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貓系列 好敵手(一)
教室中如此寂寂無聲,實在是少有的事。
並非老師大發脾氣罵人所致。實際上,大家屏住呼吸,正在等待老師發言。
“那麼——”班主任摸着有點冒汗的禿頭。“本年度的畢業生代表已經決定了,現在發佈結果。”
空氣一下子崩緊,令人覺得用指一彈就會抖動。
完全不緊張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老師們也很爲難,不知選甲或選乙好。若是可能的話,兩個都選。可是不能這樣做。”老師飛快地環視整個教室。“其實兩個都很努力,老師想爲兩位同學鼓掌。”
不耐煩的氣氛冒起——不必開場白了,快說吧!
無言的催促也感染了老師。他“嗯哼”地清清喉嚨。▲米▲花▲在▲線▲書▲庫▲?h
“總而言之……”他含糊地說。“畢業生代表——最終決定是飯田康男。”
大家舒一口氣,哪個都可以。只要決定了就行了的氣氛。
康男鬆一口氣——他百分之九十九相信一定是自己的名字被喊,剩下的百分之一是聽天由命。
結果,我贏了!康男矜誇地挺起胸膛。
涌起掌聲。起初是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拍掌,然後一口氣擴展爲全教室。康男的臉泛起紅暈。
然後,康男不經意地裡望望斜後方。
阿茂——他回頭望望另外一個對手河原茂。
抱歉,阿茂,不要恨我,不是我決定的。是老師們作出的最後決定。
對。小學的畢業生代表而已。那種機會,將來阿茂多得是。
抱歉,阿茂。
跟河原茂的視線相碰,康男困惑了。
阿茂在鼓掌。比教室中的任何人都更熱心地鼓掌。
然後視線相碰時,阿茂莞爾—笑。平時一起遊戲時,忘我地談着有趣的故事或關於天文望遠鏡的話題時,他總是對康男展示同樣的笑臉。
阿茂的眼睛裡,完全沒有懊喪或妒忌的神色。他打從心底爲康男成爲代表的事表示欣喜。
“飯田,好好地幹吧!”
老師的話使康男赫然回望前方。
“是!”他用力地答……
可是,不知怎地,成爲代表的喜悅,在那一刻領時減半。
“謀殺?”片山義太郎說。
確實,在寧靜的餐廳裡,那句話可能有點石破天驚。不過,對片山卻是相當熟悉的詞語,因爲他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
“那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清楚。”吉井笑子搖搖頭。
不,她現在不姓吉井,而是飯田笑子了。片山下意識地先想起她學生時代的姓氏。
“對不起。”笑子微笑。“是不是希望談談大學時代的陳年舊事?沒想到我提起這種事吧?”
“也不是的……”
“片山。假如我說,今晚在這間酒店拿了房間的話呢?”
片山停止進餐的動作。
“還是談‘謀殺’的事好了。”他說。
笑子噗嗤而笑。
“片山,你一點也沒變。”她在自己的杯裡斟葡萄酒。“現在仍然怕女人?”
“別提那種事比較好。”片山說。“你說你先生會被人謀殺,是嗎?”
