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青色道袍,頭戴落星冠,腳踩登雲靴的道人,赫然出現在光影之中。此人全身上下盡是一片仙氣繚繞,很有幾分仙家道骨。若是不熟悉他的故事的人,打死都不會想到,這位開創龍門的一代祖師爺,曾是一位卑微懦弱,被人瞧不起的江湖郎中!
光影裡出現的正是此間靈石洞穴,早已變換了身份的郎中,正激動地站的那枚靈石之前,一張道骨十足的臉,忽然變得扭曲猙獰起來。雙眼中盡是貪婪之意,原來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裡,他想把靈石徹底吞了!
只見靈石下的石牀,一片雪白。上面刻了許多小字,說的正是天地大劫之秘。郎中看都不看,只是死死的盯着石牀上的那枚靈石,恨不得一口吞了它。
光影拉近,鏡兒透過遙遠的時空,望着光影裡的那雙貪婪的佈滿血絲的眼睛,忽然臉帶慈悲,長長嘆息了一聲,幽幽道:“何苦呢,何苦呢,以你的道行,離飛昇之時並不遠矣,何苦非要對靈石起貪婪之意,白白送掉了性命!”
話音剛落下,光影裡的郎中忽然動手了。只見他手中飛出一片白光,作爪狀,直直地朝那靈石抓去。毫無防備的靈石,眼看着就要被他白爪攫取,意外陡生!本來雪白的石牀忽然泛出一絲紅色,紅的似乎能滴下血。
郎中眼皮一跳,不過並不驚慌,這些都在他的推算之內。他早就推算出,石牀應該是靈石的守護之物,既然能化爲歹毒的血霧,遍佈整個絕望平原,那麼它一定非常厲害!
若是郎中還是當年的郎中,只怕早就被那絲突然冒出的血絲嚇得屁滾尿流了。只不過今非昔比,如今的他傲然立於世間修道之巔峰,一絲血絲,還奈何不了他!
果然,就在血絲離開石牀,像根柳絮般朝他飄來之際,一道凌厲的白光眨眼間從郎中左手飛出,狠狠地擊了上去,就聽一陣閃電般的悶響,血絲終於消散。
郎中鄙夷的瞥了一眼石牀,冷笑道:“區區血絲,就想把我嚇跑,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右手飛出的白爪,越發用力的攫取石牀上的靈石。誰知靈石好像在石牀上生出了根,無論怎麼用力抓取,都紋絲不動。
郎中不禁氣急,怒道:“無主之物,怎的這般固執!你跟了我,我保證飛昇之時把你帶回仙界!”說完,正準備運轉道門大神通,徹底把這枚靈石攫取到手。誰知意外再次陡生!
石牀上突然滲出道道血絲,一條一條,密密麻麻的飛到空中,化作凌厲的刀劍斧戟等兵器形狀,狠狠地朝郎中砍去。
郎中見狀大喝一聲,渾身上下在半個呼吸之間,生出一層清光熠熠的護身光罩。那些化作兵器狀的血絲,眨眼間砍在刀光罩之上,一時火花四濺,卻未能進得了光罩分毫。
郎中越發得意,大聲笑道:“就憑你們這些死物一般的血絲,也能傷的了我?哈哈哈......”
石牀也許感應到靈石危在旦夕,眼看着郎中就要把它取走。頓時也發了怒,石牀上忽然涌出一個血色的人來!
郎中猛然看到那個突然冒出的血人,心裡咯噔跳了一下,心道不妙。原來石牀並不是死物,至少已經孕育出了血人這種類似於人族的生靈!
血人出現後稍稍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外來侵犯者身在何處,待鎖定郎中後,它忽然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朝郎中撲去。
那速度,幾乎可以媲美閃電!如果是法寶或者法術的速度,快若閃電,自然不會讓人太過驚奇。可是一個有形有質的生靈,能以閃電般的速度自由移動,那就太恐怖了!
郎中心生警兆之後,右手白爪早就鬆開靈石縮了回來,他要全力對付這個血人,已經無暇分身攫取靈石了。
血人說到就到,帶着簡簡單單的一掌,狠狠地朝郎中胸口拍了過去。洞穴本就不大,郎中避無可避,索性把牙一咬,仗着自己法術凝結的護身光罩的厲害,也運足全力,拍出了自己的一掌。
“砰!”一聲巨響,郎中眼珠子瞪得老大,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他清晰的感到,生命開始從他的身體裡快速溜走,並且,再也不會回來。
只見郎中的右手全部碎裂,那簡簡單單的一掌,不但沒有擋住它。反而讓它摧枯拉朽般拍碎自己的手掌,無視自己的護身光罩,實實在在的拍在了自己胸口。
體內的心臟,受到巨力侵入,就像一隻鮮美的桃子瞬間枯萎,它的所有生命力全部榨乾!
