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其實這是古人太含蓄,太低調。真正原話則是“有錢能使磨推鬼”。錢的能力果然極大,能操縱大地上自負驕傲的人族做出任何事。
紅樓的這位美女主事自然見錢眼開,而且特別開,笑的格外歡暢。她伸出芊芊玉指拿起那片金葉子,仔細掂了掂分量,果然是貨真價實的金葉子。忽然想起一事,還真別說,今日那位紅牌剛被人包了。這下可爲難了,她極不情願的把那片惹人憐愛的金葉子重新放回桌上,訕笑道,“這位公子,你來的可真是不巧,那位紅牌剛剛被人包了……要不,我重新給你找一位,跟她一樣漂亮的,你看如何?”
黃仙兒撲哧一聲笑了,覺得非常好笑。青樓這種煙花之地,紅牌只有一位,怎麼也不可能有兩位。這樣才能指望唯一的那位賺錢。如果滿樓都是紅牌,那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紅牌只有一位,你怎麼能找一位一樣的出來?莫不是你嫌我押金少,故意刁難我?”黃仙兒笑了笑,從腰裡再次摸出兩片金葉子放在桌上。
美女主事有些呆住了。青樓向來都是銀子花花流的地方,來這裡找樂的非富即貴。她做這麼多年迎客,自是見過不少出手闊綽的達官貴人。但是今日這位相貌清秀的公子,居然爲了一個紅牌,一連拿出三片金葉子,這可真的有些離譜了。
很快,一羣人被大廳中驚人的談話吸引過來。有別的美女主事悄悄碰了碰那位呆住的主事胳膊,示意她後廳說話。她立刻醒悟,陪笑着告了一個辭,抽身離開。
兩位主事一走,自然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姑娘陪坐上來,嘻嘻笑笑,和黃仙兒喝酒。
後廳客房,那位身着藍衣的美女主事發愁道,“紅姐,那位公子非要點紅牌,可是紅牌剛剛被李少爺包了,偏偏媽媽又不在,這可如何是好?”
“那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必定城府極深,我們小小一紅樓也招惹不起。小藍,要不這樣……”被稱作紅姐的美女主事低聲道,“你派個丫頭去三樓紅牌的房間,知會下她,把樓下的情況稍稍說明下。讓她隨機行事,把那位呆呆的李少爺敷衍走,我們也好請這位財神爺上去。”
“啊…紅姐的意思是,這位財神爺比李少爺還闊綽!”小藍睜大了眼睛道。
“你笨啊!不是錢的事,而是李少爺好糊弄,這位秀氣的財神爺分明精明的很,我們怎麼招惹的起。”紅姐伸出玉指輕點小藍的腦袋。
三樓紅牌的房間,是一幢複式閣樓。寬敞明亮的客廳,佈置溫暖的臥房,還有嫋嫋香菸從書房的香爐裡飄出,一看就知道這位紅牌是一位懂得享受的風月女子。
臥房的牀上,紅牌正柔軟的趴在一位男人身上,在他耳邊吹着氣,低聲輕吟道,“不白,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句話也不說,都不理人家。”
原來紅姐嘴裡呆呆的李少爺,叫做李不白。
李不白只是動也不動的趴在軟軟的牀上,女兒家的閨房裡有一種格外的清淨感。乾淨暖暖的牀褥上,有着姑娘家淡淡的體香。身處其間,總是讓人特別放鬆,特別自在。這種奇妙的感覺,能讓人暫時忘掉所有煩惱。所以,自從李不白來了一次紅牌的房間後,以後每每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裡。雖然他只不過是位十七歲的少年。
書上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而出身富貴之家的李不白從小就和別人不太一樣。他那小小的腦袋裡裝滿了各種各樣幻想,有時候想像鳥兒一樣飛在天空,有時候想像蝴蝶一樣棲息花叢。更多時候,想一個人奔赴遠方,只是想出去走走。
優越的家境並沒有讓他夢想成真。獨生子的他,從小就被大批丫環僕從包圍,生怕他有個一點半點的意外。已經十七歲的他,還沒有走出過東城省。這個可悲的事實,讓他都不敢告訴外人,這是真的!
