沾沾溼透的地毯,然後慌忙縮回去。

“城市的貓怕水啊,真不管用!”片山不由失笑。福爾摩斯有點生氣,斜睨他一眼,然後裝出不當一回事的樣子,開始在溼淋淋地毯上行走。

“死因是什麼?”片山問。慄原聳聳肩。

“還不知道。南田大爺尚未駕到。”

話一說完,傳來一句“各位久等啦”的呼聲,南田驗屍官走了進來,身上的裝束只比流浪漢好一點。

“我們等得不耐煩了。你到哪兒風流快活去了?”

“我又不是超人!你以爲我會飛呀!”

南田反脣相譏,同時打個大哈欠,然後走向牀邊。這才發覺腳下的水聲。

“怎麼?大象在這裡小便了嗎?”吐出一句令人噴飯的獨特形容詞。

南田在檢驗屍體時,片山把田所久子的事告訴了慄原。

“好,找她問問看。”

“她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

“那又怎樣?難道見到我就會情形惡化?”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那你就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怕好了!”

慄原毫不在意地走出睡房,片山急忙追上去。

田所久子依戰蒼白着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失魂落魄地凝望空中。

“你就是田所久子嗎?”

慄原突然大喊一聲,順手拿過一張椅子放在她前面,一屁股坐下。田所久子被他的來勢嚇得縮起身子,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是的……”

片山不禁冒火。警長對待少女,不能溫柔一點嗎?

“你是片岡秀二郎的情婦,是嗎?”

田所久子吞一口唾液,更正說:“情人。”

“還不是一樣。你們有沒有肉體關係?”

田所久子垂下頭不說話。慄原再問:

“有沒有?”

田所久子用蚊子似的聲音低語:“有,有過幾次……”

“哼。那麼,他被人謀殺的事,你心裡有沒有頭緒?”

“不知道。我還不能相信這是事實……”她迷惘地搖搖頭。“他……真的死了嗎?會不會誤認是別人……”

“要不要認一認屍?如果你肯這樣做,我們會很感謝。”

田所久子有一剎那的遲疑,立刻肯定地說:“好。”

“那麼,跟我來!”

在慄原的催促下,田所久子走向睡房。片山跟在她身後,半路上她突然踉蹌幾步,片山慌忙上前攙扶。

“不要緊吧!”

“對不起。我沒事。”久子的臉泛起紅湖。片山有如摸着燒燙的茶壺似的急忙抽手。

“進去吧!”慄原彷彿視若無睹的樣子,用下巴一指她。

田所久子深吸一口氣,直走進睡房,對腳底下溼漉漉的地毯不屑一顧似的走到牀邊。

南田發現她,退開一邊問:“你認識他?”

田所久子一見到屍體就閉上眼睛,雙手掩臉。

“沒錯是他吧!”慄原說。她沉默地點點頭,然後哽咽着問:

“是誰做出這樣的事?”

慄原問南田:“找到死因沒有?”

“還不清楚。不過,我想多半是心臟麻痹!”

“什麼?心臟麻痹?那就不是謀殺案羅!”

慄原的聲調透露明顯的失望之意。

“我沒說不是謀殺呀!”南田說。這時,福爾摩斯踏着溼地毯走過來。南田一見大喜。“咦,貓小姐也來啦!”

“它的嘴裡銜着什麼。”片山蹲下去,從福爾摩斯嘴裡拿下一張小紙片。“好象是什麼東西的標籤。”

“給我看看。”慄原接過去。“這是威士忌酒的標籤尾端。”

“是嗎?我不喝酒,所以不認得。”

“作爲刑警必須通天曉!你要學習喝點酒才行!”

“不要強人所難啦!”南田插嘴說:“貓小姐幹嗎要銜這個過來,懂不懂?”

“嗯?你是說……”

“假如這條‘鱸魚’原來就心臟不好,卻又喜歡杯中物,喝個爛醉如泥的時候,被人泡進冷水裡。這同樣是謀殺哩!”

“真的嗎?說得好!”慄原轉眼間精神百倍。“喂,田……”

“田所久子小姐。”片山幫忙提醒。

“田所久子!這個男的是不是酒鬼?”

“他……時常喝酒的。”

“喝到過量的程度?”

“是的。我常勸他戒酒,他不聽……”

“你知不知道他的心臟本來不好?”

“他曾說過心臟不太好。高中時代,上體育課的時候通常要出外考察什麼的……”

“這是懶惰蟲最愛使用的藉口!”

田所久子氣憤地睨視慄原。“如果你有空說他的壞話,何不趕快捉拿兇手?”

這一招譴責在慄原身上不實用。他淡然問道:

“你愛不愛他?”

田所久子滿臉紅暈。“我愛不愛是我的自由!”

“說的也是。你是真心愛他的,如果發現他另有女人……”

“什麼?”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有別的女人,你會憤怒吧!”

