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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人的戀情下

第3章 死人的戀情下

三色貓系列

吊籃下到地面。二人站在水泥基座上。涼子把抱在懷裡的阿尊遞給片山。“暫時由你保管。它跟府上的福爾摩斯偵探相處得不錯吧!”

“啊……”

涼子莞爾一笑。“那麼,再見了,片山先生!”

“等一等!請你好好想一想!”

“不行。我不能。”涼子搖頭。“必須有始有終!”

逮捕她!捉住她!

“再見片山先生!阿尊,好好聽話哦!”涼子轉身離去。片山對自己自圓其說!這是承諾7米7花7書7庫7

com,不能逮捕她!君子一言……

涼子正要從迴旋木馬旁邊越過去。突然一個男人跳出來,往涼子身上一撞,然後跑掉。

“危險!”片山奔過來時,男人已經從出口跑出去了。涼子壓着腹部倒在地上。片山過去抱起她時,已經流了相當多血,看來受了重傷。

“救傷車!快叫救傷車來!”片山對四周圍觀的路人呼喊。

在醫院走廊上,片山對趕到的慄原說明一切。

“對不起!如果我強硬的逮捕她,她就不至於……”

“過去的事算啦。那麼,她承認是她乾的?”

“嗯,她說兩個都是他殺的。可是她沒說是怎樣殺死山室的。當時她不可能在場……”

“算啦,方法總是有的,隨後再想吧!總之她若死了,中心的講師陣就安全啦。取而代之的,現在必須搜查殺死德田律子的兇手,以及刺殺涼子的傢伙是誰!”

“我想是用錢僱來的流氓吧!我沒看到他的臉……”

“買兇殺人的會不會是剩下的其他幾個?”

“我想是他跟蹤我來的。是我粗心大意!”

“別那麼沮喪。她的情況如何?”

“出血過多,情形有點微妙。”

慄原發現片山腳下的阿尊。“這是什麼?”

“金崎涼子飼養的貓。現在帶去我家養。”

“哦,你準備開貓酒店麼?”慄原試圖改變氣氛。

“本來貓不能進醫院,是我特別要求才獲准的。我叫妹妹來帶它回去,大概快到了。”

剛好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片山焦急地問:“她怎麼啦?”醫生搖搖頭。

“很麻煩。就看她能不能以年輕的體力勝過。”

片山和慄原面面相覷。“昏迷是嗎?”

“是的。”

醫生走後,慄原砸砸嘴:“她的意識能夠回覆就好了。現在一定肯說出那班傢伙的名字。”

“要不要預備錄音機?”

“當然要。”

“要不要通知她的父母……”

“不,必須保密一陣子,對新聞界就先說身份不明吧!”慄原在工作上態度無情。片山覺得心情十分沉重。爲着遵守諾言,使她遭遇毒手。假如相信她的坦言,不是不能瞭解她報復的心情。若是自己的妹妹遇到那樣悲慘的事故,肯定自己也會把那批殺千刀的殺個片甲不留……

還有一點令片山悶悶不樂。涼子說她喜歡他。一名十幾歲的少女說的話。不知出自真心或假意,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並不是受歡迎之輩,可是涼子和幸子,一個比自己小,一個比自己大,都說喜歡他,世界變成怎麼個樣子啦?

臉色蒼白如死人的涼子從手術室被運出來。阿尊在背後用眼睛追蹤。看在片山眼裡,痛在心裡……

“哥哥!”晴美忽忽忙忙跑過來。“怎樣?她不要緊吧!”

“還是不省人事。機會是五對五。”

“啊……阿尊!好可憐哪!”晴美蹲下來撫摸阿尊。

“醫院禁止貓狗進入。麻煩你把它帶回去吧!”

“好。尊!走吧。”

阿尊依依不捨的仰頭望着片山,終於起身跟晴美走了出去。片山陪她走到醫院晚間用的進出口,同時把涼子所說的一切全盤告訴晴美。

“何等羞恥!”晴美聽了漲紅了臉。“我要辭職,不想在那種鬼地方待下去了!”

“鎮定一點!這樣吧,明天你去查查看,金崎澤子被殺前到中心講課的講師,應該人數不會太多吧!”

“說的也是。不過,總有十名以上。那時的課程還少。”

“那也要全部調查,只要知道其中一個,其他混蛋的名字就能問出來了。”

“我知道。”

“那個教英語會話的泉田,明天有沒有課?”

“有。他多數中午來,然後在會客室打瞌睡。”

“好,就問問他吧!我想他就是其中一個!他跟住在金崎澤子鄰室的媽咪相好,絕對不是巧合!”

“你明天中午過後來,他一定在。”

“好。今晚我要陪金崎涼子,大概不回家了。”

“知道了。阿尊,走吧,咦,阿尊呢?”來到出口時,晴美望望腳邊,才發現不見黑貓蹤影。

晴美輕聲呼喊。晚上的醫院,他不敢大聲喊。

“是不是路太暗,迷了路?”

“貓在晚上迷路?笑話!”

他們在走廊上和椅子底下拼命找,還是找不到阿尊。

“沒辦法。找到了我才通知你。你先回去吧!”

“好吧!阿尊一定是不捨得離開涼子姑娘!”

“也許是吧!”片山緩緩眺望暗下來的走廊。

“她還活着?”石津睜大眼睛。

“目前還在生死邊界徘徊,神志不清……”

片山和石津在s大廈的電梯裡。

“那就不知道其他無恥的講師是誰囉?”

“是的。所以現在要查一查。”

晴美正在受理櫃檯處等着。

“終於來啦。涼子呢?”

“沒變化。也沒找到阿尊!”

“它一定肚子餓了!”晴美擔心地說。

“泉田呢?”

“照往常一樣在會客室打瞌睡。”

“好!給他顏色看看!”片山對石津笑笑。“必要時不妨恐嚇他!”

“我贊成!”石津對晴美露齒一笑。晴美回他一笑。

“把他打個焦頭爛額吧!他在那邊!”

他們推開會客室的門。那個紅臉突腹的老色狼,還在張大嘴巴呼呼大睡。片山向石津點點頭。

“喂!老不死,起牀囉!”

石津像振動器似的大力搖動泉田的肩膀,可是,泉田老是沉睡不醒。石津愣住。“要不要摔他一跤?”

片山皺皺眉頭。“等等!好像不對勁!”

“什麼?”

片山走近泉田,把把他的脈搏。

“糟糕。”片山臉色一變。“這傢伙要死了!”

“什麼?我們還沒做出什麼……”

“告訴晴美,叫救傷車來!”