兩個呼吸後,郎中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死在了石門之下。鏡兒輕輕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抖個不停,久久不能平靜。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郎中因爲自己的貪婪,招來了殺身之禍。若是他能安安穩穩的繼續做一門祖師爺,也不會落得個如此悽慘的下場。
鏡兒看罷光影,心中感慨良多。若是自己當年穿越時空時謹慎點,也不會讓那名一擊不成,倏忽退去的刺客,跟蹤自己來到了五千年後。並且,暗中搗鬼,引出了這麼多後事。
不過她畢竟是天底下唯一能夠自由推算天機的神物,郎中的死掀起的心波,很快就被她化去了。她的心思恢復通透之後,又不自覺的想起了小蟻。當初自己逃離西崑崙,就是因爲提前預知天機,實在是太痛苦,因爲算盡一切,活着沒有一點生氣。所以她才私自下山,去到了繁華的人間,並且故意屏蔽了自己的推演之術。這才導致了後來的一切。
佛家有云: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鏡兒站在白光耀耀的靈石洞穴,輕輕閉上了眼。她想重新啓動自己的推演之術,爲小蟻和自己算盡天機!
誰知就在她剛要施展神術之時,心間忽然響起了一聲“不要!”猶如驚天霹靂,嗡的一聲把鏡兒嚇醒。
“小蟻?”鏡兒先是震驚,後是欣喜,因爲剛纔那一聲“不要”正是小蟻的心間傳聲。
“小蟻,是你嗎?是你嗎?你在哪裡?你在哪裡?”鏡兒着急的不斷詢問道。
“我在...一個我也...不清楚的...地方,剛纔感應到...你會有...危險,所以才用盡全力...給你傳聲,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危險!”這些話斷斷續續,幾個字幾個字的飄了過來,像是被某樣東西隔斷,又被小蟻用秘法打破阻礙,強行傳遞了過來。
鏡兒自打進入靈石洞穴,就曾試着傳音給小蟻,結果發現那頭根本沒有迴應。這說明兩個原因,一是這個地方跟西域大漠枯木盆地下面的深淵一樣,時空扭曲厲害,根本無法傳遞心聲。二是,小蟻在一個同樣時空扭曲的地方,根本收不到自己的傳聲。
誰知小蟻居然在自己馬上施展推算之術,算盡她和他的天機之時,驟然出聲提醒。最後兩個字的“危險!”,纔是重中之重。什麼危險,難道有性命之憂!
鏡兒俏立的身軀不覺抖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光潔的額頭上,很快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好險!好險!”帶着劫後餘生的僥倖,鏡兒少有的拍着胸口喘着粗氣道。
原來就在剛纔,鏡兒才發現這一切的真正真相!
造化之說,由來已久。古老相傳,天地萬物,冥冥天機,都是由高高在上的造化掌控。就連算盡天機的鏡兒都不類外。
只是天機鏡乃是天地伊始以來,第一神物!不爲別的,就因爲它能算盡天機,而不受任何天譴。爲此,西王母才把它當做鎮宮之寶。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鏡兒出生在五千年前,那個時候推演天機沒有受到任何天譴,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它。它的光芒,直逼天空明日。
後來湊巧,她厭煩了這種提前知道一切的日子,爲此偷偷下山,屏蔽自己的推演神術,邂逅小蟻,引出後面種種。
穿越五千年時空之後,她記憶慢慢甦醒的過程中,對於本能裡擅長的推演之術,莫名的感到了一種敬畏。不是不會,而是不敢。這是一種下意識裡的動作,因爲危險,所以不敢。
現在她的記憶全部恢復,正準備全力施展推演神術,一舉算盡她和小蟻的真正天機,卻被小蟻在間不容髮之際,阻擋了一下!
爲何?還是因爲危險。什麼危險?致命的危險!
造化掌控一切,沒有天譴之憂的天機鏡,都在它的掌控之內。鏡兒,身爲天機鏡的器靈,當然也不例外。但是那是在五千年前的時空,現在卻早已物是人非,現在在五千年後。天譴,真的就不存在嗎?
鏡兒的屏蔽推演神術,鏡兒的穿越時空,鏡兒的記憶缺失,鏡兒的徹底甦醒,貌似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決定,沒有任何外力干擾。但實際上呢?一切盡在造化的掌控之內。
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則,鏡兒屬於逆天級的存在。她若是真的施展神術偷窺了天機,肯定會引來造化的嫉妒,天譴從天而降,會讓她立刻灰飛煙滅。
這就是後果,唯一的不可能改變的後果,哪怕她是天機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