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幕升起。跟上次一樣的房間。晚上,壁爐的火燃燒着。景子坐在沙發上,手指在點字書上疾走。煙囪蹲在她的腳畔。)景子:(突然煩躁也把書推開)已經無法忍受啦!
(她叫着站起來,立刻又後悔地重新坐好。桌上擺着水果盤、茶杯、碟子等。還有其他盛菜餚的空碟。)景子:對不起,煙囪,嚇到你了。可是,我有時就想吶喊一下,因我受不了啊。
(景子摸索着抱起煙囪,放在腿上撫摸。)景子:搬來一個禮拜了,老師一次也沒來過。我知道他很忙……煙囪啊,像我這樣眼睛看不見的人,憑聲音卻能瞭解一切哦。老師在電話裡說“今晚我要留在學校工作”時,我聽見背後有人的嘈雜聲……那不是從學校打來的;而且,如果是從學校打來的話,
(景子嘆息着起身。)景子:悶悶不樂也不是辦法。我們自己吃飯吧。
(時鐘響了。一、二……景子豎耳數算。)景子:啊,十二點啦!半夜了。趕快吃了東西去睡吧。
(景子讓煙囪回到沙發,往桌子走去。突然,燈光閃滅,房間暗下來。聚光燈集中照着景子。壁爐的紅火在舞臺上模模糊糊地浮現。)景子:(聽見煙囪的叫聲)怎麼啦?(專注地感覺動靜)奇怪,好像……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激烈的叩門聲。景子震驚地靠着沙發。)景子:是誰?如此激烈──(開門聲。又“彭”地關上。)有人進來了……不,沒什麼人。可是我感覺到,有“東西”……
(突然,碟子飛過景子的頭頂,打中牆壁破了。)景子:(縮起身體)是誰?幹什麼?
(杯杯碟碟接二連三地掉在她的周圍破碎了。景子抱頭蹲下去。)景子:不要!什麼人救命呀!
(舞臺一片漆黑,壁爐的火也熄滅了。)
片山呼一口氣。杯碟飛天的效果的確很特出。當然,桌上的杯碟保持原樣,乃是事先預備同類的東西,向水口聰子扔過去。然後趁黑暗期間,收拾桌上的杯碟……
“真的會有一、兩隻打中她哦,是不?”邦子壓低聲音說。
“是呀。她是很專業哪。”片山由衷敬佩。
在黑暗的舞臺深處,響起福爾摩斯的叫聲!那也是劇本里有的嗎?片山突然有怪異的感覺。那個叫法……
平常聽慣了福爾摩斯聲音的片山明白了。那是它想對片山說什麼時的聲音。
它是說剛纔杯和碟的事吧?丟茶杯的事,以及預備同類東西的事……
“是嗎?搞不好……”片山喃喃自語。
“嗄?怎麼啦?”邦子問。
本宮校長的茶杯,多了一塊碎片。假設那是同類的別的茶杯的話呢?而它從空中飛來……
校長室有窗,雖然關着,但通風的小窗是開着的,假如那塊碎片從那裡飛進來,打破茶杯的話如何?滲在茶杯碎片裡不知道吧。
“y”字──不是!那不是文字,而是表示形狀。
由此類推,在講堂時,關谷頭頂上的燈之所以突然破裂的理由一樣。不,那個情形是沒必要使用同樣的碎片的。在那一帶掉了一粒小石子,誰也不會覺得怪異。
恐怕,在那道太平梯的情形也是……那人多半跟在片山後面,下到比那裡高一層的地方,然後瞄準那盞“緊急出口”的燈一擊。“y”字形的東西,是彈珠。
真正的彈珠是用鐵珠子,不是玩具,甚至能擊落天空的鳥。打破茶杯是很簡單的事,但,是誰幹的?
爲何把關谷叫去那間酒店?