“是!”石津衝了出去。片山的視線停在泉田面前擺着的紅茶杯子上。還有一點紅茶剩餘。拿起來嗅一嗅,他不禁蹙眉。

晴美跑進來。“我叫了救傷車,這幢大廈的救護所也會派人來。怎麼回事?”

“還不知道。大概是紅茶裡下了毒!”

晴美瞪大眼睛。“下毒?這杯紅茶是我泡的呀!”

“我又沒說是你下的毒!”

“還用說?”晴美撅起嘴巴。“不過我是很想那樣做的。”

“他有沒有想自殺的樣子?”

“沒有啊!就跟平常一樣嘟嘟噥噥的發牢騷……”

“繼山室、大町後又一條人命,唉!不過……你要把泡紅茶用的糖分開來放哦,萬一有毒……”

“沒問題的。我們在兩點鐘時也喝了咖啡!”

片山頭痛了。是誰下毒的呢?

“幾時泡的紅茶?”

“兩點多。我們正想喝咖啡時,泉田老師就來了……”

剛好救護所的醫生趕到。接着不到三分鐘,救傷車也來了。醫生搖搖頭說:“不行了!中毒而死,請警方善後吧!”

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換句話說,這是金崎涼子以外的人乾的。說不定,其他兩宗命案也不是她乾的!”

“累死了!”一回到家,晴美全人癱瘓在榻榻米上。福爾摩斯走過來,用身體摩挲晴美的腳。

“啊,對不起,你餓了吧!我去開罐頭!”

福爾摩斯不依,蹬蹬走到廚房裡,在擺竹筴魚乾的櫥架前面咯瞪一聲坐下,表示拒絕吃罐頭。晴美不由笑起來。

“想吃燒魚?好吧,福爾摩斯贏啦!”

晴美爬起來,開了煤氣爐,把魚乾擺在燒魚用的網上。一會兒開始吱吱聲的冒煙。福爾摩斯饞嘴的舐舌頭。

“再等一會吧!福爾摩斯,我給你燒魚,你來幫忙想想吧!到底是誰下毒?怎樣下在紅茶裡?”

驗屍結果顯示,泉田是死於砒霜中毒。現實裡,毒藥不可能黏在白糖或茶杯或湯匙裡,只可能是在泡好茶後放毒的。晴美泡好紅茶後,直接端去會客室給泉田。途中無人走進去,泉田也沒會見任何人。

會客室裡只有泉田一人,晴美放下紅茶就回到櫃檯,直至片山他們發現泉田不對勁爲止,她都沒有離開過。櫃檯面對會客室的門,若是有人進出,她不會不知道。

第二個可能性是泉田自殺,那麼他就應該把砒霜放在什麼容器裡,可是徹底搜查過他的衣服和會客室的垃圾箱,始終找不到那樣的容器。

晴美努力思索在這前後發生的事。

“……我從早上開始覺得心情沉重……”

兩名講師相繼被殺,其中一個是在特別講座進行中。新聞報導並沒有特別強調“新城市文教中心”的名稱,可是聽講者必然不會有好印象。

早上,第一堂課開始後,竹森幸子走到晴美的櫃檯前問道:“學生的出席率怎樣?”

“好像沒有多大改變。”

“那就好……”幸子鬆一口氣。

“所長,沒關係的。過了一個週末,大家都記不起來了。”

“說的也是。只是不明究竟……對了,那個用金崎澤子名字報名的,是上星期一的事吧!”

“對。已經一個禮拜了。”

一星期間,金崎涼子──實際上是她的表妹被殺,然後是山室和大町遇害,涼子受重傷,在生死線上徘徊掙扎。

涼子被刺,是否意味着一連串命案的結束?涼子的復仇尚未完成,殺死律子和謀殺涼子的人還在逍遙法外。

晴美認爲,假若涼子告訴片山的一切是事實,她願意代替涼子完成復仇心願。幾個男人共同包起一個女人,在法律上雖然不能懲罰,可是手段卑鄙,人道上決不能饒恕!金崎澤子被輪姦的事實,也許是由於他們在感情上發生齟齬,最後置她於死地。這件事迄今已不容易立證,至少要將其他幾個男的名字公諸於世,讓社會制裁他們的禽獸行徑!

中午休息時間,晴美和幸子一道吃飯。幸子說:

“山室老師被殺那晚,我對令兄誘惑了呢!”

“哦?”

幸子調侃她笑道:“他差一點答應時,就接到大町老師被殺的通知了。”

“是我打攪了你們,真對不起!”

“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請他來我的公寓,跟他談天說地……一個獨居女人,有人聽她訴心聲也是莫大安慰!”

“若是這樣,家兄也許可以辦得到。”

“不過……目前他大概沒有那份閒情逸致了。”

“是啊,他很忙……”

晴美個人倒是覺得所長比姑媽介紹的那位淑女好。即使不是結婚對象,起碼可讓片山受到婚前“教育”。

“大概不會再有事發生了吧!”幸子驀地自言自語。“山室、大町……若是還有別的講師遇害,誰也不敢來這兒教課啦!”

她像是開玩笑,可是眼睛沒有笑,而且不安地眺望遠方……

下午兩點。晴美照例起身泡咖啡,剛好負責清潔的阿嬸準時出現。

“就是這些而已。”晴美把燒好的魚乾放進福爾摩斯的碟子裡。“砒霜是怎樣放進去的呢?沏好紅茶後,我的眼睛並沒有離開過……福爾摩斯,你說呢?”

福爾摩斯忙着跟魚乾奮鬥,推理方面暫時休息。晴美突然想起阿尊。“對了,阿尊怎麼啦?是否還在醫院裡到處徘徊?它找得到食物嗎?”

實在放心不下。晴美喃喃自語。“雖然僅僅相處數日,畢竟是有緣,總不能拋棄它不管。它一定肚子餓了……”

福爾摩斯很快就把魚乾解決掉,漠不關心地自顧自舐臉美容了。

“你真無情!”晴美睨它一眼。“不管了,我要把食物帶去醫院看看。你還不夠飽吧!我再給你一點罐頭貓食,你慢慢吃吧!”

