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圖案竟有正反兩面,七寶山無意中領悟正面暗含的上古奇術,苦困這麼久都沒有想出辦法逃脫這個厲害的牢籠。如今經小蟻等人指點,他豁然全通。
靜靜的湖底,淤泥水草中有一溜溜氣泡,斷斷續續地冒出,向上升去。
光罩中七寶山忘神地四處遊走,做出種種奇形怪狀的舉動。有時候像蛤蟆匍匐在地,有時候像仙鶴低頭飲啄。這全部都是動物的日常舉動,卻在一名人族身上活靈活現。
範朵朵和小青大感有趣,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着前輩沉迷於圖案暗含的上古奇術中。
小蟻在心底說道:“前輩領悟過人,如此短的時間就能觸摸到圖案中的奇術。難道是因爲他已精通正面圖案中的星光牽引之術,學起反面的星光傳送之術才得心應手?”
鏡兒含笑點頭,也在心裡說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我總認爲上古奇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正反是兩個對立面,懂得正不一定精通邪。就好比正道高手如果撿到邪教秘籍,恐怕也不容易修煉成功。但是所有道行到了最後的大成境界,都有互通之理。所謂返璞歸真,就是這個道理。”
小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想起當初在龍門學藝時,師傅講過這樣一段話。
“天下道術分爲正邪兩道,雖說兩家自古是仇家,但是兩邊都誕生過出萃拔類的傑出修道者。我們身處正道,修道之餘心念天下蒼生。自然容不得邪道的爲非作歹。但試想如果你出身邪道,自然也看不慣正道的假仁假義虛僞做作。凡事都有正反兩面,沒有絕對的對和錯。以後你行走天下,切記爲師今日的這些話,做事但憑良心,不要固執於正邪界限,而犯下可以避免的錯。”
如今,困於湖底的七寶山,想當年也是一名驕傲睥睨的傑出人族修道者。憑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這些古老的圖案是妖族的絕頂秘術。他按耐不住好奇心,最終被無聊打垮。默然學習,如今已成。讓一個人去模仿妖,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可是他做到了。
小蟻嘴角含笑,這位前輩困於湖底這麼多年,卻在無意中學了妖族的絕頂秘術。這應該就是鏡兒說的因禍得福吧。
白素素忍不住有些想哭,因爲她終於看到自己的恩人有逃出牢籠的希望了。她本是妖身,經過七寶山牽引的星光淬鍊肉體,最終得以蛻變。這份大恩,不啻於生身父母。她的眼眶已經溼潤了。
七寶山這一小會模仿出很多動物的獨特動作,漸漸領悟出一些道理。化動爲靜,他忽然盤膝坐在石臺上,閉目沉思起來。他的腦後升起騰騰白氣,白氣中有剛纔他模仿的許多動物的身影閃現,或跳舞或飛翔,千奇百怪。
石臺上的圖案忽然發亮了。刻在圖案中的動物身影在光亮中似乎活了,一隻只從圖案中奔出,繞在七寶山周圍。
透明的軀體,帶有光影的虛幻感,可是真實的看得見。彷彿鮮活的生命般,長得跟現在世間的動物有些不同,有的長角有的負翼。
七寶山頭頂白氣中的動物身影彷彿聽到同伴的呼喚,一隻只掙扎着亂蹦亂跳,想要跳出白氣。七寶山臉色蒼白,像是具死屍。他額頭冒汗身體顫抖,白氣中的動物身影每奔出一隻,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衆人看到這裡,心情從先前的開心變成擔心。這幕情景分明是那些動物抽走了前輩的血氣。
範朵朵和小青雙手握拳,暗暗給前輩打氣加油。旁邊的白素素看到這可愛的一幕,愛暱地拉住兩個孩子的小手,一起給光罩中受罪的那個人鼓勵加油。
“他,能撐得住嗎?”小蟻擔心地問道。
“……能。不過我們要做好救他的準備。”鏡兒在心裡飛速準確的計算了下,她推斷出七寶山一定能夠順利脫困,不過以他現在的體質,就是逃出來也是命已垂危。
衆人的目光中,含有殷殷的期待。
白氣中最後一隻動物終於跳出來,與空中與它一模一樣的那隻互相融合合二爲一。七寶山身形猛地一震,睜開興奮的雙眼。雙手飛快掐訣,一道星光閃現,他人忽然消失了。
下一秒,光圈外站着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正含笑望着大家。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身子突然一軟倒了下去。
良久,按照鷹愁澗內的時間計算,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一處極其隱秘的洞穴中,石牀邊坐了好多人。正是從再次從水底遁出的小蟻等人。石牀上躺着千辛萬苦從光罩中脫困的七寶山前輩,他仍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熟睡中。之前還是死人般慘白的臉色,現在紅潤了許多。
“要是阿布在這裡就好了,他的法寶烏拉棍救治失血過多之人最好不過。”小蟻長長嘆口氣說道。
“他人還在龍門,隔了老遠,怎麼能夠過來。”鏡兒撇了撇嘴角,學着小蟻也長長嘆了口氣。
“要是我體內那隻蠢蛋能夠聽我的話,造出一些血氣幫七爺爺療傷就好了。”範朵朵蹙起清秀的眉頭也長長嘆了口氣。
小青張開小嘴,也想講些前面那幾位“大人”那樣很廢的話,可是嘴巴張開卻沒有現成的詞,鼻子忽然發癢,便打了個噴嚏。
坐在牀邊的白素素被身後幾位調皮的傢伙逗得笑彎了腰,喘不過氣來。
“你們要是再嘆氣,我就要真的進棺材了,配合你們一下。”虛弱的聲音,帶着特有的嘹亮感響起。
“你醒了!”白素素第一個回頭,看到躺在那裡的七前輩,正含笑望着她。眼神中帶着感謝。
“七爺爺,你終於醒了。嗚嗚……”小青哭了起來,她跑到牀前拉起七寶山的手,哭道:“你再不醒,他們幾個傢伙就要直接跨越中年,變成跟你一樣的老傢伙了。”
“哎喲,誰在揪我的耳朵!”範朵朵忍住笑意,揪住臭丫頭的耳朵吼道,“小青,你在咒我們幾個快快變老?”