當時,兒島光枝叫片山“一小時以後回來”。因他睡着了的關係,關谷先到一步。換句話說,本來關谷是去片山和邦子兩個所在的房間的。
即是說……那人所期待的,可能不是要關谷殺了片山,因爲片山起碼也是警視廳的刑警。
誰都不會期待刑警被一個高中生刺死吧。相反的卻有可能。打電話通報說片山和水口聰子在酒店的人物,期待片山拘捕關谷。這樣看比較合理。
可是片山打瞌睡的緣故,關谷先到房間去了……
“都是我害到的嗎?”片山不悅地喃喃自語。那人一定是從某處觀看那場騷動。他之所以知道片山他們的房間號碼,是因見到片山拿房間的關係吧。然後,當關谷被逼得走投無路、想殺片山之際,那人用彈珠打破“緊急出口”的燈。
大概無意殺關谷吧。只想讓關谷被拘捕。
那麼,那人知道刺傷橋本信代的是關谷了。關谷說,電話聲是女的。可是,能夠如此靈活使用彈珠的,特別是從校長室的小窗把那碎片打進去的非凡本領!女人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誰……
“看,出來啦。”邦子捅一捅正在沉思的片山。
“嗄?什麼?”
“瞧,那個不是石津先生嗎?”
舞臺被蒼白的燈光照耀着。雖是同一個房間,卻像墳場似的予人陰森之感。
話劇在進行着,聰子!不,景子正在款待客人。
客人,乃是四個怪物。光頭、吊眼、尖耳朵的“諾斯菲拉切”;滿頭亂髮、駝背、眼神邪惡的“海德”;木無表情的“科學怪人”;以及不知由誰取代的戴面罩的“劇院之鬼”。
☆景子:(端着茶)真是失禮了。我們才搬來不久……請坐呀。
(四人困惑地坐在沙發上。“科學怪人”獨自坐在小椅子上。)
石津笨手笨腳地想坐下時,其中一隻椅腳發出“劈勒”聲折斷了。石津精彩地栽倒。觀衆席譁然。
“那也是劇本中有的嗎?”邦子問。
“不曉得。”
想起石津在醫院裡坐壞椅子的事,片山差點失笑。
☆景子:哎呀,不要緊吧?那椅子是從前的人留下來的,很殘舊啦……
(景子禮貌地爲大家倒茶。)景子:你們以前住逼這兒?原來這樣。聽說這間房子已經空置了很久啦。你們多久以前住過?海德:(挪揄地)已經一百年啦,夫人。景子:一百年!唷,不得了(她笑)。那麼,各位豈不是都很老了?可是聲音聽不出來哪。諾斯菲拉切:我們是不會老的。景子:那個太好了。可能的話,我也想活一百年也不老哪。諾斯菲拉切:(逼近景子)如果你願意,我就給你永遠的生命,如何?
(景子慌忙後退。)景子:呃……外子還沒回來哪。其實這裡發生很怪的事,我一個人怕得發抖哪,幸好大家來了,我鬆一口氣啦。海德:鬆一口氣?好極了!(大笑)
(其他三個也跟着笑。)
好不容易纔在沙發邊端坐下的石津也在笑。造作的笑法反而更像“科學怪人”。他挺起胸板往後笑得太過了,失去平衡,從沙發邊端掉下去。
觀衆席又沸騰起來。片山想掩着眼睛──晴美在哪兒看呢?她不可能不看的。
☆景子:這房子有某種令人不快的地方。大家進來時覺得怎樣?因我眼睛有缺陷──海德:很幸運哪,夫人。景子:咦,什麼?海德:如果看到我們,一定令你失望的。景子:好會開玩笑……我呀,我憑聲音就分辨得出邪惡和有敵意的東西的。海德:啊!是嗎?景子:是。你們剛剛進來時,我嚇一跳。好像空氣混濁了……不是髒哦。似乎感覺到……某種露骨的敵意。海德:這點完全同意。(作弄地說着,望望其他三個。)景子:這房子好像有許多陰暗的歷史哪。不過,大家光臨之後,好像空氣突然變得清新起來的感覺。海德:清新呀。諾斯菲拉切:像墓地的納骨堂的空氣嗎?景子:你說得好可怕呀。(笑)海德:那麼,我們的聲音聽起來是怎樣的?夫人。景子:那種東西……對於初次會面的客人,太失禮了,不能說……海德:非也非也。我們已經把你當老朋友看待啦。真的,彷彿認識很久似的。
(諾斯菲拉切站起來,躡手躡腳地繞到沙發後面去。)景子:啊,有什麼事嗎?