她開了罐頭,把貓食擺在屋角。再把兩三罐貓食放進紙袋裡,順手拿起皮包走出房間。

她從微暗的樓梯走下去。走到梯口,突然有人從後面用力抱住她。“啊──”她驚叫一聲,臉上已被布塊遮蓋。她拼命掙扎,對方的手一鬆,接着一拳打在她的下腹上,痛得她捲縮起身子。腹部又吃一記,晴美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覺。

福爾摩斯聽到晴美髮出的尖銳叫聲。它豎起耳朵。──不尋常的響聲,好像人與人在扭打,其中一個倒在地上。

室內很暗。福爾摩斯還是看到面對走廊的鐵絲網小窗開着。它衝到窗下,縱身跳到鐵絲網去,伸爪一拉,趕蚊蟲用的鐵絲網立刻拉破。它再跳一次,穿過破洞飛出走廊。

它從欄杆望見,一個男人費力地抱着晴美在走。福爾摩斯迅速衝下樓梯。可惜遲了半步,男人已將晴美擡上車子,關起車門。汽車的車身是鐵做的,它的爪吃不進去。

那部白色轎車靜悄悄地開走了。

片山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片山兄!”年輕的木谷刑警手裡拿著錄音機,坐在金崎涼子牀邊,對片山笑笑招呼。

“她怎麼樣?”

“醫生說,還要兩三天才能清醒。”

片山走近牀邊。金崎涼子的臉毫無血色,一半被氧氣罩蓋着。若不是胸部還在微弱的上下跳動,幾如死人無疑。

片山覺得心痛。都怪自己一時疏忽,鑄成大錯!

“不必輪班也可以頂得住嗎?”片山問。

“放心好了。兩三天通宵達旦是平常事!”木谷說。

片山點點頭。木谷才二十三歲,大學時代是登山社和足球部的猛將。沒有石津高大,皮膚略黑,體胖胸厚,上司時常問他:“是不是穿了防彈背心?”

“好可愛的姑娘!我有這樣的女朋友就開心死了!”

“那就好好看守她吧!”

“當然。我不會讓人碰她一根手指的!”

“醫生例外。你可別把醫生轟走了!”片山拍拍木谷的肩膀。“要不要咖啡?我去買給你。”

“好哇,謝謝你了。”

片山走出安靜的走廊,想起一樓的入口處有咖啡的自動售貨機,於是從四樓坐電梯下去。

他跟一個穿白色睡衣,手拿咖啡紙杯的病人交臂而過。

當他放下一百元輔幣,拿起熱騰騰的咖啡紙杯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原來是慄原。

“啊,警長,你來啦?”

“順路過來看看的。不曉得病房在哪兒,正在瞎走。”慄原搔搔頭說。

“我來帶路吧!先來杯咖啡怎樣?”

慄原和片山手持紙杯,在病人候診的長凳上坐下。

“晚間的醫院有點恐怖。她怎麼啦?”

“還沒清醒過來。木谷君在陪着。”

“是嗎?說來事件真怪異。金崎涼子自認是她殺死了山室和大町,又有一個被殺了。說的人也受了重傷。你想,山室和大町真的是她殺的嗎?”

“這個……起碼有關山室命案,不知道怎麼個殺法。”

“如果不是她,爲何說是她做的?是否想掩護誰……”慄原沉思着,突然想起。“曉得她的家鄉在哪兒嗎?”

“不曉得,毫無線索。找過她學校的朋友,一無所知。聯絡不上她的父母嗎?”

慄原搖搖頭。“有點不通情理,看來另有蹊蹺。被殺的少女不管長得怎麼像金崎涼子,前來領遺體的父母不可能看不出來呀!可是不聲不響的領走了,你說怪不怪!”

“有沒有查詢她的父母?”

“聯絡不上。目前好像從事自由業,居無定處。這點也值得懷疑。”

“那麼,她表妹的父母呢?”

“正在頭痛着。如果查詢起來,就得說出事情真相。我希望儘量隱瞞,所以還沒找他們。人都死了,早點通知也是應該的。”站在慄原的立場,說法相當冷酷無情。他嘆一口氣,把咖啡一飲而盡後說:“棘手的案子。多半是雙方在互相殘殺。”

“大概是。金崎涼子是因胞姐受辱,想爲姐報仇,所以殺掉山室、大町和泉田。另一方面,那批人殺了金崎澤子,礙於社會名譽不能接受警方保護,於是謀殺涼子,不料誤殺其表妹。可是隨後山室、大町相繼被殺,知道危險,所以買兇監視我的行動。”

“然後是金崎涼子被刺重傷,泉田又被幹掉!”

“他們現在一定驚慌失措了。”

“希望涼子的神智恢復,那就好辦啦。”

“這時很有可能突然醒覺,必須二十四小時監視她。”

“拜託啦。只要知道真實情形就夠了。我回去啦。”

“是。”片山苦笑着目送慄原離開。他真是大忙人,連回家也是忽忽忙忙的。

片山拿着買給木谷的咖啡坐電梯上四樓──阿尊到哪兒去啦?依然不見蹤影。聽說食堂給一頭黑貓吃東西。現在去了哪兒?

“喂,木谷,是我。”推門進去之前先喊一聲,免得捱揍。“遲了,對不起。剛剛遇到警長在樓下……”

片山說到一半張大嘴巴。木谷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仰望片山。從胸口到腹部一帶的白襯衫全是血。

“木谷!”正當他想蹲下去看究竟時,背後傳來低吼聲──“把門關上!”

擡頭一看,從大型氧氣泵後面,出現一個男人和一個護士。男人大約二十歲,流氓作風,裝扮似曾相識。他用左手箍住護士,右手的匕首貼近她的脖子。匕首上隱約可見血跡。

“你……”

“不準動!關上門,不然我割斷她的喉嚨!”

片山關起房門俯視木谷。看來他的堅厚的胸板已被匕首貫穿過去,返魂乏術了。

“你以爲能逃得了?”

“吵死人!”男人顯得十分激動。血液衝昏了頭,不知會做什麼。護士嚇得瞪大眼睛拼命喘息。

片山儘可能平靜地說:“你想怎樣?”

“進去裡面,快點!”男人喝道。片山退進去。男人的目標顯然是金崎涼子──是不是想叫他殺她?

護士突然用顫抖的聲音說:“氧氣……”

片山臉色一變。男人把氧氣栓關上了。“你……”

男人的臉抽搐着獰笑。“我要她這樣死去!不準動!不然她就沒命!”

怎麼辦?中間有牀,片山撲不過去。沒時間說服了。涼子危在旦夕。片山的太陽穴有汗涔涔流下。

千鈞一髮之間,一樣黑色物體從牀底下飛出來,撲向男人的手臂──是尊!不知幾時躺在牀底。

黑貓的爪插進男人的肌肉裡,男人想揮手摔掉阿尊。就在這剎那,護士掙睨男人的手,趴在地上。片山撲過去。阿尊再從地面躍起,朝男人的臉一把抓去!

