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大師,聽聞那面紅照壁上開滿蓮花,觀者可以自行得以漸悟以前從未見過的障礙,是不是真的?”小蟻邊走邊問。
“我佛慈悲,俗世牽掛太多,靈臺一直污垢。那面紅照壁確實有此神奇功效。不過……”緩緩行走的陷空大師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目光落在地上厚厚的積葉上,喃喃說道:“不過能觀到自己障礙的人,萬中無一。”
聽到佛門大師這樣說,小蟻吃了一驚。竟然有這般難嗎?
無地和尚笑了笑,說道:“師傅此言確實,這紅照壁是上古所留,一日天降大雨,蓋在壁上的厚厚泥土鬆動,一整片滑落下來。那片被覆蓋了無盡歲月的神奇牆壁才露出真容。據我門中典籍記載,那日天有異象。時值黃昏,天邊的雲彩似乎都被吸引到這裡,落日橘黃的餘暉灑在那面牆壁上,頭頂的雲彩竟然全部投入到那面牆中,化爲遍地盛開的蓮花。其時,紅霞滿天,那朵朵蓮花竟然呈血紅色,故此才傳下了紅照壁的名字。”
聽完師徒兩的講解,小蟻心中瞭解。這天降之物果然非凡,難道是冥冥中有法術無邊的神仙從天上降下的恩賜!他不禁擡頭望了望西邊的天空,隔着樹縫,斜陽正掛在天上偏西方。
鏡兒嘴角彎起笑意,心裡拍手說道:“小蟻,你真可愛。”
小蟻尷尬的摸了摸下巴,燦燦一笑,扭回頭繼續趕路。
路上他又問了說書先生,全部由無地和尚一一解答。原來那爺孫倆前腳走,他們後腳就到。不然就能碰面了。
想起當初離開他們的時候,老爺子說的那句貌似玩笑其實不是玩笑的話,小蟻羞澀難當。不過,他從未後悔自己那樣說。父母的下落雖然重要,但是自己說過的話有一定算數,照顧朵朵的承諾一定辦到。
陷空大師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身邊的這位俊俏的少年,心裡暗暗留意。因爲他已經發現這少年好像認識很多來到寺裡的怪異修道者。這是巧合還是自然?
先前那位揹着黑劍的灰衣人,一身武技登峰造極。就連他,自問都無勝算。也不知道這樣的天縱奇才,是怎麼修煉的,能以武技通神!
再說這小蟻,看年紀也就和徒弟無地差不多,境界竟然到了煉神還虛的地步,這樣的成長速度雖然不是前無來者,但是萬中無一絕對當得起。
說不得無地的此番引薦,真的結了一個天大的善緣。我已經漸漸老去,自小對長生不老就不感興趣,要不是自絕師弟瘋癲,自己寧可伴着青燈古佛,誦經敲魚,傳授弟子宏大慈悲的佛法,渡盡世間悲苦。可惜……身不由己……
想到這裡,望到身邊安靜行走的無地,陷空大師有些失落的情緒漸漸消退。因爲他選中的這位弟子悟性資質,絕對是上乘。接替自己的方丈大位,再適合不過。只是他的三位師叔……
門派之見,無論是佛是道,自古長存。這權位之爭都看不開的人,又如何能修得到佛法中的大自在!
且不提一路上陷空大師的複雜心思,耳邊的鳥鳴從未間斷。一路伴着衆人輕快的腳步,終於來到了一處谷邊。
這條谷呈半圓形,包裹着一處寬敞的平臺。四周無路,要想到谷中心的平臺上,唯有御劍行空。
谷上白氣蒸騰,在這略微西斜的秋陽下,蒸蒸日上。小蟻調皮的用手從身前的白氣中撈了一把,竟然真有一團白氣被他撈到手心,輕飄飄浮着若有靈性一般。隨着小蟻吹得一口氣,一絲絲離開手心歸入空中。
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帶了一絲震撼。
這飄蕩的白氣,外人不知罷了,可是自家的東西自家最清楚。這白氣是谷下成精的植物吞吐天地元氣,呼出的純淨空氣。比人間常見的空氣純淨了無數倍。佛門中天賦修真者常常來到這裡修行,就是因爲這裡的天地元氣非常濃厚。至於這純淨的白色空氣,清心爽體再好不過。比絕大多數丹藥來的都要徹底。它可以幫你清除體內的雜質,有朝一日,或許正能返璞歸真返老還童。
小蟻隨意撈了一把,就能把無形無質,似空氣般隨意飄散的一團白氣撈到手心,說明他本身已經是煉神還虛的高手,就算不是,起碼他的體質跟這天地間至純的東西相互融合,產生不可思議的親密。這份天賦,別說萬中無一,就是萬萬中無一,都不誇張。
鏡兒卻是另一番心思。小蟻的天賦異稟初露端倪,竟然與這至純之物毫無排斥,且不說他的體質,就是他的神識境界已經遠遠超越同道高手,飄渺無蹤卻又自然和諧。
小蟻也被自己嚇了一跳,這白氣怎麼這麼聽自己的話,自己隨手一撈就是一把。好生奇怪!