(諾斯菲拉切一震,站住。)諾斯菲拉切:不,沒什麼……海德:來吧,夫人,別家氣,請說。景子:(遲疑半晌)那麼……請別生氣哦。海德:不會生氣的!即使你把我海德說成是吸血殭屍一樣!景子:怎會呢(笑)──不過,在某種意義上,我也這樣覺得。海德:啊?景子:(急急地)話是這麼說,請別誤會纔好。從你們的聲音中……彷彿聽見類似悲哀的宿命之類的東西。
(海德一震。)景子:長長的歲月……彷彿揹負着禁種沉重的包袱……而且幾百年了……海德:請說下去。景子:我是這樣想的……人的惡意,跟所謂的宿命無關……我說得不好。大家可能曾作惡,可是實際上是很善良的人。諾斯菲拉切:我是很善良的。(把手伸向景子的脖子)景子:(連忙避開)惡意,並不是過犯或錯誤。只要是人,誰能無過?即使是罪,也是可以原諒的。海德:原來如此,那麼,真正的惡意是什麼?景子:是背叛。背叛了愛和信賴。各位,你們都是被背叛的一羣,不是嗎?
(海德無言,視線從景子移開。)景子:我也……愛着某人,信任他。可是,逐漸地信不下去了。這是十分痛苦的事……海德:他是你的丈夫吧?景子:(遲疑着)我……不是他的妻子。他有太太,只是偶爾到這裡來罷了。海德:原來如此!景子:他有高尚的人格,十分傑出。每個人都尊敬他、喜歡他。諾斯菲拉切:太可疑了!景子:他也是我腹中之子的父親。
片山突然察覺了。
水口聰子演的是“景子”。雖然字不同,讀法卻和野田惠子的“惠子”一樣。
然後,野田惠子也懷了戀人的孩子。竹林明是不是想透過這出話劇來重演她表妹的死?
片山駭然。突然舞臺轉暗。“諾斯菲拉切”向正在繼續獨白的景子撲過去。
不要──“海德”喊……
終於,舞臺恢復普通的照明。
“景子”一個人倒在地上。福爾摩斯──不,“煙囪”在舔她的臉。“景子”睜開眼睛。
☆景子:(爬起來)我怎麼啦──做了一個怪夢。好可怕的夢。可是,難道那是真實的事?不可能的!
(景子站起來,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他踢到什麼。)景子:啊……壞了的椅子。剛纔在夢中,我也聽到椅子壞掉的聲音……不可能是真的……
(景子收拾壞掉了的椅子。)景子:我要打掃一下。煙囪,你去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再次傳來福爾摩斯的叫聲──它想說什麼。椅子的事?
說起來,石津要不要賠他弄壞的椅子──片山猛地皺皺眉。
那天,片山先到竹林明的病房,一度跌倒。竹林明見到片山想坐時,曾經出言阻止,說:“那椅子──”
竹林明怎會知道椅子壞掉的事?聽護士說的?對一個意識剛剛恢復不久的病人,護士會留意那種細節嗎?
如果不是的話,可能有人先一步探訪竹林明瞭。不是嗎?由於那位客人想坐而跌倒的關係,因此竹林明知道椅子壞了的事……
若是這樣,何以竹林明隱瞞有人先來探她的事?不一定非說不可,可是在普通的情況不一定會說的,不是嗎?