“哇!”男人慘叫一聲,眼睛被抓傷了,雙手掩臉,兩指間有血滲出來。男人踉踉蹌蹌地亂撞。

片山扶起護士。“趕快接回氧氣給病人!”護士急忙開栓。片山轉身正對男人。男人反射性的轉身逃跑。

“不要走!那邊是……”片山狂喊,同時聽到玻璃窗破裂的聲音。男人的身體從窗口消失。片山跑到窗邊往下看,只見男人軟綿綿地躺在四層樓下面的水泥走道上。

片山抹掉額上冷汗,心臟還在砰砰亂跳。

“病人怎麼樣?”他問護士。

“我想沒事了。我現在去叫醫生。那位刑警先生……”

“已經不行了。請你去吧!”

護士相當堅強,已經恢復鎮定。護士離開後,片山蹲下身去對阿尊說:“你做得很好!”然後撫摸它的頭。

男人看來實死無疑。到底是誰派來的,再也問不出來了……

最後,醫生和護士擠滿整個病房。片山請醫生確認木谷刑警之死後,向總署報告,然後提着沉重的腳步離開醫院。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男人先確認晴美尚未恢復意識後,打開後面的車廂,取出一張摺好的輪椅。確定四周無人後,把晴美抱出來,打開輪椅讓她坐上去。用毯子裡住她的膝頭以下,然後把輪椅推向電梯。

男人似乎對這幢大廈很熟悉,利用四十到四十七樓的專用電梯上到四十七樓。雖然搭四十八至五十樓的直通電梯比較快,可是四十九和五十樓是餐廳,還有客人來往,他想避人眼目。

他從人少的四十七商業樓出來,把晴美抱上一樓。當然,四十八樓也沒人在。不過,集中監視室的閉路電視會照到走廊,他必須迅速穿過去,雖然監視員不一定分分鐘望着電視畫面。

男人走進櫃檯,從裡邊的小抽屜拿出一串教室的鑰匙。然後推着輪椅穿過走廊,來到烹飪教室前,找出適當的鑰匙打開,把輪椅推進去。接着脫掉鞋子爬上烹飪臺,拿出螺絲刀,拆掉黏在天花板上面的煤氣檢知器。再把晴美從輪椅抱下來,使她躺在大町和檟本彌生偷情的沙發上。接着把全部偞煤氣爐的栓一個一個扭開,並不費時。

男人撿起煤氣檢知器和螺絲刀,用手帕抹一抹,讓晴美的手握一握,跌到地上。然後他把輪椅推出教室,關上門,再把門邊的煤氣總掣扭開。煤氣噴出來的聲音越過房門傳出來,宛如響尾蛇發出的聲音。

拿着輪椅坐進電梯後,男人的臉上終於浮現笑意……

“片山兄!”石津從走廊呱嗒呱嗒地走過來。

“安靜一點!這裡是醫院哪!”片山責備他。

“對不起!金崎涼子沒事了吧?”

“唔,還在生死邊界上飄飄蕩蕩的樣子。”

“聽說總署的刑警被幹掉了……”

“唉,還是有爲的青年。真是慘不忍睹啊!”

“兇手是誰?”

“死了,從窗口跌出去。大概是流氓吧!如果他還活着,我一定斥訓他問出主使人是誰……幸好她沒事。”片山俯頭望望腳邊蹲着的阿尊。“全是它的功勞!”

“哇,救命!”石津跳起三十公分。護士從病房探頭出來,盯着他說:“請安靜!”

“對不起!”石津到五六公尺外的長凳坐下。

“你別大驚小怪啦!”片山笑他。“這麼一來,你跟晴美做朋友可不容易了!”

“我會努力改變自己!”石津其實沒把握。“對了,晴美小姐是不是出外了?”

“爲什麼?”

“剛纔打電話給她,沒人接。”

“奇怪,應該在家的……”片山皺起眉頭。不過,有福爾摩斯在,大概不會出事吧!

“喲,是貓!”高中女學生嚷起來。“你看,它坐電梯呢!去哪兒?”

“一定是去吃晚飯。”她的男朋友說。“幾樓?”

“五十樓的眺望餐廳。貓兒要上幾樓呀?”女孩對電梯旁邊的三色貓說:“一起上五十樓好不好?”

三色貓閉起眼睛,一副與卿何關的態度。電梯上升的速度很快,三十樓、四十樓,又再慢下來。

“到了,小貓咪。”

門一開,貓兒立刻迫不及待的奔到走廊上。

“它上哪兒去?”

“大概去捉老鼠!咱們走吧!”

“等一等!你看,它停下來望着我們呢!”

“別管它,走吧!”

“嗯。它好像說叫我們跟着來呢!你看它的眼睛!”

“不可能的!走吧,我肚子餓了。”

“我去看一看,馬上回來!”

“喂,你發神經啦,不要去!”

女孩不聽,跟着三色貓背後走。男孩沒辦法,嘆息一聲也跟了上去。

“它下樓呢!一定有什麼事,看樣子就知道!”

二人跟着下樓。男孩調侃着說:

“我竟然不曉得你懂得貓的心意。”

“別笑我嘛。我小時候養過貓。是暹邏貓,好聰明啊。你不知道,貓的表情多麼豐富!”

“我的表情也很豐富呀!”

“傻瓜!”女孩笑了。“咦,它又下去了。”

“下面是普通的事務所。別去了,走吧!”

“可是……”

貓兒在樓梯的休息平臺上停住,回頭望着他們尖叫。

“一定有事。下去看看吧!”

兩人再走下去,貓兒出到樓層外面。

“這裡是‘新城市文教中心’哩!”

“幹什麼的?”

“教英語會話啦、茶道啦、插花的地方。”

“新娘學校?我知道了。它想勸我們加入課程!”

“胡說八道!”

三色貓站着,豎起耳朵,左右回頭,突然急步往前。

“這裡沒人在,有點恐怖。回去吧!”

“都來到這裡了……”女孩說着,突然蹙眉。“咦,什麼東西的臭味?”

“臭味?沒有啊!唔,好像是……”

“煤氣!”二人面面相覷。“什麼地方漏煤氣了!”

“你看!那貓在拉門呢!”

“過去看看!”男孩奔過去把門打開,又譁一聲躲開。“好厲害的煤氣!”

“必須通知警衛員!”

三色貓扯扯女孩的裙子。女孩擡頭一看:“啊,有火災警報器,趕快按一按!”

男孩拿起手邊的座式菸灰缸,打破火災警報器表層的塑膠板,按了一下里面的鈕。立即響起尖銳的鈴聲,響徹大廈走廊。排煙用的換氣裝置開始操作。

貓兒衝進教室裡面。

“不能進去!”女孩想阻止,可是立刻發現教室的地板上有人倒在那裡。

“有人在!必須救出來……”

煤氣刺激他們眼淚直淌。這時,走廊傳來腳步聲,三名穿制服的警衛員奔了過來。

“有沒有見到毆襲你的傢伙?”