“小蟻,我們這就過去吧。”鏡兒輕聲提醒道。原來那師徒兩已經御空向谷內的平臺飛去。
小蟻這才收起孩童心思,習慣性的牽起鏡兒的手,喚出壬辰龍影刀,嗖地一聲衝入白白的霧氣,消失不見。
飛不多遠,平臺已經近在眼前。這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平臺,平臺靠山體的那一面,赫然出現一面牆壁,彷彿被天神用巨斧劈過,直上直下,壁立千仞般矗在平臺之上。
徐徐落到地面,小蟻壓抑着在空中受到的震撼,來到陷空大師身邊。師徒兩正雙手合十,虔誠禱告。嘴裡念着聽不懂的經文,表情肅穆。
眼前的山壁光滑如鏡,鏡面上赫然盛開一朵朵蓮花,就着頭上的日頭,泛出淡淡的紅光。那一朵朵蓮花盛開在肥嫩的葉片間,似乎有風,那葉片隨風搖擺。
小蟻自小受姨娘教誨,知道不少佛門中的典故。
傳聞中開創佛門的上古大能,出生後下地連走七步,步步生蓮。不管是真是假,着實讓人歎爲觀止。故後世的佛像大多盤膝坐在蓮花雕刻的寶座上,而蓮花已經是佛門的一種象徵。
那層層疊疊,一圈一圈盛開的蓮花花瓣,潔白如玉。根莖生於水底的淤泥中,卻開花在搖曳的水面上。潔身自愛,不受塵俗污染。就如同佛門中一直提倡的明心見性。
如此有靈性,寓意純潔的植物,怎麼不令人心生愛意!
“小蟻施主,這就是那面紅照壁。老衲資質愚鈍,並沒有從壁上的蓮花感悟到高深的修真法門,倒是每次前來,心中佛法都有小進。那日來的灰衣人也曾來到這裡,他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紅照壁,便離去了。臨走前,他的手指尖滴下一滴血。”陷空大師至今都記得那幕怪異的畫面。
那黑衣人身上無絲毫法寶的波動,只是揹着一把粗布包裹的黑劍。就帶着那個姑娘從山谷那頭蹦了過來。不對,蹦這個詞用的並不恰當。應該說是走了過來。因爲太快,等他趕到平臺上的時候,他已經站在紅照壁下。
他淡淡的望着紅照壁,沒有說話。片刻後低頭對自己說道,“多謝大師引薦的情分,阿木記下,我這就走了,告辭。”說完他就轉身,帶着那姑娘離去。臨走前,他的手指尖滴下了一滴鮮血。他好像渾無所覺,那血珠似乎不是他的一樣。
“小蟻,你看那裡!”鏡兒忽然指着一塊地面。堅硬的山石上有一滴暗紅的血跡,應該就是木叔叔留下的。
小蟻蹲下身,用手指肚輕輕摸着那滴散開的血跡。並沒有感到什麼異常,他本以爲自己對於天地元氣敏銳,可以查探到蛛絲馬跡,可是一無所獲。
小蟻望着地上自己在太陽底下留下的影子,忽然想到一個有趣的想法。他站起身,來到鏡兒身邊,附耳對她說了幾句話。鏡兒臉色大變連連搖頭,似乎不同意。可是拗不過小蟻可憐巴巴的求助眼神,嘟着嘴勉強同意。
小蟻走到那面紅照壁下,仰頭望去,高高的山壁直直的挺立在自己頭頂。那朵朵蓮花正開得分外鮮豔。小蟻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幅平常的筆畫,只是太過於宏大驚人罷了。自己放出元氣感應,也感應不到什麼異常。只是覺得這面牆壁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或者說是空間存在。
陷空大師和無地和尚,眼神交流了一下,不知這少年在做什麼,看他奇怪的言行,應該是小孩子的頑皮吧。
忽然,那個他帶來的少女手心裡亮起一團光,非常明亮。就像是頭頂的烈日落到了她的手上,這怎麼可能!陷空大師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突然間,這團亮光照出一束白光,直射背對着衆人的小蟻而去。
轉瞬間,陷空大師便明白了兩人的用意。原來他們是自己製造光源,想要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到那面山壁上。這等空前絕後的想法,倒是新鮮。自己姑且看着,在旁壓陣。這上古神壁非同小可,雖然在絕大數人眼中,只是一面宏大的壁畫。可是不排除不世出的天才,能觀到其中真正的秘密。
無地和尚不大的眼睛,豁然一亮。這少年小蟻,太有想法了,居然想出這等奇怪的法子。緊接着,一個呼吸後,他徹底呆了。
那束白光下,小蟻的身影淡淡的出現在山壁上。因爲頭頂日頭正高照的緣故,那影子並不是非常明顯。可是奇怪的是,那影子不是小蟻的影子,而是一朵蓮花,一朵小小的潔白的蓮花,赫然出現在鮮紅的蓮花叢中,是那樣的刺眼奪目!