餐廳裡面很安靜,兩人所在的桌子位於深處,其他客人看不見的地方。片山看得出,笑子多半不希望被人聽見談話的內容,這才指定這張桌子的。
見到餐廳經理和大廚特意過來打招呼,顯然笑子是這裡的常客。
外表看起來,笑子跟大學時代毫無改變。當然不可能不變,只是貌美出衆的笑子,在大學中成了衆人的偶像,她的美貌幾乎原樣保存下來。
“不是的。”笑子喝了一口酒。“不是外子被殺。而是他想殺什麼人。”
片山瞠目。
“可是……殺人是件很嚴重的事啊。”
“應該是的。”笑子點點頭。“不過,他那個人一旦決定做了,就會做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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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都好——”
片山話沒說完,笑子酒杯倒在桌面上。
白色的桌布“唰”地染成葡萄色。片山連忙站起來。
“沒關係。侍應馬上就來的。”
說着——他跟着笑子的視線望去。
“飯田先生,這裡讓我來——”經理過來打圓場說。
“對不起,這是私人問題。”飯田康男說。
片山也立刻知道,來者就是笑子的丈夫。怎麼說,才三十多歲,已是一流企業最上層的年輕成功者,在週刊雜誌上一年到晚看到他的照片。不管記憶多麼差勁,片山也有直接認識他的親切感。
“老公。”笑子說。“這位——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學片山先生。我是有事請他來商量的。”
“是?”穿着雙襟西裝的飯田康男給人商業精英的印象。
“你好。”片山致意,但對方怎麼看都不友善。
飯田連眼尾也不看片山一眼,來到桌旁,左手淺淺地伸進外套的口袋裡,說:
“回去啦。”
笑子垂下眼瞼。片山假咳一聲。
“呃——飯還沒吃完。若是方便的話,不如一起——”
“片山先生。”笑子打斷他的話。“抱歉。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笑子站起來,看看不知表情是在生氣或想開了的丈夫,然後快步往出口方向走去。
腳步聲在餐廳裡響起,其他客人也因氣氛不尋常而豎起耳朵。
飯田飛快地看了片山一眼,說:“不要向笑子染指。”然後一骨碌轉過身去。
片山聽到意想不到的話,氣鼓鼓地說:“看來你有所誤會了。”
飯田回過頭來,接下去的瞬間,他握起拳頭直擊片山的下巴。
事出突然,片山來不及閃避,被打得跌坐在地。
“片山先生!”笑子吃驚地跑回來。
飯田一把捉住妻子的手臂,說:“回去!”強行把她拉走了。
片山繼續坐在地上,直眨着眼……
“先生,有沒有受傷?”白頭髮的經理走過來。
“沒事沒事……啊,嚇我一跳。”
實際上,捱了一拳並不怎麼痛,反而是被嚇得目瞪口呆。
“真是萬分抱歉。”又不是經理打人,但他似乎因着自己不能阻止飯田動手而感到應負責任,不住地道歉。
“呃——飯食怎麼樣?”
演變成這種田地,總不能若無其事地一個人繼續吃飯。
“我要回去了。驚擾了大家……不過,那個人經常這樣暴躁嗎?”
“最近好像脾氣很暴躁的樣子。”經理嘆息。“上個禮拜也是,他把在這裡跟太太吃飯的男士揍了一頓。”
片山啞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像傻瓜。”
“喵。”
“別一起說話好不好?”片山沉下臉。“有什麼吃的沒有?因我是在主菜端來以前捱揍的。”
“你不是說吃過好吃的法國大餐麼?福爾摩斯吃剩的三文魚倒有一些。”
“茶漬就可以了。”片山嘔氣地說。
這裡是片山義太郎和妹妹晴美的寓所。同居的福爾摩斯早已吃過晚飯,現專注於仔細地“打扮”自己。
“不過,像飯田康男這麼有身份的人,幹嗎做那種事呢?”晴美說。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跟身份、名氣無關的。”
“那個我懂。問題是,如果他真的懷疑妻子不忠,只要使人暗中調查不就好了?”
“這種人自尊心根強,大概不想被人知道那種事吧。”片山說。“對呀,若是那樣,他就不會在大庭廣衆的餐廳做那種事啦。”
“對嘛。一定有些什麼特別的情由。”
“與我無關問。除非發生什麼事件了。”
片山盤腿而坐,準備在晴美爲他送上來的白飯上面澆上茶漬。
“等等。看你怪可憐的。我爲你做點小菜,等一會吧。”
看來晴美有點同情莫名其妙地捱揍的片山。
晴美炒了一道菜盛在碟子上時,玄關的門鍾作響。
“誰呢?哥,你去應應門如何?”
“嗯。”
片山站起來,出到玄關。
“這麼晚了。對不起。”出奇地清晰的嗓音。“我是飯田康男的代表。”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覷——不可能再被那名“代表”打一頓吧?
開門一看,是個穿三件頭西裝,三十歲前後的青年。
“你是片山義太郎先生?”
“嗯。”
“我是飯田康男的秘書。我叫沼井。”
看看名片,上面印着“沼井貞夫”。
“居然找到這裡來——”
“聽夫人說的。”沼井說。“飯田先生因自己搞錯了,做了非常失禮的事,覺得內疚,由我代他表示歉意。”
覺得內疚,便自己來道歉好了。片山想着,嘴裡卻說:“噢,他知道是誤會就好。”
“你的寬容大量,令人銘感於心。”那人採取演戲般的說法。“爲了表示歉意,請收下這個。”
對方遞出一個餅乾盒。
“不必——”
“請笑納。否則我不能回去。”來人推着交到片山手裡。“那麼,告辭了。”
馬上轉身離去,乾脆利落。片山啞然目送。
“好匆忙啊——哎,餅乾之類的可以收下吧。”
片山進到屋裡,放下餅乾盒。
“福爾摩斯,怎麼啦?”晴美在用毛巾擦着手。“喂,它在嗅味道啊。”
“是不是有木天蓼在裡頭?”