晴美搖搖頭。“他從後面突然把我捉住,我沒看到。”

片山嘆息。“唉。不過也好,幸好你沒事。”

明亮的陽光照射到醫院的病牀上。

“可是,爲什麼想殺我?”

“唔,也許他們以爲你與金崎涼子同謀之故。”

“同謀?”

“只有你能在泉田的紅茶裡下砒霜。而涼子受重傷,於是由你取代她殺死泉田……”

“開玩笑!我沒有那樣做啊!”

“我知道,那是別人下的毒。可是兇手不知道呀!”片山突然想到。“對,他是想弄成是你自殺的。若要殺你,何必那麼麻煩?他要做成你殺泉田後畏罪自殺!”

“真是豈有此理……福爾摩斯呢?”

“剛剛送去獸醫那裡了。好像沒什麼。”

“那就好。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還有那對情侶。”

“醫生說,再遲一些,恐怕你會有後遺症哪!”

“也真不可思議,福爾摩斯怎樣跑去s大廈?我想我是被人用車子載去的……”

“福爾摩斯的爪上黏着白色漆料。一定是它坐在車頂上去的。竟然沒跌下來,也真虧了它!”

“今天回去,我要請它吃牛的裡脊肉!”

片山笑了。“別忘了,它最愛吃的是竹莢魚乾!”

“我幾時可以出院?”

“醫生說,再過兩三天就沒事的了。”

病房門被人粗魯的推開,石津飛奔進來。

“晴美小姐!你沒事吧!請你堅強一些!”

片山皺眉。“這麼大聲,你會把她嚇昏過去!”

晴美吃吃地笑。“謝謝你,我沒事了。”

“真的?謝天謝地!”石津誇張地大聲嘆氣。

片山站起來?“石津!我要將福爾摩斯爪上的漆科帶去分析,請你陪陪晴美如何?有金崎涼子的前車之鑑,萬一……”

“交給我吧!即使捨命,我也會好好守護晴美小姐!”石津大拍胸膛。

傳來叩門聲。“我是竹森……”

片山開了門,竹森幸子拿着花束走進來。

“對不起。”

“哪兒的話。”幸子一面開車一面微笑。“反正順路,我也正想去中心。”

早上十點。車子朝新宿直駛過去。

“這種騷亂不知持續到幾時?”幸子的語調沉下來。“這樣下去,學生和講師都不敢來了。”

“我想,早日逮捕兇手歸案就會沒事的。”

幸子把車子加速。“有時我會喜歡開快車,不顧一切的往前直走……”

“但是現實裡有很多障礙……”

“沒關係。”幸子說。“若是有障礙,撞死了反而覺得輕鬆……”

片山盯着幸子。“你還年輕,幹嘛這樣想?”

“可是……”幸子思考片刻。“職業女性看起來年輕,不過是靠美麗的服飾打扮而已。男的女的都一樣。如果有人重視自己,這種感覺就會使人年輕。不管是社會也好,丈夫也好……若是失去一切,她就跟老人一樣……”

“現在你有好的工作呀。”

“是啊,那是現在的我,但是……”話沒說完,眼前已經出現新宿的摩天大樓“山谷”。

幸子突然擺駕駛盤,把車子停在路邊,然後定定的凝視前方說:“片山先生!我們去酒店好不好?”

“什麼?現在?”

“是的。現在。我希望被你擁抱!”

壓抑的聲音裡蘊含**。片山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在顫抖。可是,一大清早就……片山猶豫不決。他聽得出幸子裡面有一樣緊繃的物體快要崩潰了。但是,還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他呀!

“我……”

“啊,忘了它吧!”幸子打斷他的話。“我約好一位從北海道來的教授在p酒店碰面……我先載你去s大廈前面下車,然後去p酒店。請你替我轉告相良一聲吧!”

“……好的。”

幸子疲倦地籲一口氣。

“我跟你,就像那些摩天樓,就在眼前不遠,然而遙不可及……”

然後,幸子開動車子呼嘯而去。

“令妹怎麼樣啦?”相良坐在受理櫃檯,一見片山就問。

“託福,沒什麼了,不會留下後遺症。謝謝你的關心。”

“哪兒的話。發生這種情形,我也有責任……”相良搔搔頭。“萬一令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都會內咎的。”

他把晴美當成家族的一份子似的。

“休息兩三天就沒事的。她說抱歉不能早日上班。”

“你有個好妹妹!”

“是嗎?”片山苦笑。“對了,我想知道一下,從兩年以前開始來這裡講課的講師有幾位,可否請你查一查?”

“好的。給我十五分鐘時間。”

“拜託!還有,昨天那個教室怎樣了?”

“檢查完畢就上鎖了。要不要看看?”

“好。”片山直接奔去晴美送去急救的醫院,所以沒看到現場。相良從櫃檯下面的抽屜拿出一串鑰匙,選出其中一條來。

“就是這條鑰匙。”

“謝謝。鑰匙是誰保管的?”

“所長和我。這束鑰匙通常放在這個抽屜裡。”

片山繞過櫃檯內側,窺察那個抽屜。

“很不容易看出是抽屜呢!”

“那是故意這樣製造的。”

“昨晚的兇手是否拿到這串鑰匙?”

“大概是吧!除非我和所長是兇手,那又不同。”相良笑着說。“不過,沒有尋找的痕跡,其他抽屜都關得好好的。也許兇手知道鑰匙擺在這個抽屜裡吧!”

片山依照相良的指示來到烹飪教室。鎖匙洞裡還有取指紋用的白粉。沒有使用鐵絲之類撬開的形跡。看來兇手是偷到鑰匙,不然就是手上有配匙。

進到了裡面,還有些微沖鼻的臭煤氣味。片山開始厭倦了。連晴美都險些喪命,他又興起辭職的念頭。但是必須等這些案子解決以後才說。

一連串的案子錯綜複雜。替金崎澤子報仇的兇手,以及對抗兇手的兇手,把警方搞得團團轉。

一切起於兩年前金崎澤子被殺,然後是誤殺德田律子,山室、大町、泉田連續被殺,以及殺害涼子及晴美未遂……沒有一樁獲得解決。似乎捉到線索,中途又被切斷了。

也許先找出包起金崎澤子的男人團體比較好辦。但是即使知道是誰,依然不容易替金崎澤子和德田律子立證。刺殺涼子的買兇死了,現在唯有寄望能夠找到謀殺晴美的物證。

最大的困擾是不知道殺死山室、大町和泉田的兇手是誰。涼子的告白不可信,這個可從不是涼子下毒毒死泉田的點看出來。

除了誰是兇手的問題之外,還有“怎樣殺”的問題。山室被殺時,當時靠近他的位置的聽衆全部經過調查,完全找不出動機,也跟金崎澤子沒有任何關連。

大町的個案不難。但他用打字機打出的三個字母──lys,究竟什麼意思?是不是指出兇手的死亡傳訊?抑或他的手指偶然碰到?