“景子”開始打掃。當然,這是現代話劇,她使用吸塵機。
吸塵機的聲音很嘈吵,在講堂中份外刺耳。
(景子一心一意地打掃着,左邊的門打開。教授走進來。景子沒發覺。教授躡手躡腳地走近景子。悄聲捉住景子的肩膀。)景子:譁!(扔掉吸塵機)──老師!(嘆息)嚇我一跳,好過份哪。教授:抱歉抱歉,(笑着)有時就想嚇嚇你。
(教授抱緊景子。)
說起來,竹林明也在使用吸塵機時,沒察覺有人進入屋裡來,然後被刺傷……
片山臉色一變。“對!”
邦子嚇一跳,瞪眼問:“怎麼啦?”
“不,沒什麼──沒什麼。”
沒什麼?荒謬的話。竹林明說她用吸塵機時被刺傷的。可是,在她的房裡並沒有找到吸塵機!
竹林明的話是胡謅的。片山好想揍自己一頓。
☆景子:那麼,我現在去開飯啦。教授:簡簡單單就可以了。
(景子從右邊的門出去。教授來到房間中央。)教授:聽聞只要在這裡住上幾天,就會患上精神分裂症自殺的事,畢竟是傳說罷了。(嘆息)這樣一來,只好用我的手了。(教授盯着自己的手。)教授:這雙手習慣了翻書本,殺人卻是第一次──好好幹哦。
(景子端了杯和碟,擺在桌面。)景子:真的只有簡單的東西了……教授:可以了。因我吃過晚飯纔來的。景子:(充滿期待的語調)今晚可以留下來過夜吧?教授:很遺憾。真的抱歉……景子:算了。絕不勉強你──噢,忘了咖啡──
(景子匆匆地從右邊的門出去,又拿着咖啡壺回來。)教授:你也一起喝如何?景子:嗯,只要咖啡好了。
(教授一面留意景子的表情,一面從口袋掏出類似膠囊的東西。)教授:我來幫你倒。
(他拿着咖啡壺,把咖啡注入景子的杯子。同時把膠囊放進杯中。)教授:來,喝吧。
假如竹林明的故事是捏造出來的話,究竟她爲何撒謊?竹林明和野田惠子是感情要好的表姊妹。她對惠子的死有責任感,幾乎一直穿黑色衣服上學。縱使她知道殺惠子的是誰,與其通知警察,不如“親自”向兇手報復。可能她這樣想。
爲此,必須不能讓警方太快找到兇手。竹林明主動請纓說要協助片山,會不會是爲了拖延偵查行動?
就如慄原說的,學生們“彼此庇護”──他們自己的世界發生的事,他們要自己解決。
對他們來說,警察並不是自己的朋友。一言以蔽之,不遇是“外人”而已。
打電話向關谷告密的,恐怕也是竹林明吧。在自助餐時,她多半聽到了兒島光枝的說話。然後單獨留下,看片山拿房間……
不可能是竹林明一個人的計劃。她不可能是打彈珠的高手。在校長室發生的茶杯事件,是她住院之後的事。
應該有人受她指使而行動纔是──裝病入院的長沼?他可以自由活動。他若能使用彈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舞臺上,“景子”正在談未來的生活。
然後,“教授”站起來。
☆教授:我該走了。景子:要走了──好吧,不勉強。教授:乖孩子。我會再來的。(往左邊的門走)啊,你一個人住,必須留心門戶和煤氣開關哦。景子:嗯,沒事的。我會很小心的。教授:身體要緊。不要太勞累哦。
(教授溫柔地吻了景子的額頭一下,穿上大衣。)教授:不必送啦。我會鎖好玄關的門才走的。
(教授從左邊的門出去了。腳步聲遠去。景子疲倦地坐在沙發上。)景子:啊……怎麼出奇地困起來。煙囪,我……好像累了。待會才收拾,我想睡一會……
(景子躺在沙發上睡了。煙囪消失在沙發背後。過了一會,左邊的門悄悄開啓。是教授。鞋子拿在手上,躡手躡腳地回來了。他走近沙發上的景子,觀察良久,得知她沒醒來的跡象時,咧嘴一笑。)教授: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讓你活下去,我的處境就麻煩了──煤氣中毒大概很辛苦吧?不過,一下子而已。做個美夢才死吧……