“人家幹嗎要送木天蓼給你?”晴美解開包裝紙,打開來看。“普通的餅乾呀。兩層相疊的。”
拿開上面那層時,晴美叫一聲。“——哥哥!”
“怎麼啦?難道有鈔票?”片山笑。“餅乾下面擺很兩,武俠片集中不是常有嗎?”
“是真的啊?”
片山過來觀望,頓時啞然。
餅乾盒裡,密密麻麻地塞滿至少一千萬的鈔票。
“厲害。一千萬?不是‘大富翁銀行’的錢嗎?”石津說着,被片山狠狠一瞪,連忙噤聲不語。
“是片山先生嗎?”穿套裝的女性走過來。“久候啦。社長說要見你。”
片山和石津有點顧忌地在磨得發亮的走廊上跟着那位女秘書走。
“呃……”途中,石津喊住她。
“嗯?洗手間的話,前面右手邊就是。”
“不……走廊太乾淨了。昨晚我在事發現場踩得滿是泥濘,我怕弄髒了……”
片山俯視石律的鞋子,說:
“本來不是褐色的鞋嗎?”
女秘書忍俊不禁。
“別擔心。不過,如果你在意的話……”
女子作個請稍候的手勢。跑開了,很快又回到來。
“我幫你擦一擦。”她彎下腰去,石津焦急了。
“沒有的事。”他自己也彎下腰去。“我自己來!”
兩人有如相撲力士格鬥的姿態。
石津拿着那塊柔軟的布走向洗手間,叫片山等他一會。
“我是飯田社長的秘書,叫河原隆子。”
女子舉止穩重大方,卻是娃娃臉,看來是個相當細心的人。
“你那位同事刑警先生個子很大,但人很善良。”
“他聽了一定很開心——因是現場帶回來的泥,說不定有重要的東西混在裡面,不能隨便弄掉的。”
“啊……你們在調查兇殺案呀!”
“大致上是的。”
“可是——你在哪兒跟笑子夫人相識?”
“我和她是大學同學。上次見面是畢業以來的第一次,真的。”
“哦。那你和笑子夫人並不熟絡羅?”
“當然。”
“社長也太大膽了,居然毆打刑警先生。”河原隆子似乎覺得很有趣。
石津一直沒回來,片山開始不耐煩。
“喵。”
——不可能的!
回頭一看,見到一隻灰色花紋的三色貓,片山眨眨眼。
“啊,比特。怎麼啦?”河原隆子說。
“是你的貓?”
“嗯。它叫比特。還有——外子。”
這次回答的不是“喵”,而是“嗨”。
聲音很平穩,不知怎地,跟他們養的貓有點相似。
“好快呀。”隆子說。“他是外子。這位是片山刑警先生。”
“嗯,我聽康男說了。是災難啊。”
他的長相可說是跟飯田形成對比,屬於胖乎乎的類型。看來人很好。
“你說的康男……是飯田先生嗎?”
“老公。在公司裡,必須尊稱一聲‘社長先生’纔是。”
“哦,自小叫慣了。”河原搔搔頭。
“外子和社長是自小相識的朋友。”隆子說。
傳來腳步聲。
“怎麼樣?”走過來的是飯田康男。“我在等着呢。”
片山回過頭來時,飯田畢竟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說:
“你好……那天失敬了。”
“不,那件事是一回事,這件事才叫人爲難。”片山把手上的紙袋遞上去。“我只接受了餅乾。盒子及其他的拿來物歸原主。”
飯田注視了片山片刻。
“沒啥大不了的事,表示歉意罷了。”
“一千萬的歉意太多。若是作爲動粗的代價的話,你和我都等於在犯罪了。”
飯田臉上浮起嘲諷的笑意。
“罕見的人。”他說。“好吧——河原,你替我保管好了。”
“知道。”
片山把紙袋交給河原。河原把一個信封遞到飯田手上。
“我收下了這個。”
“嗯。”飯田把那信封隨隨便便地塞進口袋。“河原,我要借用嫂夫人兩三天,去北海道出差,乘搭傍晚的班機。”
“是。”隆子說。“老公,你帶比特回家吧。”
“嗯。”河原抱起貓兒。“你呀,太肥啦。是不是物似主人形?”