然後是泉田。怎樣把砒霜放進他的紅茶裡?照晴美所說的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若是自殺,卻找不到包砒霜的紙或容器。此外,又從泉田的公事包找到練習題的複印本,表示他準備上課。如果存心自殺,何必預備講義?

結果是一無所知。片山不由嘆息。他伸手碰到口袋裡的信封,裡面有福爾摩斯爪上黏着的汽車漆料──這是目前唯一的“物證”。

“對了,當時福爾摩斯在場!”片山自言自語。福爾摩斯應該看到襲擊晴美的男人。即使沒有看到他的臉,若是直接再見到他,一定可以感覺出來。

片山回到櫃檯。相良說:

“查到了。這是做過兩年以上的講師名單,有些現在已經不幹了,我還是列在裡面。”

“謝謝你的幫忙。”

總共七個人的名字,比預想中的少。片山記下名單,離開文教中心。

回到警視廳,片山先把漆料交過去分析,然後前往目黑的s公寓。

“又是你呀!”土井絹子仍舊是睡意惺忪的臉。“小貓咪呢?沒來啊!有何貴幹?”

她說了一大堆無聊的話,才把片山請進去,點起香菸。

“那個相機怎樣了?可以借給我嗎?”

“不可能的。”

“吝嗇鬼!別忘了,你的薪水是我們繳的納稅錢!”

“有一事相問。上次你把你跟金崎澤子合拍的照片送了給我是不?那是誰拍的?”

“嗄?”

“不是你,也不是金崎澤子。有第三者按快門。他是誰?”

“那是……啊,那是自動裝置的……”

“那個相機沒有自動裝置!”

土井絹子氣忿忿地說:“好吧,我說!是泉田那老不死!”

“哦。泉田常常去找她嗎?”

“是吧!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

“後來你就跟泉田……”

“在她被殺之後。他來我的酒吧喝酒,然後帶我來這裡……”

“泉田先生也真可憐。”片山漫不經意地說。土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不曉得嗎?”

泉田被殺是昨天下午的事。像土井這種晨昏顛倒的人,也許根本不看報紙。

“昨天下午,泉田先生與世長辭了。”

土井絹子驚愕的張大嘴巴。“不會的!”

“很遺憾,是真的。他喝了有砒霜的紅茶。”

土井緩緩吐一口氣。“真的嗎?自殺?”

“好像是他殺。還不清楚。你曉得他會爲什麼事有自殺的動機嗎?”

土井躊躇一會才說:“他……他很懦弱,外表看不出來吧!他曾內咎地說過,金崎澤子被殺是他們造成的……”

“他們?是不是指共同包起金崎的那班人?”

“你倒消息靈通。是的。只是他沒什麼錢,所以出錢最少。他說其他三個都是每個月來五次,而他只有兩次什麼的大發牢騷哪!”

“其他三個?你知道是誰麼?”

“不知道。他說答應過絕對不能講。”

──四個人包起金崎澤子。那麼,剩下一個而已。

“泉田有沒有提起殺死她的是其中的哪一個?”

“他也不曉得,因此大家互相猜疑的樣子。”

“你有見過其他三個的任何一個來找金崎麼?”

“沒有。我不喜歡理人閒事的!”

“全體集合了!”片山說。慄原擡起臉來。

“哦?總共七個是嗎?”

“是的。他們都在埋怨說自己非常忙碌。”

“我應該講些什麼?”

“什麼都可以。只要讓福爾摩斯分辨他們的臉孔。”

粟原勉勉強強的站起來。“是些什麼人物?”

片山把記事本遞過去。慄原逐個逐個看。

“唔。和尚?和尚教什麼?”

“般若心經。”

“和尚多愛女色。可疑!”慄原淡淡地說。“還有呢?美容體操老師?常年接觸女人身體,是**狂也不足爲奇。舞蹈宗師?宗師嘛,肯定喜歡玩女人囉!詩人?最會花言巧語追女人!吉他手。藉口個人指導,對學生手多多囉。法語教師。法國人的人生目標還不是騙女人?最後是書道家。捉筆難,捉女人的手就容易啦。唔,這個也可疑!”

“照你這樣說,每個都是**狂了!”片山不由噴飯。

“不。有一種職業的人絕對不是──警視廳的廳長!”

片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等着的福爾摩斯招招手說:“跟我來。”

片山和福爾摩斯走進一個幽暗的小房間。拉開窗簾是個大窗,可以看到鄰室的模樣。那是一片魔術鏡,從對面望過來是一面鏡子。隔壁房間集合了那七名講師。慄原走進去,開始親切地跟他們聊天。不見聲音,不曉得他在說什麼,只知他講得很快,不讓對方有插嘴的機會。

“我們很像電臺的唱片騎師!”片山暗笑。“福爾摩斯,好好觀察吧!告訴我,他們之中是誰偷襲晴美?”

福爾摩斯把前肢搭在窗框上,伸頭去看隔壁房間。它的眼睛逐個遂個的追蹤七個男人的臉。

片山目不轉睛地注視福爾摩斯的神情。“怎樣?知道是誰了嗎?”

看過一遍之後,福爾摩斯回到椅子上,擡頭瞟了片山一眼,然後在椅子上蜷成一團,閉起眼睛。

“結果還是不行?”慄原愁眉苦臉地說:“我可冒了一身冷汗哪!”

“對不起。”片山搔搔頭。

“他們嘮嘮叨叨的回去了!”慄原苦笑。“沒法子啦,名偵探也不是萬能的!”

“唉!”片山嘆一口氣,俯視旁邊的福爾摩斯。

“咦,福爾摩斯也來探病?”晴美從牀上坐起來。

“已經醒了?”片山巡視病房一圈。“石津那傢伙呢?他說過好好看守的……”

“他在呀!”晴美說。

“片山兄!我在這兒!”

聲音從下面傳來,石津像爬蟲似的從牀底下爬出來。

“你在下面幹嘛?捉蟑螂?”片山看得眼都大了。

“不,小心起見。一有敲門聲就迅速躲在這裡,趁來者不在意就衝過去。”

“趁其不在意是不錯……可是,牀會被你弄壞哦!”

“沒關係。我又沒有上牀!”

“什麼!”片山大怒。石津慌忙分辯。“不,不是那個意思。我發誓,沒有動過晴美小姐一根手指!”

晴美吃吃地笑。“哥哥,這個人膽子小,你別嚇他了!”

