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浮雲緩緩在眼前移動,小蟻似乎又看到昨天夜裡在高空之上明月之前,範朵朵嬌弱的倩影。
“爺爺,我答應你,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她都會平安無事。”如今的小蟻比起多日前已是另一番光景,說出的話猶如在地上砸下的拳頭,一錘一個坑。
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無論日後怎樣,有個男子真心待孫女好,令他心安許多。
靜室內,七寶山收回最後一絲星光入體,徐徐睜開雙眼。心裡十分感激那位叫做阿布的小兄弟,他的法寶簡直就是補血的神物,這些年被困在湖底光罩內流失的精血,居然全部補了回來。要不是這門妖族絕頂秘術的修煉代價太大,他真想傳給小蟻等人。
門咯吱一聲打開,白素素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盆熱水,想必是給打坐中的七寶山擦汗。
“七大俠終於醒了,這一打坐就是一天一夜。”放下手中水盆,把盆內的毛巾擰乾來到七寶山身前,就要幫他擦額頭上的汗水。七寶山有些不自然地搶過毛巾自己擦拭起來。白素素含笑望着他,依舊是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不過氣色好了很多。
“你何必這麼辛苦,如今我不過是一位年邁的老頭子,你一個大姑娘家就不要再做這些無所謂的小事,今天我想要離開,回趟家鄉。”七寶山身體一經好轉,心裡頭曾經萌發的念頭越發強烈。恨不得插上翅膀現在就飛到家,看一看自己少年時的夥伴,那個小女孩蝶兒如今過的怎樣。
“你,這就要走了嗎?”白素素大急,七寶山怎麼說她她都不會生氣,可是他現在要離開,白素素心裡頭一下亂如麻。
“是,我要離開。我要回家鄉一趟,看一位故人。那天在湖底看到你哭了,我突然想起了她,這些年過去,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想回去看一看。”七寶山自己都覺得奇怪,都說葉落歸根,年老以後極其容易思念故土。自己雖然一頭白髮形容枯槁,但是自己真實年紀不過才四十出頭。爲什麼也生出眷戀故土地的感覺呢?僅僅是因爲蝶兒嗎?
“我…我陪你去好不好?”白素素的表情有些扭捏,莫名的害怕自己的長輩這就離開,再也看不到,忍不住輕聲求道。
“這……”七寶山愣住。他不明白白素素爲什麼老是糾纏着他,她剛蛻變成人身來到人間,正好自己去遊歷遊歷人間的自然景色,偏偏跟着自己作甚。
七寶山欲言又止,拒絕的想法溢於言表,白素素通靈的很豈能看不出來。“既然七前輩不方便,那我便不去了。”說完,白素素憂傷地低下頭,端着水盆失魂落魄般走了出去。
“哎……”七寶山長長嘆口氣,心裡頭責怪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他無意傷害任何人,可是她偏偏因爲一句無心的話受傷,這叫七寶山這樣的心底純粹的人有些慚愧。
一陣風颳過,房門無風自開,再次飄進來一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小蟻。
“七前輩,我聽姑姑說你要離開?”身形穩定後的第一句話,急切的不行。
“是,一會我就和大家告辭,回家鄉。在外漂泊這麼久,真的想念故土了。”七寶山眯着雙眼開始憧憬家鄉的青山綠水,這麼多年未歸,不知道是否依然青翠。
“前輩要離開,小蟻不敢阻攔。只是剛纔看到姑姑紅紅的眼睛,分明哭過的樣子。我追問下,她才說出哭的原因,你要走卻不帶她,她很難過。”小蟻鼻子一酸,居然也想哭。可能是白素素身上有太多孃親的影子,小蟻異常的親切下愛屋及烏,她難受他也會難受。
“這……哎……”七寶山的心也亂了,有點沒有頭緒。這都哪跟哪兒啊!
“七前輩難道看不出,白姑娘暗戀着你嗎?”端莊秀氣的陸青貝走了進來。“女孩家的心思就那麼點,前輩想必也是過來人,就忍心讓一個柔弱的女子,這麼傷心的獨自一人上路嗎?”