(教授從右邊的門出去,很快回來。門大開着。)教授:煤氣開盡了。那麼,景子,再見。
(教授正要出去時,突然,燈熄了,舞臺一片漆黑。)教授:什麼?喂,怎麼搞的?(驚慌失措的聲音)
片山用力地握緊座位的扶手。
是的!原來如此簡單!戴“劇院之鬼”面罩的男人擲刀刺傷邦子。然後,腳步聲往走廊前面去。可是,那時是午休時間,在走廊上肯定遇到其他學生。如果上樓去“奇情俱樂部”的房間又繞太遠路。
倘若兇手故意發出腳步聲,其後脫掉鞋子往反方向逃走的話呢?當然誰都不會見到兇手了。
相反方向有什麼──校長室。
本宮校長!是他使野田惠子懷孕,並殺了她!然後,當片山提出說要向邦子問話時,他立刻決定殺邦子。那把尖刀多半是“奇情俱樂部”的東西吧。本宮知道而去拿的,順帶想到而把“劇院之鬼”的面罩戴上。幸好邦子只受輕傷。對本宮更方便的是,邦子並不知道太詳細的內情……
片山在黑暗的觀衆席中尋找本宮的人影。竹林明寫這個劇本時,肯定在懷疑本宮就是兇手,因此設定女主角是和野田惠子一樣的“景子”,以及懷了“老師”的孩子。
對了,黑貓的名字叫“煙囪”,目的是爲了使本宮產生心理上的壓逼感吧。本宮會以怎樣的心情看這出話劇?
(燈光從舞臺下面打上去。黑暗中,“劇院之鬼”、“海德”、“諾斯菲拉切”、“科學怪人”四人浮現。聚光燈照着教授。)教授:(驚駭地睜大眼)你們幹什麼?諾斯菲拉切:我想要你的血哦。海德:老師,所謂惡有惡報……
(四人徐徐向教授逼近。教授節節後退。)教授:不要!救命呀!什麼人──
(四人向他撲上去。)
黑貓──不,福爾摩斯突然跑到舞臺中央,高聲尖叫。
片山赫然,同時,頭頂上的高處有聲音喊:“不好了!”
仰頭一看,燈光組的廂位升起紅色的火焰。那些火很快就蔓延到旁邊垂掛的帷幕。
“火災啊!”
“跑哇!”
片山站起來用盡力氣地大聲喊:“冷靜!不要慌!”
可是沒用。講堂充滿了驚呼聲。學生們一齊涌到出口,形成大混亂。
“阿義!”邦子緊揪着片山的手臂。
“伏下!”片山把她推向座位。同時被飛越椅子而來的學生踢倒,栽倒在地。
其後……被踢又被踩的,他只好拼命抱着頭蹲在地上。
身體如同地震般搖晃,然後是叫聲──突然,全消失了。
片山忍住了全身疼痛,皺着眉爬起來。
“──片山先生。”虧欠的聲音。邦子從椅子背後探臉出來。
“片山兄!”石津的聲音。他以“科學怪人”的打扮跑過來。
“石津!你沒事吧?火災呢?”
“我把那帷幕扯下來撲滅了。有沒有受傷?”
“總算活着……”片山甩甩頭。“喂,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好。不過……”
“怎麼啦?”
“這副打扮,受傷的人會不會嚇暈?”
兩人在座位間跑來跑去,把扭傷了腳跟的學生擡出去。
“譁!”有人驚呼。
“怎麼啦?”片山向邦子奔去。
“校長先生他……”
“校長?”
片山窺探一下座位間,倒抽一口涼氣。本宮的身體倒栽蔥似地夾在椅子之間,一動也不動。
把石津叫來,合力把他拉出來。
“頸骨折斷了。”石津說:“一定是剛纔想越過椅背時,頭部插到那裡面去的。”
“意外死亡嗎?”片山俯視着本宮那痛苦的死相喃喃自語。
傳來腳步聲。一身怪物打扮的其他三人,以及水口聰子和竹林明都走過來了。然後,長沼也在最後緊跟着。
“本宮校長,死了。”片山的話叫衆人沉默不語。“──我希望是意外。”
“什麼意思?”石津吃驚地問。“科學怪人”吃驚的臉也夠瞧的。
“因爲殺了野田惠子的是本宮校長。”
沒有任何人出聲。片山在全體的臉上緩緩打量一遍。“你們早知道了!”他厲聲說:“你們想親手裁判他,是不?”