“他敢亂來,我叫福爾摩斯咬他!”

石津趕快退到房間角落去。

“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晴美說。

“是嗎?那就好。”

“發現什麼了沒?”

“真丟臉!”片山苦笑,把七名講師請來給福爾摩斯辨認的事講述一遍。

“這樣的。不過,福爾摩斯也會有不懂的事呀。”

“我知道。”

“那麼還有什麼不服氣?”

“唔,怎麼說呢?”片山稍爲沉思。“看它的樣子不是不知道,而是知而不講。”

“你想得太多了。”晴美笑着。

片山盯着腳邊閉目養神的福爾摩斯,覺得它對這件事似乎裝着漠不關心的樣子,變回一隻普通的貓。難道純屬巧合?當然她對搶救晴美的事幫了大忙,可是對其他事情的進展表示不關心,爲什麼?它不是普通的貓啊!

“這個傢伙好像同情金崎澤子,幫她完成復仇心願,因此明知兇手是誰也不表示意見,不是嗎?”

“福爾摩斯,真的嗎?”晴美凝視它。它什麼也不答,僅僅沉默着打呵欠。

晴美在星期三出院,星期四開始上班。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復原,只是擔心文教中心的情況。繼命案之後又煤氣中毒,中心成爲新聞界的談論目標,她認爲學生的缺席人數必然不少。

事實令她訝異不已。不但學生沒缺席,而且新的報名人數增加。居然有些年輕的女學生用羨慕的語氣說:

“聽說你遇到驚險事故,不要緊了吧?”

搜查方面依然沒有進展。漆料分析的結果,雖然找出車子的種類,可是不屬於那七名講師任何一個。大概兇手是使用租車吧!至於調查那七個講師的人際關係,也因他們藉詞侵犯個人隱私權而無法順利進行。

另一方面,刺殺涼子的流氓身份已經揭曉,可是查不出是誰買兇叫他做的。殺死山室、大町、泉田的兇手還是捉不到。雖然涼子殺山室和大町的可能性存在,但在她恢復意識以前根本無法確定。

德田律子被殺不過十天。通常兇殺案的搜查有時需要花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現在的情形特別在於還會有犧牲者出現。換句話說,那是包起金崎澤子的“第四個男人”。加上他可能是殺死德田律子和意圖謀殺涼子的兇手,造成事態更加複雜。

“身體怎麼樣?”快十二點時,相良出來說。

“已經生龍活虎了。”晴美微笑。

“不要勉強自己,疲倦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關係。這裡沒有我不行啊!”晴美故意一本正經地說。相良笑了。

“對啦,戶村老師昨天來過電話,把課挪到今天。”

“今天才星期四呀。”

“他說明天很忙,沒有空。”

“有沒有通知學生?”

“我已經通知了。請放心。”

“對不起。”

“還有,兩點半鐘那課的學生說他沒空,今天缺席。”

“知道了。”晴美記下來。適時十二點的鈴聲鳴起,學生陸續走出來。幸子也出來了,把手放在晴美肩上。

“加油吧!正在擔心萬一你請長假怎麼辦。”幸子露出美麗的笑顏。“一起吃午飯好嗎?”

“辭職?”晴美的視線從碟子轉到幸子身上。“爲什麼?”

“發生這麼多事,雖然學生人數不減,畢竟是這個中心的不名譽,不管原因若何,終歸是主管的責任。”

“可是所長你何必引咎辭職……”

“也不是什麼悲壯的決意,只想趁此機會離開吧了。”

“真的嗎?”晴美不滿地說:“假如所長辭職,我也不想幹了。”

“不要激動!”幸子安慰她。“若是這樣,理事長一定會說:‘像你這麼能幹的人,辭職了多可惜。請你無論如何做下去。’你不妨假裝爲難,最後要求加薪水!”

幸子說完大笑,繼續用餐。晴美覺得心情沉重起來。

戶村貞夫抱着吉他箱走到櫃檯前面。

“你沒事了吧?”

“啊,戶村老師。多謝你的關心……”

“幸好不是大礙。對了,我把上課時間改到今天,有沒有哪個學生來不了?”

“有一個。兩點半的佐佐木小姐。”

“那真抱歉。我會找個時間替她補補課。”說完,戶村突然想到,“那麼,從兩點半起有二十分鐘空檔囉?”

“是的。”

戶村想了一下,抱吉他箱擺在櫃檯上說:“替我保管一會,我去打個電話。”說完坐電梯下去,五分鐘後又到回來。

“記得嗎?上星期有個女孩來這裡叫我在她吉他上面簽名。”

“嗯,我記得。”

“後來,她抱自己演奏的錄音帶寄來了。彈得不錯,當然技巧還不夠,不過素質很好。我想過好好指導她一次。剛好今天下午兩點半有空出來的時間,我打電話叫她來了。”

“知道了。”

“這是特別服務,不收學費的哦,請你閉起一隻眼睛。”

“好。等她來了,我帶她去教室。她叫什麼名字?”

“高野禮子。還有,恐怕別的學生撞見不太好,可否請你調用別的教室,不用老地方?”

“我找找看,有空教室就不成問題。”

“拜託啦!”

望着戶村的背影,晴美覺得他人真好。其實,戶村也在那七名講師裡面。山室、大町都是和靄可親的好好先生,可是卻是用錢包起金崎澤子的無恥之徒。真是“人不可貌相”的實例。戶村會不會也是那樣?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晴美喃喃自語。

“怎麼啦?突然討厭起男人來啦?”幸子的聲音。

“不,沒什麼。”

“有心事?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沒有男朋友。”

“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孩,怎會沒有男朋友?”

“啊……一言難盡……”晴美說不下去。

“對不起。我問得太多。”

“不。”晴美搖搖頭。“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想請你把這個交過去給理事長。曾根出去了。而你病剛好……”

“沒關係。那麼,只要把這封信交過去就行啦?”

“還要理事長的答覆。也許花一點時間,你就等一等吧!”

“好的。啊,對了。”晴美把戶村託付的事告訴幸子。

“曉得了。我叫相良來這裡,你跟他解釋吧!”

晴美把事情告訴相良後,拿着要送的信封下樓。一出電梯就發現石津站在眼前。

“晴美小姐,你要出去?”

“我去送一點文件。你去上面?”

“不,我的工作是保護晴美小姐。”

“不必啦。”

“不行!這是令兄的命令!”

“那是在醫院時講的話呀!”

“可是,他沒說解除命令呀!”

“強詞奪理!”晴美笑了。“那就一塊兒走吧!”

“遵命!”

二人走進高樓大廈的“山谷”中。風和日暖的好天氣。

“你一直陪着我,不生氣麼?”