“我會殺掉那個女人的!”

“不是殺那女的,而是殺死他。對不對?他愛酗酒,你也知道他心臟不好,所以……”

“太過分了!”田所久子氣得聲音顫抖。“你是說,我殺了他?”

“是你殺的嗎?”慄原淡淡地問。

田所久子沒有回答。突然哇一聲大哭,衝出睡房。片山實在忍不住了。

“警長!你太過分了!”

“你覺得她可憐嗎?我要刺激你的鬥志啊!”

“啊?”

“情人被殺,女人就會感情激動,這時如果讓她爆發一下,她會很快平靜下來。你去對她說些委婉的話吧!她一定肯講出一些不想告訴警方的話!”

“有這回事嗎?”片山對慄原的女性哲學半信半疑。當然他也承認對女性心理一竅不通,不敢否定他的話。

“快去!”慄原催促他。片山只好苦着臉走出睡房。

田所久子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已經不哭了。見片山走過來,她低下頭去。

“對不起。我一時激動……”

“警長向來都是這樣,請別在意。”片山的聲音硬邦邦的,喉嚨有痰咯住。清了三次喉嚨才恢復正常調子。

“怎樣?你猜到什麼人對他有仇恨?”

“我不清楚……聽說他的家裡最近發生許多麻煩事。弟弟死了……”

“他弟弟好像也是被謀殺的。”

“我讀報紙讀到了。那麼,兇手是同一個人?”

“可是地點相隔太遠啦!”片山又幹咳一聲。

“他的家人從鄉下來這裡住着,所以我們很少碰面……”久子幽幽地說。

片山這纔想起,不知那班傢伙怎樣了?瀧川和村內,還有片岡和山波都到東京來了。片岡和山波到底在哪兒投宿?照理片岡應該住在兒子的公寓纔對。

事情到了這種田地,片山第一次發覺,那兩個私奔者本身的立場也處於微妙狀態。調查起來,當然還要跟片岡和山波碰面,有關的恩恩怨怨還未告訴慄原警長……

“提起精神來面對現實吧!”片山毫無把握地勉勵她。

“謝謝你的關心。”田所久子又低頭垂淚。

片山又覺得渾身不自在了。他再假咳二聲,開始工作上的正題。

“對了……那個睡房不是浸滿水嗎?你曉得什麼原因?”

“嗯?啊,我想是牀壞掉了。”

“牀?”

“那是水牀,要在墊裡面裝滿了水……大概是牀墊破掉,所以水流出來。”

“原來是水牀啊!”片山恍然大悟。

疑問好像解開了,可是水牀爲什麼會弄壞而水流出來的問題並沒有解決。這點先告訴慄原比較妥當。

“你在這裡等一下。”片山正想站起來時,聽到睡房裡面傳來一聲尖銳的怪叫聲。

“你留在這兒!”片山直衝進睡房。

“剛纔是什麼聲音?”

“這位小兄弟呀!”慄原說。“他負責檢查衣櫥。”

“貓兒在衣櫥前面喵喵叫,我一打開櫃子,就有屍體……”那年輕的刑警膚色蒼白一片。片山十分同情他,由於同病相憐。

從衣櫥跌出來的是個穿睡衣的男人。不過,身上穿的是花睡衣,怎麼看都像女人睡衣,穿得十分侷促。

“啊!”片山禁不住喊一聲。“——他是片岡義一!”

“你認識他?”慄原詫異地問。

“他是被害人的父親!”片山說。

慄原的眼睛透出可怕的光芒。“片山!你怎知道他是被害人的父親?”

“不,啊,這個……”片山想解釋,可是叫他在短促的時間內說明前因後果是不可能的事。

“總之,說來話長……”

“唔……”有人呻吟。慄原與衆人對望。

“是你嗎?片山?”

“不是我。我在講話,不能同時呻吟!”

又傳來“唔”一聲呻吟。

“警長!那是……”年輕的刑警指向翻身過來的片岡義一。他正在打哈欠。

“笑死人了!”南田竊笑。“不是死掉,是睡了!”

片岡張大喉嚨重複打着哈欠,眼睛眨了幾下,突地喃喃自語:“怎麼那麼冷啊!”接着發現站在眼前的粟原等人。

“咦?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警察!”慄原大聲說。

“警察?警察來這裡幹嘛?”片岡說着,驀地發現片山的存在,立刻臉部發亮。

“義太郎!啊,原來你們幫我把義太郎找回來啦!”

片山焦急地退到門邊。可是,剛剛從睡夢中甦醒的片岡,已經快如閃電似的朝他撲過去。

“放開我!”

話沒說完,片山已經被片岡一把抱住,一起栽筋斗倒在溼漉漉的地毯上,就如滾跌在水裡的情形一樣,慘不忍睹!

三色貓之私奔——第一幕 錯誤百出(中)

三色貓之私奔——第一幕 錯誤百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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