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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熱心的少年

第八十四章 熱心的少年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麼跳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像一塊掉下懸崖的石頭一樣,直直地跌落下去。

自絕和尚自幼在慈恩寺出家,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修習佛法,並且苦練強身健體之術。那時十歲左右的他,已經能像人間飛檐走壁,來去無蹤的武道高手那樣,一掠三四丈,足不點地。但是一口氣終因有個極限,總要在將落未落之時,找地面上堅實的地方,借一下力。

話說自絕和尚縱身跳下百丈深谷,就施展了蜻蜓點水的高明輕功,腳步在空中來回輕點,還真的像只飛鳥,直直的朝前方的石臺飛去。

因爲順風,所以速度比起往常快的多。手中又有把大號油布傘,可以明顯減緩降落的速度。就在一口氣將將要用完的時候,他離那塊石臺還有兩丈的距離。眼瞅着腳下的輕功越來越慢,整個人開始明顯的往下沉,自絕和尚忽然害怕了。

萬一...萬一真的到不了石臺,就這麼跌下百丈深谷,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但是此刻根本不能害怕,也不能膽怯。佛法有云,害怕和膽怯能矇蔽心智,做出許多錯誤的舉動。自絕和尚一咬牙,硬是憋着一口氣,腳下的輕功硬生生多飛了一丈。終於在離石臺還有最後一丈距離的時候,整個人跌了下去。

殿中諸人聽到這裡,齊聲“啊”了一聲,滿臉不可思議。

小小年紀就這麼勇敢,長大了還得了!就因爲看了藏經閣中那本放錯位置的書,他就傻傻的冒着生命危險,撐着一把油布傘跳了下去。若是放到旁人,十個有九個不會這麼做。

丁香雪對自絕和尚一向都有好感,提心吊膽的追問道:“大師快講快講,後來怎麼了?你都掉下去了,肯定受了重傷吧?”

自絕和尚嘿嘿一笑,道:“謝謝姑娘掛心,我是掉下去了,不過沒掉到谷底。這還要多虧了那把油布傘,藉着它的撐力,我斜斜的落到了石臺下的峭壁上。間不容髮之際,我合上油布傘,用傘頭用力點了一下石壁上的凹處,再次施展輕功,飛快爬了上去。”

聽到自絕和尚如此一說,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真是僥倖!那天若不是下雨,他也不會撐把油布傘。看來天意中註定,自絕和尚要發現紅照壁上的秘密。

自絕和尚爬回石臺,整個人都發軟了。坐在溼漉漉的地上喘息良久,身上纔有了點力氣。望着濛濛細雨中的紅照壁,他忽然笑了。長達三十多丈的深谷,他真的越過來了,這種喜悅,簡直比吃了蜜還甜。

人若是挑戰了常人不能挑戰的障礙,並且成功。這種滿足的自豪感,會讓人發自心底的自信。

自絕和尚就是帶着這樣的心情,撐着大號油布傘,緩緩來到了傳說中的紅照壁前。望着沉浸在濛濛霧氣裡的光滑山壁,不禁犯了難。

按照書中記載,紅照壁中藏有神物。可是光滑的山壁上,寸草不生。彷彿被山神用巨斧劈過一樣,直上直下,異常平整。若是此壁後面真的藏有神物,該怎麼進去找呢?

自絕和尚走到紅照壁近前,把小手放到光滑的山壁上,溫潤如玉,一點都不感到寒冷。雨絲淋落在山壁上,彷彿被蒸發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果然如同門師兄弟提到的,紅照壁是慈恩寺重地,乃是千年以前一位大能留下的。此壁常年溫潤如玉,是塊難得的福地。每逢天氣晴朗的時候,就會有弟子來到紅照壁前打坐。一邊汲取石臺周圍山谷中的濃厚的天地元氣,一邊靜修佛法。大多數弟子如此靜修,都會有所進益。卻從來不會有弟子,妄想打破石壁,看一看石壁裡面有什麼。

自絕和尚正值孩童天真爛漫,靈動好奇的年紀,哪裡會想到什麼面壁打坐。只想敲開石壁,看一看裡面藏有什麼東西。心中這麼想着,手下也是這麼做的。他左右看了幾看,從地上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狠狠地敲在了光滑的石壁上。一邊敲一邊喊,“有人嗎,有人在家嗎,快開門!”