“直到命令解除爲止,我都陪在你身邊!”石津認真的說:“但願這個命令,一輩子都不解除。”

晴美沉默着走路。這人是直性子。可是,目前的她根本不想談戀愛或結婚。

高野禮子在下午兩點鐘抵達s大廈。

戶村說,從兩點半起個人指導她二十分鐘。究竟這是現實還是幻想?她到現在還不敢確信。

她怕太早到不太方便,先在一樓的咖啡室打發一點時間,於兩點二十分纔上去四十八樓。受理櫃檯坐的是另一位中年男人。她覺得有點膽怯不敢上前時,男人先喊住她:“你是高野小姐吧?”

禮子點頭。他又說:

“戶村老師交代過了,他還在上課,請你到別的房間等他。”

聽他這麼一說,禮子安心下來,原來不是幻想。男人從櫃檯繞出來說:

“排隊等老師改時間上課的申請人很多,讓人知道你是特別受指導的話不太好,所以請你去別的房間。”

“是。對不起。”禮子覺得心裡發熱。想不到戶村老師那麼細心安排,她的靈魂都快飛上天了。

“那麼……請問,我應該怎樣酬謝他?”

“哦,這是純粹一番盛意,不必了。”男人微笑着說。“請跟我來。”

禮子帶着做夢的心情跟在男人背後。

“哪裡有空房間呢?這裡不行。這裡也有人要用。這裡空着!”他在門口看看預定表。“啊,三點開始使用。那麼學生都會來。去那邊吧!”

禮子一直跟在男人後面找空房間,一直在走廊上繞來繞去。

“不巧都滿了。不如在這裡吧!這是來賓用的會客室,暫時不會有人來。”

“可以嗎?對不起。”

很窄的房間,一套沙發就佔滿了空間。從窗外有豔陽照進室內。

“太陽很刺眼,我把百葉簾放下來吧!”

男人把綠色的百葉簾放下。“可以了。唔……可能超過兩點半哪。戶村老師教學很認真,經常把時間壓後的。”

“我會等他……”

禮子單獨下來時,她抱自己的吉他從箱子拿出來,開始調音。難得接受戶村的指導,總不能把時間花費在調絃。調好音後看看錶,已經兩點半了。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禮子緊張起來。門打開,出現的是剛纔那位男人,端茶進來。

“不必太緊張。喝杯茶吧!”

“好。”禮子喜歡對方的周到。茶的味道不怎麼樣,但她覺得口渴,一口氣喝光了。頓時神經緩和下來。

兩點三十五分。兩點四十分。禮子開始坐立不安。難道戶村老師忘記了?否則就是原本的學生來了?到了四十五分,她已經絕望。原來還是一個夢。對戶村老師來說,自己算什麼……

走廊又有腳步聲,開門進來的還是櫃檯那個男人。

“咦,老師還沒來?”男人露出訝異的神情。

“會不會是前面那位學生拖延時間……”

“不,前面那位已經回家了。奇怪,老師會不會在教室裡等?你帶着吉他跟我去看看。”

“好。”禮子把吉他放回箱子站起來。

“他明明說是在這裡的。先去看看吧!”

他們在走廊上轉幾圈,來到一間寫着“吉他”的教室前面。從兩點五十分開始上課的學生,已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候。

“裡面怎麼沒有吉他聲?”

男人輕輕敲門進去。一個跟禮子剛纔所在的會客室一般大小的小房間,只有兩張椅子和樂譜架,無甚情趣。不見戶村的影子。

“去了什麼地方?”

“也許走錯房間了。走去對面看看吧!”

禮子又跟着男人繞到走廊對面方向去。怎會走錯呢?又不是拍電影,實際上,她覺得很近會客室。男人敲敲會客室的門。“戶村老師,你在嗎?”然後推門進去。

“老師在這裡!啊,老師!”

男人突然發不出聲音。禮子跟着進去。戶村貞夫手裡抱着吉他,全身軟綿綿的沉在沙發裡。禮子的吉他箱掉在地上,雙手掩住嘴巴。戶村張開嘴巴,眼球外突,臉色變黑……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細繩深深吃進去。

“不好啦!”

男人拉起百葉簾。明媚的陽光照在戶村的身上,照出那張慘死的臉,灼傷了禮子的眼睛。禮子暈了過去。在她意識模糊之中,她知道那條吃進戶村脖子的是吉他弦。

片山帶着沉重的心情,俯視戶村的屍體。

“終於第四個也死了……”

南田驗屍官忽忽忙忙的趕到。

“又有一宗。這裡應該改名,叫做‘新城市殮房’!”

沒有人想笑。南田迅速的診斷一番說道:

“他殺。勒死的。手法乾淨利落,只要一分鐘就足夠,死後頂多一兩個鐘頭。”

預定於兩點半結束的課程實際上拖到兩點三十七八分。相良和高野禮子發現屍體,是在兩點五十分。戶村老師在短短的十分鐘內被幹掉。

“南田先生,死亡現場是不是這裡?”

“呃,沙發上有失禁的痕跡,確實是在這裡被勒死的。”

高野禮子在這裡等到兩點四十五分。換句話說,戶村是在相良和禮子離開這裡到教室去找他不着,之後到回來的五分鐘之間被殺的。

“這麼說,這是有計劃的行兇了。”片山說。

晴美辦完事回來,聽說發生命案,一直傻愣愣的坐在櫃檯裡發呆。

“戶村想替那女孩上課,以及相良他們與他走岔錯過也是巧合。看來兇手時常來這裡,一有機會就採取行動。”

“可是,未免太巧合了!”

“不然還會怎樣?世上多的是巧合。”

“說的也是。戶村老師把星期五的課調到今天,正是巧合的事。”

“真搞不懂。難道兇手天天來這裡?否則怎會那麼湊巧給他下手機會?”

“這麼說……很可能是這裡的事務員!”

“太過份了!”晴美狠狠地瞪片山一眼。“你講誰?”

“譬如說……相良先生!”

“相良先生?”

“山室被殺時他在。除了大町之外,泉田被殺時他也在,這次又在!”

晴美盤起胳膊說:“可惜哥哥的推理錯了。山室老師被殺時,相良在放映片子期間,一直在我身邊。一結束他就回到放映機前,然後開燈。我很熟悉他的腳步聲,他絕對沒有時間跑到禮堂前面去殺山室!然後是我泡紅茶給泉田老師的,相良一步也沒靠近過。今天也是,他不是一直跟那位姑娘在一起麼?他有百分之百的不在場證明!”

聽晴美如此爲相良分辯,片山立刻啞口無言。可是,從不到五分鐘的偶發性行兇機會之點來看,他肯定兇手必然是經常來這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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