“社長,夫人來了。”隆子說。
片山見到笑子從電梯方向走過來,
“唔。本來我們約好一起吃午飯……笑子,抱歉,我正要準備出差。”
“我就猜到是那麼回事。”
笑子向片山打個招呼。
“社長。讓我來預備一切。”隆子說。“請和太太用飯去吧。有的是時間。”
“不,笑子交給河原好了。”
“嗯,我和片山先生還有話要談呢。”笑子抱着手袋。“他不會再打你了,片山先生。”
“但是……”這時,片山見到石津回來。“我帶了朋友。”
而且,關乎“飲食”的這位朋友,片山覺得說明一下的好,他是稍微特殊的。
“喵。”在河原臂彎中的比特叫了一聲,石津嚇一跳。
“譁!福爾摩斯小姐?”他跳起來……
“他根本不愛我。”
——午餐時間,那是消沉的話題。
可是,石津已經吃完a餐,正在吃着b餐,而且賬是笑子付的,片山總不能不認真地聽她傾訴。
“那麼,他爲何揍我?”片山問。
“他無法忍受自己的東西被人奪去。不過,愛情是另外一回事嘛——哎,給我咖啡。這兩位也是。”笑子叫住待應。“剛纔,你見到那叫河原茂的人吧。”
“嗯。他太太是秘書……”
“對。其實,我是準備和那個人結婚的。”
片山瞪大了眼。
“但結果——”
“結婚之前,河原工作的公司破產了。經營者是他的親戚,他也必須負責一部分的債務。可是,一個失業的人,怎樣拿出將近一億元的錢來?因爲不是結婚的時候,於是我們決定取消婚事。”
“然後跟飯田康男結婚?”
“對。我本身也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飯田和我結婚後,願意替河原還債。而且,聘請他到自己的公司做事。”
“那位太太呢?”
“她原本是總務部的女職員。河原入社兩年左右,就和她結了婚。她是很好的人,又能幹,跟我是不同的。”笑子說。
“然後她當了社長的秘書?”
“對。大概是她結婚三個月以後吧,外子調隆子爲秘書。明明有了沼井先生這個秘書了。當然,薪水加倍,隆子女士也很努力就是了。”
“友情的證明。”片山點點頭。“對了,你說你先生爲何想殺人?”
笑子正想說什麼之際,侍應端咖啡來了,於是話被打住了。
“啊,美味之極!”石津擺平了第二份午餐,嘆一口氣,大呼過癮。
有什麼好過癮的。片山苦笑。
笑子喝了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說:“片山先生,外子他——”
“太太。”一個聲音說。那天到片山公寓來的沼井秘書快步走過來。
“沼井先生,怎麼啦?”
“你知不知道社長去了哪兒?”
“外子?他說要和隆子女士商談有關出差的事。他不在公司?”
“是的。到處也找不到他。我以爲他來這兒吃飯了,誰知又沒來。”
“奇了。”笑子站起來。“片山先生,抱歉。每次都是這樣。”
“哪裡——”
“已經結了帳的,請慢用。”
笑子和沼井急步走了。
片山有點不祥的預感——令人在意。
“石津,走吧。”
“啊?可是甜品——”
“回去剛纔的地方一趟。”
剛纔笑子的表情令人在意。若是僅僅不知道丈夫的所在之處,她會露出如此不安的神色嗎?
“完全乾淨啦。”
石津一面跟着片山走出餐廳,一面給他看自己的鞋子。
“這是原先那雙鞋嗎?”
“當然啦。”
剛纔被泥弄成褐色的皮鞋,現在是黑的。根本看不出是同一雙鞋。
片山搖一搖頭,直奔飯田的辦公大樓。
電梯的門打開時,河原隆子就站在眼前。
“片山先生!你來得正好!”
不尋常。隆子臉色蒼白神色慌亂。
“怎麼啦?”
“有人……在流血。”
“在哪兒?”
