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住手!”一聲低吟忽從牀上傳來,李不白猛地睜開眼,黃仙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掙扎着要坐起來,可惜有氣無力,一番徒勞而已。
“仙兒,你醒了!”李不白一陣狂喜,在他心中厲害無比的黃仙兒,一旦醒過來,那就什麼危險都不怕。
白髮郎中嘿嘿冷笑道:“醒了也是廢物一個,她身受重傷,沒有靈丹妙藥調理,半個月下不了牀。不過正好,正好讓她親眼看看殺死我的小白蛇的悽慘下場!”
李不白一陣絕望,白髮郎中口中唸唸有詞,太極圖道道清光從頭頂灑下,像是沐浴在如水柔情的月光中,看上去分外夢幻。
清光中,李不白開始感到不安。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漩渦,緩緩從他身上汲取血氣。慢慢的,他的嘴角溢出了第一絲鮮血,卻不往下流,而是憑空朝上飛去。
大量血氣像是飛速上升的氣泡,朝太極圖裡面涌去。李不白的眼睛,鼻子,耳朵,都開始向外流血。身上穿的一層薄衣,像是被血水染過,紅通通的甚是嚇人。
牀上的黃仙兒眼睜睜看着這慘絕人寰的一幕,痛苦的嘶聲道:“不!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求求你放過他...不......”
白髮郎中笑的聲振屋瓦,黃仙兒越痛苦,他越感到快意。
太極圖清光籠罩下的李不白,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他感到生的氣息越來越弱,一張變得枯槁的臉,忽然對着黃仙兒笑了笑,沙啞道:“仙兒...不要難過...不要難過......”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忽然垂下了頭,整個人失去脊椎骨般,軟軟的倒了下去。
黃仙兒哭的肝腸寸斷,意外的變故來的太突然,太讓人意想不到。噩耗永遠來的讓人措手不及,無能爲力。
房門突然開了,手抓藥袋的範朵朵三人,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白髮郎中沒有想到她們會回來的這麼快,冷冷瞥了一眼牀上哭的淚人似的黃仙兒,袖袍一拂,就要奪窗而逃。
“給我站住!”範朵朵突然厲聲嘶吼道。她終於意識到,她被這個仙氣十足的老頭子騙了!
白髮郎中溜得極快,範朵朵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的上半身已經遁出窗外,他臉色雖然驚慌,但是帶着喜色。殺了那名少年,算是爲小白蛇報了血海深仇。只可惜篆養它這麼多年的心血,都白費了。忽然他感到不對勁,怎麼雙腿使不上力,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牢牢固定住了。
白髮郎中猛地回頭,只見一個極其醜陋的傢伙,長着三顆腦袋,正對着他傻笑。這一看差點沒把他嚇死,這是個什麼東西,怎麼長的這麼恐怖!他才發現,他的一雙腿被醜八怪緊緊的拉住,動都動不了。他才感到一陣透骨的害怕,以他的逃跑的遁速,別說飛鳥,就是剛剛射出去的羽箭都追不上。怎麼可能有人在這麼快的速度下抓住他的腿呢?
醜八怪用力一扯,白髮郎中整個人被生生扯了進來。眼看着跑路不成,殺意立起。白髮郎中飛快念動咒語,催動隱藏在體內的太極圖蹦跳出來,一道青光閃電般朝醜八怪擊去。
範朵朵立刻變色,尖聲道:“快點躲開!”她當然知道太極圖的厲害,在早年走南闖北的說書生涯中,她早就聽聞這件道家聖器的種種厲害之處。
醜八怪個頭不小,靈活倒是不在話下。那道青光挨着它的皮膚,堪堪擦身而過。地上的木板倏忽間穿出一個小洞,直直地通向樓下。樓下的某個房間裡傳來一聲尖叫和怒罵,緊接着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範朵朵秀眉緊蹙,厲聲疾呼道:“小青,小獸獸,給我上!”說時遲那時快,三顆紅豔豔的火球飛速朝白髮郎中撲去,分別打擊他的腦袋,胸部和腿上。空氣中似乎多了股灼熱的味道,溫度一下子升了上來。
白髮郎中把範朵朵三人支開,當然曉得她們幾個的厲害。此時跑路不及,被她們抓個正着,真是倒黴到家。她們三個同時攻來,他立刻趕到壓力陡增。護身氣罩第一時間生出,卻被那三枚火球擊打的凹下去三個大坑。
當下,白髮郎中被打的吐了口鮮血。氣罩牽連體內先天元氣流轉,這一下子猛擊,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白髮郎中朝地上呸了一口血漬,冷冷笑道:“幾個小丫頭片子就像困住我養蛇老人,也太自不量力了!”說完,他連連催動太極圖擊出四道青光,分別朝範朵朵三人和牀上的黃仙兒擊去。
小青眼尖手快,一個閃身撲到牀上,抱起黃仙兒一記一飛沖天,直直地破開牀上的帷帳,房頂的木樑瓦礫。把房子破開了一個大洞,逃了出去。
幸好這家客棧只有三層樓,要是上面還有一層,小青這個禍闖的就大了。
擊向範朵朵和開明獸的兩道清光,被一塊突兀出現的青色石頭擋住。範朵朵和開明獸躲在石頭後面,嚇得心臟砰砰亂跳。
“小姐,如此躲下去不是辦法。你快叫醜八怪把它給幹掉,我們纔不會有危險!”開明獸湊到範朵朵耳旁大聲道。
範朵朵緊咬下脣,雖然並不知道醜八怪是不是這個郎中惡人的對手,但是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應該是有辦法制服他的。刻不容緩,她輕聲叱道:“醜八怪,把他給我綁了。把他的太極圖給我沒收!”
