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天地無聲。千萬年來,那顆歪脖子松風雨不動的矗立在峭壁之上,天風吹過,沙沙作響。似乎在嘲笑世人,沉迷在萬丈紅塵中無法自拔,無力逃脫。
天,忽然打了一聲霹靂,閃電刺刀般割裂天空,烏雲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風雨大作!
噼裡啪啦,聲音暴躁。很快,地上堅硬的泥土上,出現了很多雨水彙集而成的水潭,渾濁的水潭上濺起了朵朵水花,空氣中瀰漫了一種潮溼的味道,黏黏的。
“門主,這個地方真的會有...那種東西嗎?”一個全身漆黑,身材高挑,帶着雨帽的男子問道。
“不會錯,我收到的指示說的就是這裡。”帶着毫不懷疑的語氣,一位身材矮小,同樣身穿黑衣的老者答道。雨帽下露出的眼睛,帶着一股強烈的陰霾之氣,正陰晴不定的死死盯着眼前的樹林。
頭頂的樹冠,在急風暴雨的侵蝕下,發出很大的響聲。雨水順着樹葉,滴滴串成線的直流而下,彷彿小小的溪流,一時間,樹林下水聲四溢。
忽然,一聲極其輕微的動靜,夾雜在近乎聽不清任何聲音的水聲中,引起了陰霾老者的注意。
面前茂密的樹林深處,彷彿有個活物,也在緊緊盯着貿然闖入的外來者,卻耐不住天地雨水的衝擊,一不小心發出了一點動靜。就在它緊張而分心的一剎那,一道黑線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它的脖子上,它嚇得呆若木雞,眼睛斜斜的朝下瞅,想要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卻聽到一聲冷笑:“別動,小心腦袋掉地上!”
話音剛落,老者和那位年輕人撥開低矮的灌木叢,緩緩走了出來。“是你!”那個被黑線制住的它,眼睛驟然縮成一道縫,咬牙切齒道。
“呵呵,老友,別來無恙否?”陰霾老者悠然笑道。
“無恙?哼,若是無恙,也不會躲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快要一甲子!”樹葉縫隙間落下的雨水,冰冷的滴在臉上,順着它光禿禿的腦袋往下流淌,流過面色蒼白,五官扭曲的近乎變形的一張臉,然後才從尖尖的下巴跌落。
“六十年...時間過得真是快,若不是當初你不聽我的勸說,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唉......”似乎勾起什麼陳年的回憶,陰霾老者唏噓不已。
“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臨時打了退堂鼓,我們早就一統魔道,哪裡能夠輪到百間房和北獄繪圖插手!”它氣急敗壞道。
陰霾老者看到它執迷不悟的模樣,忍不住怒道:“你知道什麼!事情遠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當年無意間知道的那個秘密,並不是只有你我!”
“什麼!”它忽然擡起滿是雨水打溼的醜臉,一對變形的三角眼猛地迸發出了熾烈的光芒,那是赤裸裸的恨意。
“前輩,當年的那個秘密,其實...還有第三個人知道。正是他,才害的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沉默的黑衣年輕人忽然插嘴道。
“第三個人?我不信。我怎麼覺得,你就是那第三個人!你害的我無家可歸,猶如一條喪家之犬。”它絲毫不信年輕人的話,冷冷嘲諷道。
“因爲你不信,所以你活該,或者,該死!”雨帽下的年輕人也不生氣,只是囂張道。
“生兒,不得無禮!”陰霾老者扭過頭,對黑衣年輕人斥道。
“什麼,生兒?難道他就是你的得意關門弟子,落花生!”它不禁有些驚訝。
原來這兩位冒雨來樹林裡尋找某樣東西的黑衣人,居然是落花生和他的師父,阿鼻門的門主。
“老友,正是他。說來話長,當年我並不是臨時拆橋,而是實在是無能爲力。生兒一去多日沒有音信,我便知道出了事。他也是一年前纔回來!”陰霾老者解釋道。
它的因憤怒而越發扭曲的臉,漸漸緩和了不少。不過一對三角眼裡依然是絲毫不信的眼神,“老鼻子,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我冤枉的,那能不能把這個東西去掉,我這樣說話,也實在是不方便!”
陰霾老者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落花生收回黑線,落花生稍稍猶豫了一下,手指頭動了動,黑線嗖的一聲,飛回他的手心,也不見怎的,忽然就不見了。
它僵硬的脖子緩緩動了動,對落花生冷笑道:“年輕後生,果然可畏!這手阿鼻之氣使得出神入化,老朽佩服!”