片山想,預感命中了。
“社長室。上了鎖,進不去。”
石津也在,三人急忙跑向走廊。
深處有一道兩邊開啓的門。宛如雕像般坐在門前的,乃是貓兒比特。
“它在幹什麼?”
“不曉得……比特,讓開。”隆子把比特抱到一邊。“我從下面的隙縫窺望了一下,結果發現……”
片山趴在地上,從門縫下面窺望。
社長室裡鋪着地毯。由於從地面看的關係,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不過的確好像有紅色的污漬在擴散。
然後見到有人的手攤在地面。
“那是……女人的手啊。”片山爬起來。“說不定是吉井君。”
他不由叫出笑子的舊姓。
“我也覺得是。”隆子點點頭。“怎辦?這裡從來不上鎖的,我也不曉得鑰匙放在哪兒。”
“蠻堅固的。”片山用力搖動大門。“石津!你吃了兩份午餐,應該有充沛的熱能吧。”
“包在我身上!”石津退後幾米,擺個架勢,深深吸一口氣。
“啊!”
他狂吼着,向門衝過去。
聽到石津的吼聲,連比特也毛骨悚然。
“怎麼搞的?”晴美瞪大眼睛。“發生過戰爭不成?”
“差不多吧。而且有屍體。”片山說。“飯田笑子被殺了,在社長室中。門上了鎖,好像是從裡面上鎖的。”
“從裡面上鎖?”
“裡面按了鎖鈕。可是,當破門而入時,裡頭除了屍體以外,誰也不在。”
“破門而入的呀……”晴美重新打量室內情形。
看樣子是相當堅固的鎖。門的合葉飛掉了,而且門垂直斷爲兩截。
“石津呢?”
“他擦傷了肩膊,河原隆子帶他去了醫療室——啊,回來了。”
石津摩挲着左肩走過來。
“晴美小姐,你來啦?”
“沒事吧?”
“不,只是擦傷而已。”
“好厲害呀。刑警先生真是強壯。”隆子大表欽佩。
乍聽之下,強壯是句讚語……
石津撞破大門,衝進室內,踢倒了來賓用的沙發和桌几,弄倒了大衣衣架,把大大的乾花裝飾品摔得粉碎,然後整個人栽進裝文件的櫃門,這才終於停住。
“喵……”
石津大吃一驚。
“我還以爲是福爾摩斯小姐呢。”他望望腳畔。“真的是你!歡迎光臨!”
“怎麼啦?”
見到福爾摩斯和石津之間的“對話“,晴美不解地歪歪頭。
“啊,好漂亮的貓咪。”隆子一見福耳摩斯就說。“說起來,我們家的比特呢?比特!”
“誰是比特?”晴美問片山。
“馬上就知道的。”
片山在笑子的屍體旁邊跪下。
在極短時間內發生的事。剛剛一起吃飯的笑子,跟沼井離開餐廳後,到片山等人追上去爲止,不過兩三分鐘而已。
笑子多半是直接上來這裡的。然後——被刺殺而死。
爲什麼?
笑子說她丈夫想殺人,難道是說她自己?
“飯田社長在哪兒?”
“不曉得……”
“你不是和他一起的嗎?”
“起初我們在會議室商量的。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爲出差已出慣了。”
“然後?”
“我說‘從現在起跟太太他們一起吃午飯也有足夠的時間’,他說‘就這麼辦’,然後走了出去。”
“可是他沒來呀。那麼,他到哪兒去了呢?”片山望望倒在地上的笑子。“關於她被殺的理由,是否有些什麼頭緒?”
“沒有。”隆子搖頭。
“你沒見到她跑回這裡?”
“沒有見到。因我走進一間空的會議室吃飯盒了。”
“沼井先生沒來找過你?”
“沒有——啊,我上洗手間再回到會議室時,遇到沼井先生。他問我社長的事。我回說大概和太太在一起。”
“原來如此”
片山彎身看笑子的屍首——從正面來的傷勢,一擊中胸。
沒發現兇器。笑子的臉十分祥和。
“怎會變成這樣。”隆子嘆息。“呃……我可以走開一會兒嗎?有些地方必須聯絡一下。”
“當然可以,請。可能還有事請教,請回來。”
“知道。”
隆子快步走出社長室。
“不是很明理的人嗎?哥哥,那樣的女人最適合你。”
“人家有丈夫了。”
“最適合我的是晴美小姐。”石津插嘴。
“更重要的是現在——福爾摩斯,到哪兒去呀?”