然後...然後石壁就這麼打開了。

衆人聽到這段,眼珠子都差點掉了下來。尤其是小蟻!

想當初小蟻和鏡兒在方丈陷空大師的陪同下,第一次去到紅照壁前。靈機一現,通過光照,把自己的影子投到石壁上,纔在一種如夢似幻的奇遇下,穿了進去。

有誰,有誰能夠想到,小小年紀的自絕和尚,只用手中的石頭,就把傳說中的福地紅照壁打開了?

自絕和尚看到衆人看他如同看鬼神一樣的表情,撇了撇嘴,不以爲然道:“真應該發給你們每人一面鏡子,好好照一照現在的表情,嘴巴大的都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了!有這麼吃驚嗎,至於這麼吃驚嗎,何必這麼吃驚呢!真是的,俗人,都是俗人!”

鏡兒表情還算正常,這時笑道:“大師心思純真,遇到事情都會用最直接的辦法,往往收到奇效。真是讓人羨慕!人族中多少長大的人兒,都丟掉了童年的純真,變成了心思複雜的生靈。哎,真是叫人嘆息!”

太上長老聽到鏡兒所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這些年一直照看後山那塊靈石,藉助它的濃郁的靈氣,道行上早已踏入不可思議之境。但偏偏就是打不破飛昇的那層屏障,應該就是心性還未到達。

此刻聽到自絕和尚的故事,和鏡兒發人深省的感概,太上長老忽然有了一點感觸,他感覺到自己可能遇到打開仙界大門的鑰匙了。

自絕和尚哪裡管別人心裡想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繼續道:“紅照壁從中間打開了一道縫隙,一道僅容一個小孩過去的縫隙。我進去以後,剛剛好能通過。一邊走一邊罵,這家主人忒的小氣,門也不開的大點。我若是長的胖了,還真的進不去呢。隨手晃着了攜帶的火摺子,沒走幾步,就到了盡頭的密室。密室也不大,就放了一張石牀,和一個匣子。四周的石壁上刻了很多字,字體古老,不似近代的筆法。不過看起來非常古樸,透着股歲月浸泡過的滄桑感。”

衆人再次愕然,都被自絕和尚隨性自然的舉止震住了。

隨着自絕和尚的進一步講述,一段和郎中在絕望平原中發現的秘密的秘密,逐漸聯繫到一起,大家瞠目結舌之餘,再次茅塞頓開。

密室明顯經過修正,是道法深厚的大能用利器一下一下鑿出來的。四周石壁上寫的古字,經過自絕和尚抓耳撓腮的辨認,依稀看了個大概。原來上面說的是一件上古秘聞,跟鏡兒講的天地大劫差不多。只不過說明了,石匣中放的那枚靈石,是當初下屆的仙人分給人族的那一枚。特意藏在此地,留待有緣人取到手,在合適的時候集齊七枚,抵抗天地大劫,拯救天下蒼生。還特意叮囑,此間秘密絕對不能透漏給第二個人知曉,以免遭人覬覦。

自絕和尚隨手翻開那個石匣,眼前驟然一亮,果然看到一枚發着淡淡清光的靈石,安安靜靜的放在那裡。他好奇的拿了起來,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又放了回去,把石匣合上,準備離開。忽然看到進來時狹窄的通道,不見了!

他這下吃驚不小,暗道不好,難不成被困在這裡了。在石壁上又敲又拍,這次卻一點回應都沒有,完全不似進來時的有呼必應。

自絕和尚氣鼓鼓的往石牀上一坐,大聲罵道:“我一不貪圖你的寶物,二不透露你的秘密,爲何不讓我出去!還怕我不守信用不成?”

話剛落下,石牀“嗡”的一聲悶響,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大小若水缸般。自絕和尚嚇了一跳,待石牀穩定後,走到那個露出的洞口邊,朝下瞅了一眼,頓時心慌了。

原來這個洞直上直下,黑漆漆的看不到底。也不知道通到哪裡,像是個無底洞。

自絕和尚拿着跟自己一般高低的大號油布傘,再次犯了難。瞧這意思,大能是想要自己跳下去。可是萬一跳到了陰曹地府,這條小命豈不死的冤枉。他不想再次冒險,只得重新去看石壁上的古字,妄想從上面發現出去的方法。