這個事實,他只告訴過紅樓裡面的紅牌,他喚她姐姐。
“姐姐,我不開心,我不開心……”趴着的李不白突然像小孩子一樣手腳亂動,撲騰撲騰的用力拍牀,想要把心裡的怒意發泄出去。
紅牌忙伸出芊芊玉手在李不白的背上輕輕撫慰,嘆息道,“你啊,都十七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鬧騰。你爹孃能不操心嗎?要是你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放心讓你出門走走啊。你的一切行爲,都給人長不大的感覺。”
“我有長大,你看我的喉嚨,都起疙瘩了。你再看我的下巴,都長鬍須了!”李不白猛地翻身坐起,仰起下巴給紅牌看。
紅牌聞言格格嬌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飛出,像是秋天的風鈴,極是悅耳。
“我喜歡聽姐姐笑。”李不白突然甜甜的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稚氣的臉上升起兩片月牙。
“你何不讓你爹爹給你請個修真者,教你修道之術,也好強身健體。說不定你天賦過人,是一顆修道的好苗子。若是將來強大起來,你爹爹必定放心讓你遠行。”紅牌輕撫李不白的嫩臉,癡癡的道。
“我不學修道!打死也不學,他們殺人越貨,爲了錢什麼都肯做,我不想和他們同流合污。”提起修真者,李不白忽然義憤填膺道。
“誰說修真者都是壞人的!我聽媽媽說,十多年前名滿江湖的肖之辰就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道行高強,不知道幫過多少貧民百姓,除過多少邪魔歪道!”紅牌糾正道。
“啊,還有這等事!我怎麼從沒有聽說過。姐姐,你快告訴我一些他的事好不好,我即使不學修道,聽聽故事,總是可以的。”李不白抓着紅牌蓮藕般白皙的胳膊,央求道。
“你常年呆在李家大院,這些茶樓酒肆裡說書先生的故事當然聞所未聞。你也會不屑於聽得。”紅牌望着眼前的李不白,心底裡居然涌出絲絲溫暖。她自從踏入風月場,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冷漠的,粗暴的。但是像李不白這種單純的孩子,居然從未見過。此刻雖然人在牀上,卻生不起一絲骯髒的慾望。就如普通人家裡的姐弟倆,說着不足爲外人道的悄悄話。
李不白慚愧的低下了頭,想起人人羨慕的家境,他卻生不出一絲自豪。在他的感覺裡,那不是家,只是一座牢籠,一座豪華的遮天蔽日的牢籠。書上說,這山望着那山高。大抵就是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羨慕街上普通孩子的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望着弟弟落寞的表情,紅牌莫名的一陣心痛。不由的緊緊抱住他的身子,卻感覺到絲絲顫抖。唯有輕聲在他耳邊安慰道,“不怕不怕,天塌下來有地頂着。姐姐若有本事,一定帶你離開這裡,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姐弟倆緊緊相擁,暖暖的心意彼此溝通,李不白竟是癡癡的哭了。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篤篤篤。紅牌輕輕擦掉弟弟的眼淚,潸然笑道,“羞不羞,當着姐姐的面哭!我去開門,應該是送茶水的丫環來了。”
門打開後,果然是丫環送了茶水點心過來。進屋後,丫環放下東西朝裡間的臥房瞧了瞧,再踮起手腳把門關上。這纔給拉着紅牌來到書房,把樓下的一位公子的怪異行徑細細說了一遍。
紅牌聞言後,輕輕蹙了蹙眉。喜歡拿錢開路的男人,一般都不是什麼好男人。自己正和弟弟溫存,他卻偏偏不合時宜的打擾。
“既然紅姐吩咐了,我自然照做,我這就哄李少爺離開。”紅牌無奈的嘆了口氣。
回到臥房,李不白已經從牀上起身,正坐在圓桌邊自斟自飲。紅牌走過去,拉着他的手苦着臉道,“弟弟,姐姐有客人來了。你要是無事,這就離開吧。”
李不白聞言,握杯的手僵了一僵。表情極不自在道,“我不是包了姐姐嗎,怎麼還有客人前來打擾。我不走!”
紅牌突然香肩抽動,竟是落淚了。紅着眼睛道,“弟弟,這世間不是隻有你李家有權有勢,還有更有權有勢的人在啊。姐姐身在青樓身不由己,你體諒體諒姐姐好不好。”
望到姐姐落淚,李不白心頭大痛。忙言道,“好好好,姐姐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你不要哭不要哭,我看了這裡很疼。”李不白輕輕拍打胸口。
紅牌忽的破涕爲笑,覺得弟弟真是可愛,將來真的長大了,出息了。說不定真的是一位好男人也說不定。
樓下大廳中,黃仙兒極不耐煩的陪着衆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喝酒,一邊喝一邊尋思,青樓女子果然不易,身處風月場所常常違背本意的賠笑陪身,想來在她們心底深處,是極其反感這樣做的。
美女主事紅姐依舊晃着那面紗扇,笑着來到黃仙兒面前,恭敬道,“公子,紅牌已經有空了,馬上就有丫環帶你上去。”
黃仙兒心情大暢,起身正要隨丫環上樓,卻瞧見樓梯上下來三人,打頭的居然認識,正是自己一路跟蹤過來的李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