福爾摩斯“噔噔噔”地走出社長室。由於門都沒有了,貓也可自由出入。
“我跟它去看看好了。”晴美說。
“拜託。留意腳步聲——”
“我沒問題的。”晴美指了一下海綿鞋底。“福爾摩斯的也是天然海綿啊。”。
石津有點不服地燃起怪異的敵對意識,說:“我若裸足的話,不會輸給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在走廊的角落之前止步。
“——明白嗎?”傳來河原隆子提醒人的說話聲。
晴美悄悄來到角落的最邊上。
“——對——對呀——我正在做那件事。好好把話談攏。懂嗎?”
好像在講電話。晴美眯起一雙眼窺望,見其中一道門開了細縫,聲音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什麼也不必擔心。鎮定些。我會想清楚的——嗯,對呀。你不必擔心什麼。懂嗎?我要掛線了。你也回來這邊吧。再見。”
掛斷電話的聲音。
晴美稍微後退;恰好有門,她迅速打開並進入。福爾摩斯也輕巧地潛進來。關門時,河原隆子那麻利的腳步聲以固定的節奏從門前經過……
“嗚呼。”晴美嘆息。“哎,你猜剛纔與她通電話的是誰?福爾摩斯?”
晴美髮現福爾摩斯在往那間會議室的深處看。
“咦?”
空曠的會議室中,坐着一隻給人莊重感的花貓。
福爾摩斯前那隻出走去。對方有點戒備似的豎起鬍子,但並沒有認真生氣的樣子。
福爾摩斯走到那貓的身邊,稍微伸長脖子,鼻翼輕動,看來是在聞味道。
對方彷彿在說“看什麼看”似的注視着福爾摩斯。
“——比特——比特。”走廊外面傳來男人的叫喚聲。
然後,那貓反射地豎起耳朵,往門口“噠噠”走去。
“噢。”晴美點點頭。“比特是你呀。”
她爲它打開房門,那貓衝了出去(有點笨重的感覺)。
“比特,你在這裡呀。”男聲說。
晴美和福耳摩斯走出去時,那男人正抱起比特,見到晴美他們,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老公!”河原隆子急急走回來。“你到哪兒去了?”
“我到天台吸菸去了。最近公司裡面不是禁止吸菸麼?”河原茂抱住比特,一邊撫摸它的頭一邊說。
“笑子夫人——不好啦。”隆子說。“總之,你來一下。”
“怎麼不好法?是否身體不舒服?”
晴美目送河原夫婦一起趕去社長室的情景。
“他就是河原呀。隆子在電話裡的通話對象會不會是自己的丈夫?”
晴美低頭一看,福爾摩斯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鞋子。
“什麼嘛。你也想穿鞋子?”
“喵。”福爾摩斯不以爲然地叫。
這時,片山走過來。
“剛纔見到河原了吧?”
“嗯。有件有趣的事。”
聽了晴美的話,片山沉思。
“她說把話談攏?換句話說,她在庇護什麼人。”
“她丈夫的可能性高不高?”
“也許。不過,她的談話內容中並沒有出現河原。”
“也有可能隱瞞她見到的事吧。”
“唔……出現在電話裡的是沼井吧。”
正在說着時,剛好沼井臉色蒼白地從電梯中走出來。
“片山先生!”
“沼井先生。你到哪兒去了?”
“我在到處找社長……聽說太太被殺了,是真的嗎?”
“真的。飯田社長呢?”
“不知道,我找不到他。”沼井似乎束手無策的樣子。“呃,我可以去現場看看嗎?”
“當然。沼井先生。”片山又扶住沼井。“你去找社長時,有沒有在路上碰見河原隆子女士?”
“啊?嗯。”沼井點點頭。“剛好她從洗手間出來,我問起社長的事。”
沼井的話,跟剛纔隆子的說法一致。
“你覺得怎樣?”
沼井走開後,晴美問。
“好像太過吻合似的。”片山說。“他去找社長時,居然記得河原隆子剛從扶手間走出來之類的瑣事。”
“我也有同感。可能是她在電話裡這樣提醒的。”
“然後——”片山嘆息,“飯田康男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