“……小姐,我沒有。是你們一直嘆氣,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小青委屈地嘟囔着,雙手揉着根本沒有淚水的眼眶,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
“哈哈哈哈…….”七寶山逗笑了。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了。失去這麼多年的自由,如今終於重回人間。如何能不開心!
“前輩,你感覺身體如何?”鏡兒來到牀前關心地問道。
“多勞姑娘在水底的點醒,不然七某人還被困在哪裡呢。小蟻,還有你。多謝你的天人一語,驚醒夢中人。哈哈哈…….”七寶山在白素素的攙扶下坐起身,開心的合不攏嘴。世事難料,救自己脫困的竟然是當初自己花費巨力送肖之辰夫婦逃離鷹愁澗的兒子。
這座石洞他認得,分明是肖之辰夫婦當年修煉的洞穴。時光境遷,這裡人去洞空,他們已經離開了。
“是我帶他們來的,這裡應該很安全,不會被蛇尊發現。”白素素輕聲解釋道。
蛇尊!七寶山當然認識,他被困湖底多年,某日忽然來了一位容貌俊美異常的男人,他竟然是個蛇族,自稱蛇尊。他繞着光罩走了幾圈,用手碰了碰。連聲讚道:“好好好,如此奇陣,困住你個人族,當真值得。”說完哈哈大笑就此離去,再也沒有見過他。
本能地,他從骨子裡感覺到那個自稱蛇尊的年輕人異常的厲害。恐怕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深藏不漏的傢伙。
“七爺爺,現在外面的蛇族都瘋了,四處遊蕩尋找我們幾個人的身影。要是他發現你不在光罩裡,一定會更加的抓狂,整片湖底都會被他掀個底朝天。”範朵朵吐了吐舌頭,雖然她並不懼怕蛇尊,可是人家的道行擺在那裡,真把他逼急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們不用擔心,這處洞穴非常隱秘,讓它們蛇族尋找個把月都未必能夠找到。等我功力恢復差不多,我就帶你們離開。”七寶山異常自信地說道。
“前輩,我爹孃是如何離開的呢?”小蟻忽然問道。
“他們那日找到我,說是有要事要去人間一趟。我也沒問什麼事,施展星光之術打開石臺下的一處石門,他們就離開了。”七寶山猶自想起當日的情景,看他們神色匆匆的樣子,分明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小蟻和鏡兒面面相覷,不知道爹孃到底爲了什麼事離開谷的,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不從瘴氣裡原路遁出,而是選擇湖底。
“如今之瘴氣,比起當年的瘴氣強橫了不知多少倍。自從大黃和綠蛇蛻變出人身,整個蛇族修真者越來越多,半人半蛇的存在一下多的不像話。此谷毒物衆多,又有天然瘴氣保護,簡直就是人家的桃源谷。在大黃兩位主事的幫助下,蛇族進化的非常快。所以你爹孃並沒有選擇從瘴氣裡突出,他們怕蛇族暗中下陰手。”
“我也是學會了星光牽引之術,才感應到石臺下有處隱秘的石門,應該就是遁出鷹愁澗的另一個出口。不料告訴給他們以後,他們竟然用得上。嘿嘿……”
七寶山並沒有說那次施展的星光之術足足耗費了他十年壽元。肖之辰夫婦進入石門前,回頭望去,眼神中帶有深深地愧疚感。荀千千更是捂住嘴巴淚水直流,眼巴巴看着石臺上一下子蒼老的七寶山連連揮手催促他們快點離去,卻無力爲他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