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惹眼的美人痣,一下就能辨認出她的身份。臉部輪廓雖然有所變化,但是那顆痣卻是再清楚不過,她分明是昨晚離開人間轉世投胎去的白衣少女的孃親!
鏡兒仔細打量起這位老闆娘身份的婦人,心底的疑惑愈發的重。隱隱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去驗證。
“敢問姑娘,你見過我家內人?”掌櫃的出言問道。剛纔鏡兒的表現確實一驚一乍,衆人都籠罩在霧裡。
“這……剛纔有些失態,沒想到掌櫃的內人長得端莊又燒的一手好菜,跟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故人很像,請見諒。”鏡兒按下心間疑竇,搪塞道。
“姐姐,我肚子好餓哦,能不能開始動筷子啊?”小青和範朵朵一起可憐巴巴地望着鏡兒和丁香雪,滿桌子好菜香氣撲鼻,不吃掉它們就是對不起自己。
“剛纔是誤會誤會…大家一起坐吧,吃飯。”凌雲站出來打哈哈道。大家這才放心圍坐,拿起筷子吃起久違的早點。小蟻等人一起盛情邀請掌櫃的夫婦一起享用,他們卻極力推辭。說是後廚還有活沒有忙完,笑着離開。
“鏡兒,剛纔是不是……”突然看到鏡兒嘴邊豎起的食指,小蟻體會地住嘴不言。
這一頓飯,一掃昨天一天的疲憊和勞頓。快要吃完,衆人讚不絕口的表揚聲中,掌櫃的夫婦再次出來。
“各位客官,飯菜可還合乎口味?”掌櫃的笑道,那職業化的笑容真的讓人無法拒絕。
“咳…非常地道的家常菜,有一股濃濃的家的味道,太好吃了。”凌雲搶着說道。小青狠狠地瞪了他一下,本來她想先發表看法的,他卻裝作沒看見。
“好好好,滿意就好。大漠空曠,離開本店後面百十里地都沒有人家,用食投宿都是問題,諸位可要今日便上路?”掌櫃的再次問道。
“嗯?他在打探自己的行蹤?”凌雲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
“掌櫃的好熱心啊,做了如此可口的飯菜不說,還提醒自己後面的路況。”範朵朵情不自禁地想到。
“掌櫃的如此殷勤,非奸即盜。”丁香雪肯定地暗道。
“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小蟻和鏡兒對望一眼,便看出彼此想法一致。
掌櫃的一句問話,大家心思不一。唯一統一的是都不做聲,靜待下文。
場面有些尷尬,掌櫃的皮糙肉厚也看不出臉紅了沒有。這時阿鳳說話了,“別看今天日頭出的高高的,下午就要變天。再往前走,就是荒無人煙的沙漠,寸草不生。那裡颳起的龍捲風,會要了人命的。”
看到大家明顯不怎麼相信的神情,阿鳳微微臉紅了下,接着說道:“這個破落的小鎮是方圓百里內的唯一補助的地方,下午會有一隊駱駝隊投宿。你們大可以跟他們明天一起上路,沙漠裡離不開駱駝。而且…而且他們還是呼嘯山莊的人,路上遇到劫匪,也不懼怕。”
呼嘯山莊!
羅嗦了一圈,就是想讓他們在留宿一夜。別說什麼龍捲風,就是九天之上的凜冽罡風他們都不怕,哪裡會怕什麼小小的龍捲風。至於駱駝,他們幾乎全程御劍飛行,那個根本用不上。但是最後突然出現的呼嘯山莊一下子揪住了衆人的心,此次行程目的地就是呼嘯山莊!
大家把目光聚焦在鏡兒和丁香雪身上,似乎在等待他們的意見。兩女低聲商量了一陣,丁香雪清聲說道:“既然下午會起風沙,我們現在走實在是不明智。就依老闆娘所言,我們再留宿一夜,明早跟駝隊一起上路。”
小青拍手連聲喊好,因爲她想踏着晨光出去一覽大漠的真正風光。連日趕路,哪裡看的仔細。現在終於有閒暇的時間,如何能不好好利用。
清晨的陽光終於灑遍了整片大漠,乾涸的地表金黃色一片。極目遠眺,天地的盡頭處居然連在一起。那極遠處,似乎有高山的影子,朦朦朧朧。
這裡並不是真正的大漠,這裡至少還有連在一塊的整片的大地,據說真正的沙漠全是沙子,除了沙子還是沙子。
走過小鎮上唯一的一條大街,街邊的店鋪非常零落,大部分閉緊門戶。看門窗破舊的模樣,居然是人去屋空。
沒走幾步,便出了鎮子。小蟻恍然道:“難道這座小鎮只有清水客棧一家在做生意,再也沒有其他人?”