“師孃,你是說姑姑也要走?”小蟻話音剛落,人已消失,竟是奪門而出尋姑姑去了。
七寶山額頭青筋暴露,看來是真的有些急了。他自少年時離家出走,立志修成絕頂道行。一路坎坷行來,他心智堅定,從未對哪家姑娘動過心。如今突然有位姑娘對他動心,這個消息砸了他個措手不及。心底深處,其實他還是非常想念家中隔壁的蝶兒的。只是這是他的私事,無論如何沒有必要對外人講。
看七寶山的模樣,陸青貝暗暗嘆了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嘆白素素姑娘的一片癡心恐怕要落空了。
“我去見她一見。”七寶山突然說道,起身離開。
依然是那顆蒼翠的松樹下,石桌旁站着兩個人。女的衣衫飄飄,樸素中透着純淨無暇。此刻正深情默默地望着身邊的男子,可惜男子的目光始終落在遠處飄渺無蹤的雲端。
“你的心意…我剛剛纔知道。你我認識這麼久,我真的沒想到…你一個大姑娘家會對我一個糟老頭子動心,我很意外。”七寶山枯槁的臉上,當年英挺堅毅的輪廓依舊,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目光,黑白分明。丟一顆石子進去,就能盪出圈圈波紋。
“其實,剛開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乎你。就在剛纔你突然說要離開,要回家鄉看某人。我猜應該是一位跟我差不多的姑娘吧。不對…是比我好很多的姑娘。我的心突然就痛起來,這種情緒我從來沒有過,我很驚恐,害怕你離開我再也不能相遇。原來這就是人族間的喜歡嗎?”白素素淚汪汪地望着男子,聲聲泣血。
“還有,你不老,你真的不老。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當年第一眼看到你的模樣,瀟灑英俊,笑着對我說,你好。”說到這裡,白素素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一如雨後盛開的蓮花,清新素雅。
有那麼一瞬間,七寶山失神了。蛇族女子白素素蛻變出的人身雖說是依據她最熟悉的荀千千變化而來,但是那種明媚善良的氣質卻是自己與生俱來的。佛家說,紅粉骷髏,白骨皮肉,不過一撮塵土。但是少女明亮如春天陽光般的笑容,卻是無可替代的。這種笑,只會在她這種人身上展現,而更巧的是,又被自己看到。七寶山穩如磐石的心,微微動了下。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心動。有着莫名的興奮和衝動,可是多年苦修道術,七寶山自控力極強,那種心動的感覺瞬間消失,被回鄉的熱情衝擊的一絲不留。
“你想來,我就帶你去。不過見到蝶兒,你不要亂說話。”七寶山口氣終於鬆動,同意帶白素素一起離開。
拍着小手,歡快的像個調皮的孩子般蹦跳起來的白素素,拉住七寶山的手,連聲答應道:“謝謝,謝謝。”
遠處站着小蟻和他的師父師孃。望着樹下溫馨的一幕,小蟻忽然來了主意,提議道:“師傅師孃,我覺得崖邊那顆大樹能給我們帶來好運,應該起個好聽的名字纔對。”
“哈,這個想法不錯,我同意我同意。”陸青貝贊同道。“起個什麼名字好呢?”她歪着腦袋,蹙起淡淡的眉頭思索起來。
凝素真人笑着扶住妻子的肩膀,看她可愛的模樣,這麼多年過去她真是一點都沒變。
“都說三生石能照見自己的過去今生未來,鎖住幸福姻緣。我們稱它爲三生樹,如何?”陸青貝仰起素淨的俏臉,悄然說道。
三生樹,情定三生。不錯,這個名字不錯。小蟻第一個拍掌贊同,凝素真人笑着同意。
許是無心之言,許是無心之爲,這顆屹立在崖邊的古鬆,自從有了名字後長的越發挺拔高大。多年後有許多神仙情侶來此樹下,默誦癡情以求幸福。青雲山雲巢峰小院前的三生樹,已經成了正道門派中的一大奇景,流出許多傳世佳話。
七寶山帶着白素素走了,留下的老爺子還有範朵朵主僕倆也會離開,小蟻每日靜坐瀑布下打坐,調理因兒女私情有些亂竄的先天元氣。這日月上樹梢,他睜開眼睛就看到無聲無息出現在眼前的身影,碧綠衣衫的倩影。不是鏡兒是誰。
“明天,朵朵就要和老爺子離開,你有什麼打算?”鏡兒來到他身邊盤膝坐下,一同望着水潭中不停搖晃的月影,有些發呆。
三生樹下,小蟻已經與朵朵講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尋找爹孃依舊迫切,扣在自己身上的那隻黑手,必須揪出!不然睡覺都不安穩。在這之前,他不想過早陷入兒女私情,對她和對鏡兒一樣,都是當做好朋友來對待。範朵朵聽到後心下大安,她就怕自己與小蟻接觸少,被鏡兒搶了先。如今小蟻這麼說,分明是給自己公平競爭的機會。聰明乖巧的範朵朵外表善良,但是真正關乎自己的幸福的時候,可是會用些小心機。
“我和你繼續尋找爹孃,不過要先去趟西域蠻荒。今天接到師門任務,那裡出現大量魔教賊子。正道門派呼嘯山莊派人過來求援,師傅指派我去。說是任務完成,會有意想不到的獎勵。我想…我想帶上朵朵。她體內的妖胎,我覺得有些蠢蠢欲動。帶上她,她纔不會有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