醜八怪的一顆腦袋忽然露出開心之極的笑意。六隻手一起舞動,它偌大的身軀繞着白髮郎中一圈一圈,飛速旋轉起來。很快,白髮郎中被捆的像是一個大號的糉子,動也不能動,連呼吸都有困難。至於那個太極圖,直接被醜八怪一個巴掌拍了下來,跌落在地上元氣大傷。
開明獸拍着手掌連聲叫好,到了此刻他才真正佩服這個長相醜陋的傢伙。果然怪不可貌相,它居然有這麼厲害。範朵朵也驚訝的張大了小嘴,半天合不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望着眼前被捆的死死的白髮郎中,他正惡毒憤恨的瞪着自己。還有地上那面清光散去的太極圖,她終於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窗戶呼啦一聲被人破開,半扇窗戶摔碎在地上。小青抱着黃仙兒穿窗而入,她一臉焦急,疾聲道:“小姐,快帶李不白走。街上很多人看到客棧出了事,正瘋了一般涌來。”
剛纔的一切發生的太快,範朵朵纔想起倒在地上,血人似的李不白。她俯下身扶起他,只見這具冰冷的屍體,已經變得不像人樣了。本來光滑稚嫩的少年面孔,變成了皺紋深陷的老人臉。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膚,透出一股詭異的紅色。整個人毛髮脫落,血肉乾枯,幾乎跟死了多年的老人沒有什麼區別。
範朵朵心中劇痛,傻傻的發着呆。旁邊的開明獸祭出他的石頭法寶,搶過李不白死去的屍身,抓起衆人跳上石臺,一道遁光閃過,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夜城一百里的山坡上,忽然落下一道青光。坡下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大河,正是離江。朝陽映照下,映射出熠熠的白光。
青光散去,衆人露出行跡。範朵朵抓起開明獸懷裡的李不白的手,感應到的是透骨的冰冷。他緊緊閉上的雙眼,不帶一絲悲傷。他好像在臨死前,過得非常安詳。
開明獸放下李不白的屍體,蹦到捆的死死的白髮郎中面前,二話不說衝上去連續抽了他十幾個耳光。
直到範朵朵嘶聲道:“停下。”開明獸才氣喘吁吁的停下,手心微微泛紅,可以想見他抽的多麼用力。
白髮郎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打死都沒有想到,他回落到如此田地。他吐掉滿口的血漬,嘿嘿冷笑道:“一命償一命,小姑娘何必假惺惺的哭!”
開明獸又想上去抽打,小青把他拉住,偷偷朝範朵朵那邊使了個眼色。開明獸緩緩點頭,範朵朵放下李不白的屍身,抹掉眼中的淚水,轉過身望着白髮郎中,臉色扭曲道:“你說,他死了嗎?”
白髮郎中哈哈大笑道:“當然死的不能再死的,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範朵朵身子抖了一下,直到此刻她才願意相信李不白是真的死了,死在這個假扮郎中的惡人手中。她從來不會把任何人想象的有多壞,哪怕它不是人族,是一條萬惡不赦的毒蛇。
可是眼睜睜看着早上還在一起吃早點的少年,短短兩個時辰就變成了地上的一具屍體,她真的有點扛不住了。她的眼睛開始泛紅,清澈的瞳孔變得失去了黑白,只剩下不知從何處涌出的血紅。
醜八怪最先感應到主人的異樣,詫異的想要去拉住她,卻拉了個空。她的影子彷彿鬼魅,瞬間出現在白髮郎中面前。白髮郎中忽然變得驚慌失措,恐懼的眼睛裡倒映出一個變異後的火人。
這個火人,就是範朵朵。
熟悉的一幕,出現在小青的記憶裡。當初在西域枯木盆地裡,小姐爲了救墜入深淵的小蟻,也是突然變異。滿身冒火,帶着焚燒一切的無邊摧毀感,狠狠地向她走來。
“小獸獸,醜八怪,快救救小姐!她被體內兇胎控制了,快救救她!”小青忽然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