這番細看,還真的看到了很多絕密的信息。比如靈石的一些特性,如何去尋找其他靈石的方法。他本無意藉助靈石的濃郁靈氣,提升自身道行。也無意去尋找其他靈石,石壁上提到的天地大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呢。師傅常言,修道者的道行不能太依賴身外之物,佛門中尤其如此。

隨身的火摺子眼看着就要用完,他可沒想到在這裡要停留這麼長的時間。按照他的意思,進來看到所謂的神物,滿足了好奇心,這就速速退出。奈何半道生變,讓他措手不及。

看着手裡越來越短的火摺子,再看看那個黑漆漆的洞口,自絕和尚把牙一咬,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抓起那把大號油布傘,跳上石牀,“啊”的尖叫了一聲,便這麼跳了下去。

從黑漆漆的洞口跳下去後,自絕和尚就昏迷了過去。待他醒來,已經是三日後的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和門縫,靜靜悄悄的灑了進來。牆壁上那個大大的“禪”字,在屋裡略顯暗淡的光線下,多了絲朦朧的味道。

自絕和尚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禪字。怎麼看怎麼覺得怪怪的,以前沒有這種感覺啊,這是怎麼了?

他忽地想起了什麼,一股腦爬起,左看看右瞧瞧,想知道自己缺胳膊斷腿了沒。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完好無損,活的好好的。難道那是一個夢?

待他下牀穿好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走到門口準備打開房門,忽地看到了放在門邊的那柄大號油布傘。“嗡”的一下,他的記憶一下子甦醒。他臉色變得雪白,他知道,那不是夢,是真的!

房門咯吱一聲打開,屋外的陽光一下去照了進來。自絕和尚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稍微適應了一會,他纔看到小院中空無一人,只有幾隻小鳥,在院中的梧桐樹上不停地嬉戲。

呼吸着新鮮的午後空氣,那個記憶變成了一個秘密,就此藏在了自絕和尚的心裡。

事後他才得知,在當天晚上做功課時,師傅發現他失蹤了,趕緊帶着幾個師兄弟,在漆黑的後山四處尋找,終於在一株大樹下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他。

自絕和尚暗道好險。若不是師傅發現及時,他昏迷不醒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再淋上一整夜雨,非得大病一場不可。不過救命之恩歸救命之恩,他心裡的秘密歸他心裡的秘密,這是兩碼事。在師傅的詢問下,他隨便撒了一個慌就糊弄了過去。

佛家有很多清規戒律,不能撒謊便是其中一條。自絕和尚在年幼時就能心安理得的觸犯,長大後進出過絕望平原後,犯下了的更多。由此可見一斑!

隨着年紀的增長,少年時候的自絕和尚憑着自己的聰穎好學,道行上遠遠超過同輩甚多。只是心性依舊爛漫,不願過多修習佛法。而是熱衷於幫助來寺裡訴諸苦難的柔弱老百姓,漸漸地,他在人間小有名氣,老百姓爲了感恩,常常稱呼他爲得道少年。

同輩的師兄弟對此大爲不滿,憑什麼自己整日裡誦經打坐,苦修佛法,都沒有換來人家一句得道高僧的尊稱。整日裡只知道苦修霸道功法枯木禪功的自絕和尚,反而得到了很多人的敬稱。

對此,自絕和尚哈哈一笑,不出言解釋,也不出言反駁。只是聽之任之,笑之忘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快活的像是一個神仙。

直到某一天,有個來廟裡祈福的年輕婦人找到他,說是她的丈夫上山打獵,一去不復返。她去報官,官府不理。她去懇求親戚朋友幫忙尋找,他們一致拒絕。正在傷心悲痛,準備獨身上山尋夫之際,聽人說慈恩寺有個熱心的少年和尚,爲人慷慨仗義,不分貴賤老幼,都願意出手幫忙。這才趕了老遠的路,跋山涉水,歷盡許多辛苦來到了慈恩寺,懇求自絕和尚出手相助。

聽到婦人聲聲辛酸的哭訴,自絕和尚早就怒目圓睜,大聲質問道:“敢問女施主,你夫君失蹤,官府和你的親戚朋友爲何不肯伸出援手,他們的良心難道讓狗吃了?”

婦人一邊擦着淚花,一邊斷斷續續哽咽道:“只因爲...只因爲夫君失蹤的地方,叫做...叫做絕望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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