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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第一百零四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鏡兒在龍門向天下公佈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引起了諸多勢力的關注。帶着白素素回到老家的七寶山,也從各種風聲中嗅到了異樣的味道。

就算鏡兒是天機鏡,也沒有必要這麼光明正大的公佈於衆,這其中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七寶山暗暗尋思着,卻又在不久前,聽聞了正道中另一件驚天消息。那就是天地大劫!夜裡,極北之地的天空上出現了耀眼的白光,這讓凡間諸多手無寸鐵的衆生感到了恐慌。七寶山雖然居住在偏僻的小山村裡,卻也能從本村相親口中得知很多山外的消息。

其中最離譜的就是,大家不約而同的返鄉!像是潮水一樣,忽然涌上岸邊,擋都擋不住。七寶山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在半年前,白素素忽然在夜裡被噩夢驚醒,她夢到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被怪物殺死了!這個夢來的蹊蹺,七寶山也沒有當回事,只是當做普通的噩夢,沒有在意。白素素執意要回鷹愁澗瞧個究竟,七寶山卻被七大嬸攔住,死活不准他走。說是自己一把老骨頭了,也活不了幾年。這次無論如何都要七寶山娶了媳婦再走,這讓七寶山和白素素異常尷尬。

蘇小蝶。這個名字沉甸甸的橫在兩人中間,像是一條無法泅渡的河流,讓經歷了多次生離死別的兩人,始終無法敞開心扉坦誠相待。

蘇小蝶孃親的墳頭,就葬在山坡上。記得七寶山不告而別前夕,還信誓旦旦的答應人家,回來後一定會娶人家。可是這都回來半年了,卻沒了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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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的是,這半年中蘇小蝶一直沒有回來過,只是託人給七大娘帶了很多銀兩和衣物。

看到兒子猶豫不決,愁眉不展。七大娘悄悄把他拉到了裡屋,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說是這次絕對不能再辜負蝶兒的一片心意。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了憂傷的往事,還有這些年蝶兒受到的苦楚,七大娘老淚縱橫。

七寶山不得不一邊忍着抓心似的糾結,一邊安慰孃親。院中喂小雞吃米的白素素,正安靜微笑的向地上撒着穀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經逼得七寶山快要瘋了。

“那後來呢?”恢復了些精神的範朵朵,靠在牀頭,含笑對白素素問道。

白素素低着頭,兩隻纖細的玉手不停地摩挲着衣角,過了良久,話還未說,眼圈卻紅了。

“後來......後來我們突然收到了一大筆銀兩,是東城省的沈計錢莊送來的。附帶的,還有一封長長的書信。”白素素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伏在範朵朵腿上,傷心欲絕。

原來那封書信,是白素素寫的。書信的開頭是這樣寫的:七大哥,當你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一個糾結了幾十年,讀罷令人扼腕嘆息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蘇小蝶和七寶山。

七寶山爲了追尋自己的道,少年離家。青梅竹馬的兒時夥伴蘇小蝶,苦等數年,始終等不得他的回來,終於在某日,揹着包袱獨自離開,說是要尋他回來,理由是,非他不嫁!

從未走出過大山的年輕少女,在找尋七寶山的途中,遇到歹人迫害,失去了女子最寶貴的清白。曾幾何時,蘇小蝶多想就此了斷,在樹上懸道白布,上吊自殺。可是待冰冷的白布碰到纖細的脖頸時,她忽然想起了一幕沉澱在記憶深處的對話。

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在一片向陽的山坡上,兩人背靠背而坐。

“寶山哥哥,孃親說,我長大了就要嫁人。你說,我該嫁給什麼樣的人呢?”童年時候的蘇小蝶一張臉蛋紅撲撲的,像極了樹上的紅果,煞是可愛。她問完話,悄悄轉過頭去,偷偷看七寶山的反應。

童年時候的七寶山,開朗活潑。想也沒想的道:“當然是嫁給我這樣的男人啊,強壯,英俊,更重要的是,會保護你!”說着,還把自己的一隻手臂弓起來,顯得自己很男人。這個姿勢,是他跟村裡的一些壯漢那裡學來的。

蘇小蝶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瞬間睜大,她起身蹲到七寶山對面,望着七寶山,異常開心道:“那蝶兒嫁給寶山哥哥,好不好?”