昨晚入夜後他們才從空中落下,就是怕太惹眼招惹是非。夜色漆黑下,也看不清這座名義上的大漠鎮有多少人居住。現在真實地查探一圈,才發現有些上當欺騙的感覺。
鎮子小也就算了,偏偏人也少到了極點。貌似整個鎮子,只有清水客棧掌櫃的夫婦倆。
咯吱!刺耳的開門聲突兀地在這一刻響起,聞聲望去,原來是一家標有雜貨店招牌的木門不知被誰打開了。
木門上的油漆經久無人刷新剝落的非常厲害,甚至露出內裡的紋路,條條豎豎煞是嚇人。
小青下意識地拉住範朵朵的手,有些害怕。小蟻這次主動站到兩人身前,他可不想兩人再有什麼閃失。
凌雲和丁香雪當先祭出法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那破落的木門在風裡催動下咯吱咯吱響個不停。隔門望去,屋內空蕩蕩的,倒地的桌椅傢俱上積滿厚厚的塵土,真的是好久無人居住的樣子。
丁香雪捂住鼻子當先踏進門去,目光掃視一圈,沒有發現異常。捂住的鼻息間依然聞到一股腐朽的味道,卻找不到從哪裡傳出來的。
門怎麼會無緣無故打開呢?屋內並沒有活物,連只常見的老鼠都看不到。衆人一一踏進屋內,望着掛在屋頂的蜘蛛網,腳下散亂的傢俱,一派荒涼的景象。
“啊!”一聲尖叫忽然在這個腐朽味道十分重的狹小屋子裡響起,衆人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差點脫殼。
小青的尖叫聲異常的響亮!足足持續了十多個呼吸的時間,才被範朵朵捂住了嘴巴。大家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小青是嚇得沒有出聲,現在出聲竟然這麼嚇人!
小蟻心裡頭感到很奇怪,爲什麼女孩子的尖叫聲這麼的相像呢?範朵朵昨晚的尖叫,和小青剛纔的尖叫,不仔細聽是分不出原來是兩個人叫的。
屋角的櫃子後,有半截人腿露了出來。小青就是突然發現這個才尖叫起來的,還好還好,能尖叫出聲就不會得失魂症,還以爲這裡有兩隻會蠱術的妖怪呢。鏡兒心裡鬆了口氣這般想道。
小蟻一個閃步衝到最前面,視線一個扭轉,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
櫃子後面有具人族的乾屍,想必是死亡很久無人發現。難怪剛纔聞道一股腐朽的味道,原來是他發出的……想到這裡,丁香雪拉着小青和朵朵衝出門去,一會兒便傳來一陣嘔吐聲。
大漠氣候乾燥,蚊蟲極少。這具乾屍保存的極好,臨死前驚恐的表情猶掛在臉上。看樣子是躲在櫃子後面,望着門口進來的某樣東西,活生生被嚇死了。
鏡兒並不感到懼怕,她見過比這更噁心的存在,這種乾屍都是小菜一碟。小蟻俯下身,仔細查看那具乾屍的體貌特徵。
“人都死了,還能查出什麼東西嗎?”這一路上凌雲一直受幾位女生的氣,窩了很久沒處發。想起昔日裡道行低微的小蟻,現在居然比自己還要厲害。那心裡越發的不平衡,忍不住譏諷道。
“有時候死人講的話,比活人更多。”小蟻頭也不回地淡淡回道。這句話是翠兒姨娘照着爹孃留下的本子上說的。
一句話把凌雲噎的喘不過氣來,偏偏無可辯駁。鏡兒在旁看得有趣,也不做聲。
“他應該是雜貨店的掌櫃,你看他穿的衣服都是中原的款式,而且這種款式價格並不便宜。櫃子的方位挺隱蔽,只有熟悉小店環境的人才知道這後面可以藏人。”小蟻說着忽然發現這具乾屍的手緊緊抓住櫃子,他想幹什麼?
小蟻用力把櫃子轉了個方向,三人悚然一驚!
櫃子裡面的角落居然還有一具屍體!還是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似乎睡着了,緊緊地靠在父親的身上,小手抓住他的衣襟,至死都不放手。神情安詳,並沒有痛苦猙獰的樣子。長長的眼睫毛上落滿厚厚的塵土,全身都是。
小蟻怔怔地站起身,望着悽慘的這一幕,淚水無聲地滑落,脣角緊緊咬住,垂下的雙手怒握成拳。
旁人體會不到從小失去父愛的孩子,有多麼羨慕別家孩子在小時候緊緊勾住的慈父的那張大手。小蟻體會得到……
正因爲如此,看到牆角依偎在一起的父子倆的乾屍,小蟻悲痛之餘感到異常的憤怒。是誰害死了他們!
大街上剛剛嘔吐完的三女忽然看到小蟻發瘋似地御劍飛出,直直朝鎮外飛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待她們重新回到屋內後,看到慘絕人寰的那一幕,深深震動忘記了嘔吐。
鎮外一處平坦的大地上,小蟻不停地用手中的刀狠狠地劈向裂開口子的大地,砰砰砰的響亮撞擊聲傳出去老遠。
鏡兒帶着衆人找到小蟻時,他已經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望着挖好的墓穴發呆。
“鏡兒,我幫他們挖好了墓……安葬了吧。”燦爛陽光下的少年說完這句話再次落淚,那眼神中的無助,打動了所有人。
鏡兒點點頭施展法術,一團包裹着父子倆的綠光落到一人多深的墓穴裡。原來她得到小蟻心裡傳音,帶父子倆屍身過來好生安葬。
望着猶緊緊抓住父親衣襟的那隻小手,小蟻帶淚把坑邊高高堆起的沙土一捧一捧撒了下去。
“入土爲安,一路走好……”心間默默的祝福傳向四面八方,小蟻希望小男孩聽得到,一定能聽得到。也許,那扇門就是他開的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