陰霾老者嘿嘿乾笑了兩聲,道:“若是沒有天大機緣,他又怎會有今日成就。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吃不了苦,眼比天高,以爲自己能把天捅一個窟窿,卻哪裡知道,自己只是一隻卑微的井底之蛙!嘆息!”
它的臉色再次緩和了不少,不過依然警惕十足道:“我在這裡藏了近六十年,你們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陰霾老者似乎早就料到它會有此一問,隨即道:“因爲有人指點!”
烏雲密佈的天空,還在不停地下着大雨。雨水如注,稀里嘩啦下個不停。樹林上空漸漸的起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一切都變得隱約了起來。
樹林深處有幾顆格外高大的參天大樹,粗如人腰的枝幹,虯龍般從地上盤旋而起,纏繞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地木網。就在這木網中央,有一座木頭修建的木屋。屋頂的煙囪裡,此刻嫋嫋升起了白煙,被雨水一衝,又化作淡淡的白氣,和到處瀰漫的霧氣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
木屋裡燃起了一隻火盆,正熊熊燃燒着大火。把屋子照的一片亮堂,格外溫暖。可是火盆旁坐的三個人,卻陰冷着一張臉。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這個秘密,恐怕早就不是秘密了!”啪的一聲,它折斷手中乾燥樹枝,恨恨道。
“當年你我圖謀仙界靈石,卻被百間房和北獄繪圖搶了先,殊爲可恨!今天重新找回老友,卻是爲了另外一件大事。”陰霾老者掀開頭上的雨帽,露出滿頭白髮,意味悠長道。
“哦,還有什麼比仙界靈石更大的事?”它擡起早就烤乾的醜臉,對老者冷冷問道。
“天機鏡!”冷不丁,落花生嘴裡噴出了這三個字。
它臉色驟變,五官再次扭曲道:“什麼,你說天機鏡!它不是隻露了一面,早就飛的無影無蹤了嗎?”
陰霾老者道:“你隱居山林一甲子,孤陋寡聞,人間早就發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大事,你卻並不知曉。也罷,我就讓生兒給你講一講如今的天下!”
接着,落花生把這些年天下發生的大事,一一說了一遍。
它越聽臉色越凝重,到最後扭曲的讓人心驚膽戰,酷似了木屋底下盤旋纏繞的樹幹。
“生兒口中多次提到一個人名,小蟻!他到底是誰?爲何他出生以後,天下發生的大事都與他有關!”它居然肯稱呼落花生生兒,可見心底已經放下了對於落花生師徒倆的警惕。
“此人是正道龍門弟子,天縱奇才。年紀輕輕,就已經把道行修煉到太初境界。最關鍵的是,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多到讓人無法相信的地步!”落花生答道。
自從在西域白駝山莊,跟小蟻打了一回交道。對於小蟻這個人,落花生刻骨難忘。
“我們多方打聽,最後稍稍推測出他的來歷。他的聲名鵲起,不是無緣無故!我們推測,他恐怕就是多年前跳下鷹愁澗的肖之辰夫婦的遺子!”陰霾老者一字字道。
“啊,居然是他!”它明顯驚了一下。剛纔落花生的講述中,天下大事它早已盡知。只是它縱橫天下的時候,肖之辰還沒有出生呢,更別說小蟻。
“天機鏡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肖之辰夫婦跳下鷹愁澗的時候。再後來,天機鏡再無蹤跡。不過就在前幾天,肖之辰夫婦居然重出江湖,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重出江湖!”陰霾老者低聲道。
“哼,他就不怕有人覬覦天機鏡!”它立刻冷哼道。
“他不但不怕,而且氣息很足。因爲天機鏡也出世了!”陰霾老者語不驚人死不休道。
“什麼!天機鏡出世了!”一聲霹靂在木屋高處的天空炸響,低沉的爆炸聲穿過層層雲霧,傳到了樹林裡的每一個角落。
就在七天前,範朵朵等人從辰龍神山上的日落頂開完議會回來,鏡兒也忽然回來了。肖之辰夫婦因爲惦念孩兒小蟻的安危,一直呆在雲巢峰沒有離開,因此等到了鏡兒。
鏡兒把自己去絕望平原遇到兩面人一事,詳細講了一遍。最後與衆人一起商議,先下手爲強,爲了防止兩面人在幕後搗什麼鬼,決定就此公佈消息,讓它無機可乘。
至於小蟻,鏡兒只知道他被困在某個時空扭曲的地方,無法與她正常心間傳音。心裡擔心的厲害,最後想到一個人,範朵朵!
幸好範朵朵離開前,留下了她的住處,說是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開口。她現在可跟從前大不一樣,身份自不必說,道行也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