七寶山傻了眼,愣了半響,才撓着頭道:“好是好,可是我還沒有長大呢!”

蘇小蝶忽然笑了,稚嫩的笑聲像是清脆的風鈴,聽了讓人悅耳。“傻哥哥,我也沒有長大啊,我們一起長大,我一定要嫁給你!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根小小的手指頭,互相勾到了一起,還用力的拉了幾下。溫暖了一輩子的誓言,或許就從這裡開始拉遠,越拉越遠,遠到某一天,“砰”的一聲,斷了。

“我們拉過勾了,我們都應經長大,我還沒有嫁給他,我不能死!”從記憶深處的對話中覺醒的強烈的求生慾望,讓這位險些香消玉損的少女,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後來蘇小蝶翻山越嶺,吃盡了苦頭,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座小城。舉目無親的她,覺得自己比乞丐還不如,常常受到街上一些流氓無賴的欺負。這時候,一位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救下了她。

後來的蘇小蝶,才得知自己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窩。她被這位外表嫵媚內心狠辣的中年女子,拐賣到了青樓。每日逼她接客,否則一頓毒打。剛剛纔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蘇小蝶,又想起了輕生。她不過是一位弱女子,最普通不過的弱女子。遇此人間厄運,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爭着一口氣活下去!

而這口氣,全憑記憶中,童年的七寶山答應的那個誓言。她信他!

慢慢的,慢慢的,清純的蘇小蝶淹沒在了這個人間最骯髒最齷齪的地方,一過就是三年。她憑藉自己的聰穎好學,硬生生從衆多姑娘中脫穎而出,做起了這座青樓的紅牌。拐賣她來此的那位青樓媽媽,也不敢再輕易招惹她。誰讓人家現在是本樓的搖錢樹,有錢就是大爺,這句話永遠錯不了!

直到有一天,蘇小蝶無意間接到了一位修道者。一番雲雨過後,她憑藉自己的過人閱歷,判斷出這位修真者心底不壞。於是她假裝受了極大委屈,聲聲揪心的哭了起來。修道者因爲善良,忙問何故。蘇小蝶才把自己的悲慘遭遇說了出來,以求獲得修道者的同情。修道者聽完後,拍桌而起,就要拉着蘇小蝶離開此地,就此遠走高飛,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蘇小蝶感動的無以復加,當然,這都是裝的。她信誓旦旦要全心全意服侍修道者,此心至死不渝,否則天打雷劈,死於非命!

有道是,頭上三尺有神明,無心之言,也能引來殺身之禍。當時只是爲了敷衍修道者,控制他替自己報仇的蘇小蝶,哪裡會算到自己發的毒誓,真的一一應驗。

修道者執意要帶蘇小蝶走,蘇小蝶卻執意要他幫自己殺了青樓裡所有虐待過自己的人。望着蘇小蝶楚楚可憐的嬌嫩模樣,修道者嚥了口口水,把心一橫,算是答應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修道者穿着夜行衣,帶着黑色面罩,悄悄摸進了青樓。仗着自己厲害無比的道術,在蘇小蝶暗中指點下,殺了十七條人命,並放了一把大火。當夜,蘇小蝶帶着跟自己交好的幾位姐妹,連夜逃離了此地,再也沒有回來。

青樓失火慘案,當年在那個小城裡轟動一時。衙役公差們在坍塌成一堆廢墟的青樓原址上,只找到一些已經燒得快要化成灰的骨頭,其他一無所獲。天長日久,此案唯有不了了之。

逃出生天的蘇小蝶欣喜若狂,完全忘記了自己答應修真者的事。恰好第二天夜裡,修真者忽然接到師門傳來的密令,說是讓他立刻回去,門中有要事相商。修真者百般無奈的依依惜別,說是讓蘇小蝶在這家客棧裡等他,等他辦完事立刻趕回來,再帶她真正的遠走高飛,自在逍遙。