“慢着。”竹林明挺身而出。“大家只是爲我做事而已。我聽惠子提過,她的戀人是這間學校的人;但不知道是本宮校長。我是爲了查探這件事而來這間學校的。”
“幾時知道的?”
“邦子被刺傷的時候。聽說狀況後,我猜到可能是本宮校長。認爲惠子的戀人不一定是學生……其後,我從各方面調查本宮的底細。原來本宮在別的學校也因和學生髮生問題而辭職過,因此我纔敢確定。”
“我被你攪得團團轉啊。”片山苦澀地說。
“對不起──總之,這是我們自己的問題。即使警方拘捕了本宮,大概也找不出任何證據吧。”
說的也是。
“是你們的問題嗎?”
“我們無意欺騙片山先生的。”
“你利用了‘奇情俱樂部’的人──”
“長沼君最幫忙了。”
“他是彈珠高手吧!”
“你怎知道的?”長沼瞪大眼。
“什麼彈珠?”石津說:“是不是有贈品那種玩意兒?”
“以後解釋給你聽好了。”片山厭煩地說。
“可是,後來發生了橋本信代事件──”竹林明說下去。“我納悶着,本宮會不會同時對好些女生下手──而且在殺了惠子之後沒多久,似乎不太可能。然後,我從水口學姐的口中得悉關谷的事……如果你連彈珠的事都知道的話,大概已察悉一切了吧。”
“大致上吧。”片山點點頭。“──最終準備怎麼做?”
“不曉得。總之,我無論如何都要本宮償罪。”
“不管怎樣……起碼和我商量一下──”片山打住。“我想知道一件事。刺傷你的是誰?”
竹林明聳聳肩,說:“沒有任何人。”
“沒有?”
“是我自己做的。我在打掃時,沒發覺菜刀掉了,跌倒時被刀刃向上的刀割傷了背部。”
“難得成立了用話劇追逼本宮的構想,我不想受警方干擾,因此捏造被人行刺的戲……我故意在打了電話後切斷電話線。幸好傷口不深,沒事了。”
“爲了引開我們的注意?”
“是的。”
那時,片山驀地發現明石一郎一直低着頭,拳頭握緊──原來如此。是明石做的!
明石愛上竹林明。然後對於只待長沼好的竹林明萌生恨意,於是刺傷了她。至於藏在橋本房間書架背後的刀鞘,那把刀多半是明石從橋本那裡偷來,拿去刺竹林明的吧……可是刺傷她後,從她口中得悉真相,他一定很愕然。
竹林明叫明石離開後,自造密室,轉移警方的注意力。
可是,現在逼問明石又如何?竹林明本身否定了那件事的存在。
對他們來說,那是“自己世界的問題”,不容片山出面。
片山注視這批和自己僅有十歲差異、卻被難以跨越的牆壁隔開的少男少女。
“──你們可以走了。”片山說:“我會傳呼你們,個別問話的。”
竹林明微微致意,轉身邁步,其他人跟着她走。
“──哎,阿義。”邦子說。
“你也走吧。”片山說。
“生氣了?”
片山苦笑。“沒有哇。”
“好極了──我想告訴你,我也要跟他們一道走。”
“那就好。”
“那麼,再見,阿義。”
邦子揮揮手,追隨“自己的夥伴們”去了。
“片山兄,見到晴美小姐嗎?”石津問。
“沒有。她到哪兒去了呢?”
“如果她沒看到我這副尊容就好啦。”
“很遺憾。”晴美的聲音。兩人回過頭去。唯一留在現場的“劇院之鬼”摘下面罩。晴美的笑臉出現。
石津發出絕望的叫聲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