誰知修真者前腳走,蘇小蝶帶着自己的幾位姐妹後腳就離開。完全視修真者的話爲耳旁風,從未當回事。

其中有姐妹說這樣不好,畢竟人家幫了她們這麼大忙,怎能言而無信。

蘇小蝶卻冷笑道:“男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們難道還不清楚?在牀上說的話,幾時可以當真!他貪戀我的身子,我貪戀他的道行。彼此各取所需,兩不相欠。就此分別,正好免了日後諸多麻煩,走吧。”

就這樣,蘇小蝶帶着幾位姐妹,輾轉流離,來到了北方第一大城東城省。憑藉自己臨走時卷的大筆銀子,開起了自己的青樓,並起名叫紅樓。至此,她悲慘的青春年華,才漸漸好轉起來。

有了穩定的收入,穩定的住處,蘇小蝶開始用銀子或者姑娘,找一些道行高深的修道者,讓他們幫自己尋找七寶山的下落。如此來回,不知不覺十年過去,卻始終一無所獲。也曾有好心的修道者提過,北方大部分地方,他們都找過了,卻沒有看到七寶山這個人。會不會他被困在某個地方,某個人跡罕至,外人絕難進入的地方。比如上古凶地鷹愁澗,比如西南方險惡的十萬大山,比如......

一番比如下來,蘇小蝶心亂如麻。她不知道怎麼辦,她只能這樣義無返顧的找下去。除了兩三個月回家一趟,和孃親團聚。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她都用在打理紅樓和尋找七寶山。

就在蘇小蝶以爲,自己要找上一輩子的時候,七寶山突然回來了。並且帶了位素淨清秀的姑娘,望之令人臉紅。想想自己身爲女子,都能感到臉紅,更何況男子。她害怕,她非常害怕七寶山喜歡上了她,把自己都給忘了,徹底忘了。

後來蘇小蝶孃親的意外死亡,讓她徹底心碎,卻又被七寶山一句“娶你”,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信心。

再後來的一天,她正好在街上閒逛,東城省忽然發生了一場恐怖的地動。一匹失控了的馬,橫衝直撞的朝她衝了過來。她被地動掀倒在地,正無法站起,那匹馬就從她的胸口處踏了過去。

重傷,昏迷,七天七夜。紅牌請了城中所有大夫,用遍了所有名貴藥材,都沒有治好她的重傷。臨死之際,她才忽然想起當年隨口發的那個毒誓。雖然那位修道者一去不回,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是那個毒誓,冥冥之中還是被造化聽見了,並實現了。

一滴清淚,順着消瘦下去的臉蛋滑落。蘇小蝶不禁萬分後悔,但是這世上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慘遭橫禍,死於非命!

這封纏綿悱惻,糾結苦難和眼淚的書信,就是在她臨死前寫好的。她囑咐紅牌定期給七大娘送去銀兩和衣物,並且叮囑,青樓女子,從來都沒有好下場。她希望紅樓就此解散,姐妹們自己用心找個好人家嫁了,也能替她圓一圓她這輩子都沒有完成的夢。

說完這些,蘇小蝶就閉上了眼睛,就此香消玉損,從人間離去。

再後來,大劫之言飛來,紅牌帶着衆姐妹再也坐不住。只好把大筆銀子存入沈計錢莊,並讓他們定期把這些銀子送到七寶山的老家。誰知沈計錢莊也是外地人開的,大家都急着躲避大劫,紛紛跑路回鄉,他們當然也不會等死。只好把所有銀子,隨同那封書信,一起送到了七寶山的老家。

至此,七寶山和白素素才明瞭事情始末,讀罷早已泣不成聲,不能自已。在悲傷沉浸的日子裡,七大娘也常常抹眼淚。一邊唸叨蝶兒這孩子的命苦,一邊催促七寶山迎娶白素素姑娘。

直到有一天,七寶山坐在山坡上的兩座墳頭前沉默良久,忽地對着天空白雲縱聲咆哮,胸間那股壓抑的鬱結之氣,才終於散去。

第二天,他就明媒正娶了白素素,坐在堂首的除了七大娘外,還有四面熟悉又陌生的牌位。在歡天喜地的奏樂聲中,在拜天拜地拜夫妻的三拜聲中,七寶山恍惚中看到,蝶兒那面牌位上,忽然浮現出她那張清純而又稚氣的臉,正笑着的對他說,“我要嫁給你,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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